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狐嫁女》左戒

3、第 3 章

　　余未费力地躬下身去，扒在床边，用右肘撑着，左手够过去，先揉了揉那颗白色的小小的头颅，再揉了揉那颗红色的小小的头颅。

　　白色那只的每一根皮毛里都像是有水可以被挤出来，是很有光泽的皮毛，在这室内看着是纯白的；而如果到室外去，映着外面山野里快入夏的渐浓的绿意，就会有一些发青了，因为这毛发太有水润度，能反光。而红色那只的毛发里却天生没有什么光泽，像是七八岁的黄毛丫头的头发，一副营养不良变成了深咖啡色、又细又软、不带光泽的样子，但却又不差，起码那发色流行，成年人还想染成那颜色，可她们天生就生成那样。就像这赤狐似的，天生毛发颜色就是这样，虽然不含水，但是也好看，又很细软。

　　余未像揉她以前的宠物似地揉着这两个小妖的脑袋，起码得先安抚她们，而事实上这两只“宠物”的实际年龄比她的年纪还大。事实上就是如果余未不是生为人类，而是一开始就在这片山林之中出生，在妖族中出生，以她现在的年纪，就该是刚出襁褓的样子。

　　这两只小妖都已活了近五十年了，是余未年纪的一倍还多。而白色小狐的娘是红色小狐的爹的妹妹。而他们也都有三百来岁了，是那个估计能有千岁了的姥姥的年岁最小的一双儿女。他们都没有与外族的妖物结姻，而都是选了狐族的男人或女人结成婚姻。

　　那只叫白童的小白狐的娘本身是白狐，并且也嫁给了一只公白狐，生出来的全是白色的小崽子。而那只叫赤芮的小红狐的爹本身也是白狐，但娶了一只母红狐，所以生出来的小崽子既有红又有白。而他们的小崽子并不会只从爹爹的姓，而是看他们的毛色，如果是白的，那就姓白，如果是红的，那就姓赤。这一点妖族习俗倒与城西山外的狼族传统是一样的。

　　余未连日以来陆陆续续听他们这里面的“人”们说了一些关于他们族的事情了，多少也了解了一点，所以她对于她手下抚着的毛茸茸的小脑袋的主人的年纪还是心中有数的。要是这样稚嫩的外表放在她以前的猫身上，顶多也就是半岁，连发^情期都还没到的那种。而手下这两只，都已经快五十了啊，该叫“阿姨”了。

　　余未努力撇掉心中各种不必要的浮想，问：“怎么又打架了？”

　　这俩狐由标准的犬科动物坐姿渐渐变成了两个小女孩——五六岁的稚嫩模样，跟着直立了起来。她们看着都十分幼小，但只是她们两个人四只眼，看着像四尾活鱼遇了水，十分精灵，看着比她们的外表要聪明成熟许多。白童抢先说：“她上我娘那里去告状，说我……”说了一堆的话，别说旁边的赤芮插不进嘴，就连余未都插不进嘴去，还凿凿有据的，搬出来一大堆的事实依据。把赤芮怎么怎么抹黑她的，怎么怎么诬陷她的，还有她娘听了后怎么怎么数说责难她的，都一一汇报了一遍。一说到伤心处，那小脸上的五官就缩在了一起，时不时的嘴巴还扁一扁，唇角再翕动两下，一副她受了莫大的不能言说的委屈一样——然而她哪有什么“不能言说”，她把她心底里受的哪怕一丁点的委屈都抖落了出来，而且描述力非凡，事无巨细，什么都给说了，包括她被她娘骂时的微细的心情变化，都给说了。

　　余未只能听着。

　　再接下来，她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光景来解决这一对表姐妹之间的冤仇。解决完了后，这对姊妹可能到底是有亲缘关系的，就像那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又像那母女之间没有隔夜的仇，又或者就像传说中的鱼的记忆只有短短七秒似的，她们就这样忘了上一个时辰的仇恨，手牵着手出去了。

　　余未想着：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又会再来一遍这样的事。

　　她怕安慰调解也不解决根本问题，说不定那两表姐妹出去玩上半个时辰，她们之间的紧张关系就又复旧如初了。到时她又得花上近一个时辰听她们说她们两个小屁孩之间的那点过节，再去调解。

　　还得忍着周身的酸痛。她也是怕了，于是只顾盯着她卧榻养病的这间小耳房的门帘子看着，心里还在想着：哎？不知这门帘子能不能给它换成木头门，还是带闩子的那种？

　　想了想，又不可能。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让人家把屋子里的部件为你拆了换成你想要的，这不是神经病吗？

　　忽然有人掀了帘子进来，还把她心中一惊，想着不是又有一对吵闹的来要她调解吧。她这来到这地方也不消停啊，上天直接给她找了份新工作——就是直接在这群妖们中间扮演起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居委会大妈的角色，专职调停各种家务纠纷。

　　可再一看，原来是姥姥。

　　姥姥看了她床边几上的那只空碗，说：“喝了？今儿疼得厉害吗？比前些日子怎样？”余未答：“唉，喝了，劳烦了。这几天也不大疼了，就是周身酸楚，比刚醒来那会儿好得太多了。”

　　姥姥看了她一眼，说：“唉，酸上几天就好啦。你也别想其他的事情了，先安心养病吧，——我、之前一直没问你，你到底是由哪儿来的？”姥姥略顿了顿，说道：“看你的伤势，真是直接砸下来的，我想了，如不是由崖上坠下来，也砸不成那样，可是我看了我们这洞穴前没有那样直着削下来的山崖啊。”说是说让她别想其他的事情，先安心养病了，可终究姥姥自己也好奇，想由她本人口中问出一个底里来，所以最终还是引导着她往那些叫她烦心的事情上面想了。

　　余未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就说：“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至于我怎么摔下来的我真记不大清了，我、我现在就想着怎么才能回去……”

　　姥姥看了看她，说：“其实……我说句实话，你听了别过于……”余未听姥姥说得断断续续的，句不成句，也不解其意，只是问道：“姥姥，什么实话，不妨说吧。”

　　姥姥说：“其实，我们一族通晓星象命理，能卜过去未来、祸福吉凶……即便你说不清楚你是怎么来的，我也能大致卜上一卦。我……大抵清楚你这是什么来由，再细致的我也不清楚，可我觉得你来得莫名其妙，不过如果你想回到你原本的人类城邑去……依我看，很难啊。”

　　这一席又是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的话，听得余未的脸色直接沉了下去，眼瞅着那脸色就渐次黯淡下去了。她整个人都因为这话而显得十分疲塌，肩也垮了下去，背弯着，像一粒煮熟的虾，眼见着就弯曲了，整个人往后一挫，了无生气，仿佛有满腔的愁思无处舒泻。

　　姥姥将这么残酷的实话说与她听之后，心里也怕这人身伤刚愈，心伤又起——她不禁也责怪自己，都说了让她安心养病的，却又心急地想问清楚她，早知如此，不如等她的伤再养养好了再说了。

　　于是姥姥就想说一些能让人开怀的话，她说道：“你也别太伤心了，我这儿也是头一回见你这样的人。我们狐族其实在山那头的幽州城里开有风水铺子，专做风水命理、星象占卜这类的小买卖。我们连做各种法事和祭奠用的元宝蜡烛香都在卖着……我看，你要是十分想念人类城里的生活，你不如伤好了后就下山到铺子里头帮帮忙得了。”

　　姥姥见说了一席话后，眼前这人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又说：“虽然那个人类城与你来的人类城是十分不同的。可是到底也是你的族类待的地方，或许真比与我们总待在一处要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