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老带他爸来打扰我隐居》老Keng

6、道不同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泡在水里呆呆问：“你要什么？”
　　他重复道：“我们生几个孩子。”
　　我：“…………”
　　我被震惊得不能言语，他又续道：“你看着很喜欢那只小麒麟，与其关心别的孩子，不如自己生一个，我们可以一起养大。”
　　他这个念头来得太突然，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恍惚道：“可是……白炎不许我跟你…………”
　　话一出口，即使迟钝如我也醒悟这时候提起白炎真是作死。可是说出的话不能收回，我小心看了他一眼，果然未尘脸色沉了下来。他猛地起身，动作太急，站立后还摇晃了下。
　　我立马慌了，爬上岸变回人身，将湿漉漉的长发一挽就上前拉住他：“孩子的事我们再商量，你说生就生的我没准备好啊。”
　　他眉头拧得紧紧的，好歹没甩开我：“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与白炎有何关系。”
　　我心虚得要死，还得装作无意失言：“我是被你吓到了，白炎是我关系最好的朋友，我就下意识就想到他了。”把锅又甩给未尘，怪他突然讲这个，把我吓傻了。
　　他神情稍缓，虽然还是不好看，起码没那么杀气腾腾得像要去把白炎砍了似的。
　　他说：“以后不要什么事都跑去找他，他能解决的我自然也可以，放着我不找天天去麻烦外人做甚。”
　　我嗯嗯应了，心想应该糊弄过去了。
　　虽说龙族与麒麟族龙汉初劫时打得贼凶，可是当洪荒都被其它种族占据时，我们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种被世界排斥的孤独使我们抛去以前的恩仇成为朋友。而白炎生活在人族与巫妖群居的地方，他对此的感受比我更加深刻，因而极其反对我过于亲近未尘。
　　我和未尘在一起后他没有十分反对，估计只当我是玩玩，最多过个几百年就分了。但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那时候没有婚约，除了某些根本不在乎亲情的种族，孩子就是两人决定从此不再分开的证明。即便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分道扬镳，孩子的存在就代表了一段真挚认真的感情——完全脱离了玩玩的性质。
　　所以白炎总是警告我不要生孩子，会掉修为遭天谴都说出来了，还喜欢举各种一听就知道是编的悲惨例子。
　　我一般当故事听完就罢，不过被荼毒久了，难免一听到生孩子就反应过大。
　　…………要是被未尘知道，我都保不住白炎了。
　　未尘自己都没想到提起此事能惹一堆不痛快，眉目间仍是郁郁的，于是那天晚上我安抚了好久才算顺完毛。完事了他揽着我，我的头发铺在他肩臂上，因为法力外泄发丝透出妖异的红，他的发簪也早被我随手拔了扔到一边，披散的黑发与我的纠集在一起。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我耳边的发，力道轻重合宜，舒服得我瘫在他怀里一动不想动。
　　正当我昏昏欲睡时，听见他低声说：“那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你也考虑一下罢。”
　　被睡意占据思维的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孩子，大概是气氛太好，他的动作太温柔，令我产生了“就和他长久地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几乎就要答应了他。
　　然而我许久没回话，他似乎失望了，又或许以为我睡着了没听见。微叹息了一声，轻轻将我放平，抽出胳膊，自己转到另一面躺下。
　　于是我又不好再开口，加上实在累极，就着这姿势便睡了。
　　到了第二天，我一直等着他再开口，心里都想好了，只要他再表现出想要孩子的意思，我稍微推辞一下就答应，反正我的孩子我养到能自保了就赶出去，就算以后我们掰了也影响不到他们。
　　可是我等了又等，未尘一天都没提。
　　后来也再没提过。
　　……
　　……
　　一开始不敢露真身是怕被人报复，后来发现无论是未尘还是白炎都不太喜欢出门游历，他们陪伴的时间长了带得我也不喜欢出门，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所以直到人族被大肆屠杀时我才知道原来巫妖二族之间的矛盾已发展到了大战一触即发的地步，算算时间似乎也快到了又一次量劫酝酿的时机。
　　量劫之下，圣人以外皆作飞灰。
　　巫妖二族虽然躯体不如上古三族强悍，然而他们比我们那时多了不少法宝和战斗技巧，甚至琢磨出借助星辰之力的大阵，威力巨大。
　　而人族太过弱小，成为两族博弈的牺牲品，几乎遭到灭顶之灾。
　　我与未尘偶然出行时只见尸横遍野，低阶的野兽在贪婪地啃噬残缺的躯体。
　　未尘喜净，见状面露嫌恶。也不见他动作，那野兽便爆成了一团血花。我避世久了，许久不曾闻见如此浓郁的血腥气，激动得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一般。
　　他察觉到我的兴奋，用力握住我的手，略带警告道：“这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莫要牵扯了进去。”
　　我知道他最厌恶这些，按耐下杀气，对他微笑：“放心，我不会杀无辜之人的。”
　　可是量劫之中，又有几人无辜。
　　之后十年，我截杀了上百落单的巫妖族人，其中不乏实力强劲者。
　　那正是极为混乱的时候，出门看个风景都能被捅几下，巫妖二族不管认不认识见面都要动手，一出手就是杀招，死伤不计其数。为什么动手，谁动的手，在这个大环境下都不重要了。我从来不留活口，也小心不留痕迹，让他们互相误解记恨，我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未尘一开始不知情，后来我身上的血气越来越重，他终于忍受不了，在我又一次动手时堵了个正着。
　　那个巫族被我削去半条命，奄奄一息地伏在地面，未尘踩在地上，鞋面沾上了污秽的血水，他的脸色比将死的猎物还要难看。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道：“这便是你这几年一直做的事么？”
　　手上还在滴血，我不在意地甩了甩，丢给他一个“你看不见吗”的眼神：“如果你指的是这样的，那我回答是。”
　　他气得浑身发抖，大步上前：“给我回去，量劫结束前都不许出来。”
　　我避开他的手，心中按耐下翻涌的杀意——连续的杀戮令我对血的渴望到了极致，几乎看见活物就想劈成两半，连未尘我都需要极大的忍耐才不会对他动手。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你杀了几个人？”
　　我冲他露出一个极其嚣张的笑，森然道：“记不得了，要不要把骨头吐出来给你数数？”
　　他看上去就要动手了，硬生生忍住，隐忍道：“听话，你先跟我回去……”
　　话音未落，我抬手，做了个握的动作。
　　那个要趁我们说话逃跑的巫族直接被凌空捏成了肉泥。
　　他高大壮硕的身形一瞬之间缩到了极小，继而嘭地爆出漫天血花。他的惨叫在耳边凄厉地炸开，迸溅的腥臭的血喷了未尘一身一脸。
　　粘稠的血自指缝间流下，我从这无比血腥的惨象之中获得了极大的快感，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未尘睁大了眼，青色的道袍被血污浸染，他脸上也沾了血，配着表情有种无错的茫然。他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竟一下失了言语。
　　我心中全是恶意的快感，挑起一根手指，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的眉眼，留下淡淡的血痕。
　　“我什么都没有变，这才是真正的我。”我对他说，“血海里只有无数互相残杀的魔物，败者的尸体沉入海底，从中诞生新的魔物。我还是颗蛋时便落入血海，于尸山白骨中孕育而出。那个地方只教会了我杀戮，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可对我来说，这才是我本来的道路。”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漠然道：“你走吧，我们不是同路人，你可以不接受，但不要干扰我走自己的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平复下来：“你不是血海那些只懂吞噬与杀戮的魔物，你也不该变成那样。如果你控制不了自己，我可以帮你。”
　　我轻轻嗤笑一声，想来是我之前对他实在太没脾气了，他居然以为我本来就是那样。也对，毕竟我大部分时候都是非常好说话的，才过了几百年，他连我初见时是多么疯狂都忘了。
　　我说“不必”，顿了顿，又道：“我不会动你们玄门的人，这次量劫针对的是巫妖二族，我杀几个还不至于就被天道逮着了。”
　　他说：“但你再不停，总有一日会遭受天谴之罚。”
　　我冷然道：“我有分寸，不劳费心。”
　　至此，谈话再进行不下去，他丢下一句“好自为之”，自行离去。
　　我看着那一摊快要干涸的黑色的血迹，冷冷一笑。
　　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只要他还深深厌恶着血的滋味，而我疯狂沉迷于它，我们的分歧就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