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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嫁娶之时 ...

  •   “好了,不要想多了,”韦谨风道:“明日你就要出嫁了,今日好好歇息。”他喉头有些哽咽:“你娘亲若在,不知道有多开心。”
      “娘亲……”韦长欢也觉得鼻子一酸:“我前日与倪丰秀一起,去她墓前祭拜了,她在九泉之下,也会为欢儿高兴吧。”
      “是啊,你娘她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你能一生平安喜乐。”
      “我会的。”韦长欢道,她有疼爱她的祖父和爹爹,有自幼相伴的师父和师弟,有青梅足马情谊的兄长,又马上,要嫁给命中良人了,若这样的人生还不算平安喜乐,那要怎样才算?
      …………………………………………
      朦胧春月夜,照见池面一派清幽,庭花含苞待放,春色恰到好处。
      “欢儿,欢儿,你睡下了吗?”韦长欢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时,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叩窗声。
      “倪丰秀?”韦长欢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窗户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睡不着,我好久没见你了。”
      韦长欢只觉心头有一块蜜糖正慢慢化开,笑里也融了甜:“胡说,不过才一日不见。”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倪丰秀轻柔的声音自窗牖的另一边传来:“料想欢儿应如是。”
      韦长欢抿唇一笑,嗔道:“昭王殿下何时成了登徒子。”
      “想你之时。”倪丰秀一本正经道:“欢儿,将窗户打开,让我看一看你,好吗?”
      韦长欢刚想答个‘好’再把窗户打开,却突然想到不知何时听到的的一个说法,迟疑道:“照惯列,婚仪前新人不能相见,不吉利。”若在以前,她定嗤之以鼻,可真的轮到自己了,竟是宁可信其有的。
      “那,你我都闭上眼睛,这样,也不算坏了规矩。”倪丰秀道:“好不好?”
      “好。”耳朵里尽是他情意绵绵的嗓音,口中怎能说得出个‘不’字。
      她将手缓缓放在窗扉,闭上眼睛,吱呀一声将窗户打开,凉凉的夜风刚扑面而来,唇上就覆上了一抹温热。
      “唔……”韦长欢下意识地想睁眼,想到忌讳,又紧紧地闭着。
      蜻蜓点水般的,那抹温热片刻便消失了。接着好似一阵疾风划过,整个人已落入一个炽热的胸膛,两只有力的胳膊自后肩将她紧紧箍住,过了许久才松开。
      她终究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却看见倪丰秀一双明亮的眼眸,满含笑意地望着她。
      “你!”她有些恼,却有些受不了他那灼热的目光,低下头,伏在他怀里轻声咕哝道:“说好闭上眼睛的。”
      倪丰秀将下巴抵在她头顶,轻轻摩挲,她的头发光滑而又柔软,让他舍不得移开:“我忍不住。”
      她心中掀起一片甜蜜的浪花,化作一只粉拳,挟裹着七分欢喜,三分羞怯,轻轻柔柔地锤在了倪丰秀胸口:“油嘴滑舌。”
      他低声浅笑,执起她锤过来的手,吻了吻,道:“既然已经坏了规矩,索性,坏的更彻底一些。”
      “去哪儿——”韦长欢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随他拉着走了。
      弯月清光皎洁,四周云霞灿烂,偶尔传来的山鸟野禽的鸣叫声,回荡在山间。
      他带她来到了银泉山上的朝露之牙,银泉山是坐不大不小的山,比不得北齐云,南梅里,但胜在别有一番景色。
      白日里,站在朝露之牙上,远可望阡陌农田,茅屋草舍,袅袅炊烟,近可观飞流瀑布,陡坡低地,郁郁花田。此刻,皎洁的夜色之景与白日之景相差无几,虽少了几分人间烟火之气,却凭添一丝静谧。
      倪丰秀望向她的眼神,比月色动人,来此处何意,韦长欢心中猜到了七八分。二人心有灵犀一般,对着夜空那瓣月牙,缓缓跪下。
      “天上朗月群星为鉴,地上青山江河为证,我倪丰秀,愿聘韦长欢为妇,斗转星移,桑田沧海,永不分开。”
      “山精鬼怪,圣人神仙,菩萨佛祖共听,我韦长欢,愿嫁与倪丰秀为妻,海枯石烂,天崩地裂,绝不分开。”
      倪丰秀与韦长欢各自拔下一根发丝,将另外一头递给对方,四只手,将两根发丝紧紧密密地结在一起。
      “夫人。”
      “夫君。”
      二人相视一笑,相携着站起,眸光中有淡淡温情涌动。
      “此后,我与欢儿便是结发夫妻了。”
      “此后,我与倪丰秀便是结发夫妻了。”
      他们如是想。
      …………………………………………
      大豫仁昌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七,宜嫁娶。
      当日祥风庆云,融融怡怡,十里红绸铺尽京城街角,万盏红灯挂满京城屋檐。
      百官齐祝,万民同贺。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地。哎呀,老婆子梳过那么多头,从未见过郡主这么好的头发。”
      “是啊是啊,老婆子我也是今日方知天底下竟有这样标志的人儿,昭王殿下啊,一定放在心尖上疼着。”
      “郡主与昭王殿下定会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韦长欢面带笑意,任由她们梳理她的长发,按着新妇子的模样打扮她,也听了满耳朵的吉祥话。
      “昭王殿下来迎亲啦……”云栽高高兴兴地跑进来道。
      “莫急莫急,待老奴帮郡主把凤冠戴上……”
      韦长欢只觉脖子一沉,凤冠已落到了她头顶。
      这顶凤冠,是端云阁的巧匠不眠不休十八个日夜,为她所制。通体为红色,珠花之中镶嵌着宝石,周围饰以翠云、翠叶,色泽亮丽,光彩照人。
      韦长欢看着铜镜中的女子,有些陌生——她头顶赤色凤冠,一身鲜红嫁衣,乌发亮泽,肤白似雪,唇如丹蔻,目若繁星。
      正望的出神,镜中又映出半张熟悉的脸庞。
      “倪丰秀!”她转头轻呼。
      虽然他平日里惯爱穿猩红色的衣裳,但到底不同于今日的新郎官服。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拉着她缓缓站起身,看着她,一遍又一遍,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烛影摇红,这一对锦绣年华的璧人,映在旁人眼里,如英雄情长,相逢红颜如画,可写为千古之佳话,不朽之盛事。
      “殿下,吉时快到了……”嬷嬷不忍心地出声打断道。
      “盖头给我。”倪丰秀伸出手道,眼神却不离韦长欢半分。
      他亲自将盖头缓缓给她盖上,眼看着它一点一点遮住她的眉眼、鼻子、嘴唇、下巴,最后坠下的红穗轻轻摇晃。
      “殿下,这……”几位嬷嬷有些为难地看着牵着韦长欢就要往外走的倪丰秀。
      “无妨,之后万事,皆有我。”倪丰秀道,不知是对嬷嬷们说,还是对韦长欢说。
      倪丰秀牵着韦长欢,一步一步,走出将军府,一齐上了马车,马蹄嗒嗒,往昭王府而去。
      万人空巷,男女老少的目光皆追随着车队,只为能有一眼侥幸,瞥见这场盛世良缘的主角。
      可有一人,对这遍地红绸视而不见,丝竹唢呐充耳不闻,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弹着自己的曲子。
      “雍王殿下好兴致,不过……这举国大喜的日子,怎么不去昭王府蹭一杯喜酒?”高颖立在院中,朗声对正在弹琴的倪丰化道。
      可倪丰化似乎醉心于琴,旁人说些什么,他一概听不见。
      “倪丰化,你今日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另嫁他人,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放下了?”高颖继续道,心中期盼他能答一个‘是’字。
      倪丰化如高颖所愿,停下了指间的动作,唇间却吐出与她的期盼相反的字句:“我此生都不会放下她。”
      “她已嫁做人妇,你还想怎么样!你是要在他们洞房之时去抢亲,还是妄想今日韦长欢会悔婚,择日再嫁你!”高颖恨他固执,更恨自己固执,她喜欢他多久,他就喜欢韦长欢多久,哪怕对方心有所属,仍不改初心。
      “越衡,送客。”倪丰化抱了琴,转身回屋。
      “救命恩人来访,殿下,一杯清茶也不给喝吗?”高颖并不想就这么走了,无计可施才出此言。她心中更是辗转彷徨,她什么时候起,竟这样挟恩以报?
      倪丰化果然顿住了脚步,道:“给高小姐上茶。”他转身看着高颖:“高小姐喝了茶,早些走吧,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因救命之恩而容忍你。”
      “最后一次,哈哈哈哈……”高颖接过婢女奉上来的茶,缓缓倒在地上,茶杯自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如她那颗,装满他的心。
      越国公府离昭王府很近,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丝竹唢呐之声。
      杨子项安静地呆在自己屋里,一幅一幅地看着以往为韦长欢所做的画。或安静垂首,或俏皮灵动,有她幼时的,也有近日的。
      天色已暗,屋里已掌了灯,看着那摇曳的烛火,杨子项想,今晚她洞房里的红烛,不知是怎样的鲜红明亮,娇媚动人。
      他‘嚯’地拔下烛台上是一根红烛,几滴滚蜡泼在手背也浑然不觉。
      他举着蜡烛,慢慢走到桌边,倾斜了手臂,烛蜡啪嗒啪嗒地滴在雪白的宣旨上,一点一点,盖住了画中的倩影。
      最后他轻轻松了手,整根蜡烛重重地砸在了那踏宣旨上,书桌上瞬间腾起几朵赤红色的花。
      自那日西阳寺一别,他与韦长欢再未相见,他一直在等她,等她来笑着唤他子项哥哥,告诉他,其实她喜欢他的鱼汤。
      可等来的,却是皇上给二人赐婚的圣旨,以及后来送到越国公府的,南风郡主与昭王婚宴的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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