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皇凶》风漫神眠

13、这个皇上很危险

　　当初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就立在此地仗量了一万亩的土地，立柱建梁，围成了凤皇城——天子的居所，权力的中心。然后，在凤皇城各向东南西北延伸九千九百九十九千里，建出一座城市，取名洪都，为帝都。然后太祖皇帝逼迫古都中的所有贵族豪族世家都必须迁家迁坟到帝都。
　　几百年之后，才有天下如此盛况，帝都如此盛美。
　　太祖皇帝留下遗言，凤皇城不倒，国不亡，光韶必千秋万代。
　　传说凤皇城所处之地是一条巨大的龙脉。只要护住龙脉，光韶的明皇族千秋万代，万古长存。
　　我知道，相信的人，都傻，很傻。

　　我敲开灰色围墙的小门，那个守门的老太监立刻跪倒在地。我让他开了门，然后吩咐他躲雪去，自己到里面走走。
　　一进小门，就是有着半里宽阔的红砖大路，这是进去后宫必走的路。帝都被大雪封城，这里却仅仅留着一些积水。大路的右侧，正对着的一处巍巍大红宫殿的殿门，和宫。这里曾经是明臻的生母大舒妃的住所。
　　和宫这里也是我爹的住所。
　　我爹宠爱大舒妃，夜夜宿于此，叫做天子住所也合适。
　　和宫的殿门虚掩着，只从缝隙里看到红梅花开得红红火火。有几个宫女太监正在打扫和在腊梅上绑红绸。
　　新年快到了。
　　大舒妃的住所隔着一垛子母墙，就是明臻的纯园。
　　那时候为了让大舒妃和明臻这对苦命的母子能够日夜相见，能够让还在月子中的大舒妃能够给婴儿的明臻盖盖被子，我爹还是费了心思安排他们住在这里的。因为和宫里面有一个密道直接通向纯园。

　　我便沿着一路的梅花，走到西边的侧厅去。
　　当门的楼房，写着“袖珍”两个字，是藏书楼。藏书楼的大门关着祥云大锁，其实是假的。
　　这门有暗闩，直接从侧边推开。
　　藏书楼是一座宝库，我说的并没有半分虚假。
　　这里的柜子格子，千年不化，雕刻着花鸟虫鱼人物走兽，历史故事——不周山之巅、黄帝炎帝之战、大禹治水、天劫邪火、始皇一统六国、霸王别姬等等等。格子层层的书，很多都是珍本和孤本。自从明臻住在这里，许多能够公之于世的珍本和孤本都丢给了翰林院，做成印刷拿出卖钱充盈国库了。

　　进了藏书楼就是密道。
　　密道只有很短的路，走出来的地方就是明臻的寝室。
　　我推了两下墙板，完了，卡着，完全推不动。
　　这个弹簧机关年代太远，大概生锈了。
　　我弄了许久，不知道按到哪里，咔咔咔咔的，木板裂开了，我用力一顶，咚的一声，外面有东西掉了下去。
　　寝室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

　　被子里面还带着一丝和暖和暖的热温，放在一边的紫铜七宝荷花座香炉还有微弱的紫烟。
　　这香味如此呛鼻，我闻着难受。
　　我不喜欢这种香的味道。
　　这个香，让人上瘾的东西，明臻居然又拿出来用了。
　　我干脆拿着茶碗底，把香炉盖上。
　　明臻的寝室是重新装饰的，并不是原来金碧辉煌的纯园所有。作为一个摄政王，明臻犀利无比，作为一个普通人，明臻的品味实在太差。这个房间装饰得实在太寒酸了。
　　我看最值钱的只有床边柱子上挂着的太祖开山的珊瑚剑。
　　珊瑚这玩意，从来都不是珍品。
　　这把珊瑚剑有点来历。皇太皇皇帝作为一个藩王，称号无能之王。当时的“君”家皇权统治者赐予珊瑚剑，寓意是美丽高贵但脆弱无能。当然，皇太皇皇帝欣然接受，并且做了一辈子的安贫乐道的好藩王，最后是安安乐乐过世。皇太皇皇帝一辈子就没有上过战场，珊瑚剑一直都是摆设，唯一一次用珊瑚剑就是砍断了他的最小的儿子的脐带。事实上，他的这个儿子统一了整个中原，建立了新的政权，从此这个天下不是姓“君”，而是姓“明”。
　　这把剑是放在这里。
　　我摸着上面的珊瑚，触手温润，色泽流动，艳丽非常，截面的生长纹清晰漂亮，几千年才长成了这个模样。
　　我拿着珊瑚剑就对着被子挥动了几下，颇为无聊。
　　“明赢，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心头一颤，手一抖，没有拿稳手中的东西。
　　珊瑚剑就唰唰掉了下来，“叮”的一声，磕着花岗岩一样的脚踏实木，断开了两截。
　　我欲哭而无泪，完了，祖宗留下的剑，被我摔坏了！

　　明臻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寝室里面。
　　隔着的软香色的软纱，明臻就在柱子的边上，他身上披着白色的单衣，宽衣拖在地上，罩着普洱红色的地毯。地毯的图案是敦煌飞天，妖娆的飞天摆弄着各种姿态，或者冷观人世，或者魅惑红尘。明臻的脸孔若隐若现，唯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像天山雪峰的蓝雪，清澈而高寒。
　　他放下了一个盒子，移动脚步，走到我的跟前。
　　他走动的脚步，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我，莫名心悸。
　　“大皇兄——嗨——”我扯着脸皮子再笑，但是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我是来，看看你，看看你——饿了吗？”
　　明臻轻容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不是想要杀我？”
　　简直就是冤枉啊！
　　还没有轮到我争辩，明臻就把祖宗的珊瑚剑，断了的那一截，拿到了手上。
　　“大皇兄，小心小心。”
　　这玩意断了也值钱！
　　珊瑚剑毫无二准，直接指着我的眉心，明臻说：“谁让你进来的？没有我的命令，是、谁、让、你、进、来、了、的？”

　　这不是唱大戏，珊瑚剑虽然只能断脐带，碰到我的额头，可是会破相的。我一时间说不出话。
　　明臻的手一点都不抖：“你进来是想要杀我吗？”

　　寝室里面只有我同明臻，明臻同志神志不清、语无伦次，我可以原谅他：“大皇兄，请你严肃一点。”
　　明臻问：“你是不是看见了？”

　　我楞：“看见什么？”
　　看见他换衣解带沐浴，看见他偷偷吃了我留在这里的点心，看见他在同美女在做一些儿童不宜的事情？
　　苍天为证，刚才我确实就没有看到他！
　　祖宗的珊瑚剑忽然在我的脸颊边划过，我的脖子热辣辣的，一点点好像裂开漏气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臻的手是炽热的，握着我的脖子，热到我无法呼吸。
　　明臻的脑子秀逗了，烧坏了。
　　“大大皇兄，不不要。”

　　紫烟袅袅，我眼前的东西天旋地转，跟前是香炉的紫烟飞升。
　　我想，我快升天了。
　　我要驾崩了。
　　明臻稍微用了一点点力，就把我整个人我撂倒在床上，正对着我的眼睛，拷问说：“你是不是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我知道你知道。”
　　“没有，没有，大皇兄，绝对没有！”
　　“明赢，你是知道的，你知道那天在承麒殿发生的事情。你看见大舒妃，对不对？”
　　那一天，是我登基之后的一个月。
　　我最后一次看到美艳绝伦的大舒妃，是在承麒殿。
　　大舒妃死了。

　　我打死都不能承认：“我没有！”
　　“明赢，你是看到大舒妃自杀的，你是看到她在我跟前自杀，你是听见她说，我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明臻说的一句接着一句，一句比一句心惊动魄，一句比一句更加接近死亡，“明赢，是不是？”
　　我咬紧牙关：“没有！”
　　明臻忽然松了一口气：“明赢，你现在知道了。”
　　我无语凝噎。
　　陷害，这完全是陷害！
　　做人不能这样阴险！

　　“明赢，你知道得太多了。”
　　明臻的脸色惨白得吓人，配上他那一身的白衣服，同荒山野岭的幽魂差不多。他微蓝的眼底带着一圈淡淡的紫晕，仿佛是中毒的迹象。我看到床边的紫铜七宝荷花座香炉，袅袅升起的紫烟，正好熏到明臻的脸上。
　　明臻是个很忍耐的强人，与苦行僧不吃肉能够一拼的耐力，他即使不待见某些人，也不会轻易在脸上表现出来。作为一个当权者，他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今天晚上，他的表现太过反常。
　　我几乎是不相信我的命。
　　我一片苦心要看看他，居然就这样被他一剑了结，我冤不冤啊！
　　我欠了太后许多银子没有还，我还欠司南三百万两——我不打算还，我还有几笔账放了出去没有收回来，我还藏了几张画在天涯拍卖没有拿回来，长春欠我一个金针菇肥牛煲——他说，金针菇那玩意必须从他家的田地种出来的才好吃，还有，还有，我的八十八仕女春色撩人图也还在库房扣押着……总之，我是尘缘未了，死不瞑目啊！
　　我当然是拼命挣扎：“啊啊啊啊啊！”
　　明臻杀人是不眨眼睛的。
　　我想，我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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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送我营养液的小皮蛋们，感谢你们，感谢，就是，我后台不知道怎么显示不出你们的名字，可能我是用平板的缘故吧。还有，现在我还不知道营养液这玩意是怎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