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戏若浮生》季桃初

75、伤春曲

　　　妙妙有些恨铁不成钢，“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只猴子吗！”

　　天厄？宋青青头上的雾水更多了，别人就算了，天厄有什么里有杀她啊，只得摆摆手说，“不可能。”

　　“那猴子打我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妙妙咬牙切齿的看着宋青青冷笑，“我进来的，他的手就掐在你的脖子上，如果不是我恰好带了捆仙绳，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提到猴子，妙妙不由得想到了当年的情形，新仇旧恨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之前就心思歹毒，不是个好相处的，现在越发的阴狠，竟然趁人之危。”

　　“你对他，似乎很有成见。”宋青青摸摸自个的脖子，依旧完好无损的挂在脖子上，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便没把这事挂在心上，反倒对妙妙的态度充满好奇。

　　妙妙一向是个好性子的，往日里虽有些小脾气，但也没见过她把别人说的如此不堪。

　　“你呀！”妙妙伸出葱段似的食指，在宋青青脑门上狠狠点了一下，“该忘的不该忘的怎么都忘了。”

　　妙妙是只仙鹤，一只养在黄龙道人身边的仙鹤，往日里没什么爱好，每每遇见仙君论道，她便喜欢一个人四处溜达，有次，她又跟着黄龙道人出门，听闻最近天上出了件大事，西王母的蟠桃宴被毁，整个天宫被一只妖猴搅的鸡犬不宁。

　　原本这事与妙妙也没什么干系，左右她又不住在天上，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偏偏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你，这日，黄龙道人又不晓得去哪里吃酒了，把她独自一人留在老君的兜率宫里，兜率宫妙妙也来过不少次，自然不怕生，迈着优雅的步伐四处溜达。作为一只仙鹤，妙妙的本体生的十分漂亮，羽翼柔顺，脖颈修长，但凡见到的无不夸赞，偶尔在兜率宫遇见相熟的童子，他们还会好心的剥几颗果子喂它。

　　她和阿金阿银的情谊，就是源于那个时候。

　　兜率宫坐落在仙岩极顶之上，彤壁朱扉，覆辙青灰色的琉璃瓦，妙妙逛了好久，逛到肚子开始咕咕叫，她估摸着，八成是道人又喝多，宿在了哪里，只好先从重檐上飞下来，随便找了间大殿进去，大殿有些热，丹炉中的炉火烧得极旺，旁边只余两名小童，一左一右的扇着扇子。

　　妙妙清清嗓子，走上前去，都说物似主人形，黄龙道人是个厚脸皮的，妙妙自然也被他养的理直气壮，“有葵花子吗？我饿了。”

　　“你怎么进来了？”其中一名小童大惊，“这里可是老君的炼丹房。”

　　“我知道，我又不偷仙丹。”妙妙挥动着翅膀，煽起小股流风。

　　“这里可扇不得。”小童上前一步制止，从怀里讨了一会，才拿出个牛皮纸袋，袋子外面浸了些细密的油花，轻声道，“没有葵花子，金丝枣糕你可要吃？”

　　“这可是师傅去灶神府上做客带来的，香的很，我们都没舍得吃呢。”另一名小童舔舔嘴角，郁闷道，“没想到便宜你这只鸟儿了。”

　　纸袋被打开，香气从里面钻出来，嗅的人食指大动。

　　谁料，还没等妙妙把脑袋凑过去啄上一口，身后数丈高的炼丹炉忽的开始摇摆，周遭的瓶瓶罐罐被气流震动，哗啦啦的往地下倒，书籍桌椅，更是东倒西歪。

　　“发生，什么事了……”妙妙有些懵，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条火龙便从丹炉中冲出，在妙妙身边转了一圈，接着消失不见。

　　伴随着火龙一起消失的，还有妙妙面前没来得及咬一口的金丝枣糕，以及她变得光秃秃的尾巴，尾端还燃着一束小火苗。

　　她的尾巴，她那漂亮到被众神夸赞的尾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一小火龙给烧没了。

　　“哇……”一声哭啼响彻兜率宫。

　　两名小童更是瞧着空空如也的炼丹炉手忙脚乱，“我去告诉师傅。”

　　言罢，一名小童身子一转，人就化作一团青烟向宫外飞去。

　　而留下的那个，只得蹲下身子，他想要默默眼前仙鹤的尾巴，又怕碰疼了她。

　　“你别哭嘛。”年幼的小童蹲在一只还冒着黑烟的禽鸟面前，笨拙的安慰道，“好看的鸟没有尾巴，也是好看的。”

　　“你胡说。”那团被羽毛包裹着的身子摇身一变，变成个圆滚滚的小姑娘，她满面烟灰，坐在地上胡乱的蹬着双腿，泪珠不停的往下砸，捂着脸抽泣道，“我的毛，我的毛秃了。”

　　妙妙边说边伸出胖胖的手指头碰碰被烫红的屁股，不光丑，还疼，索性哭的更加大声。

　　那天，所有的神君仙子们通通乱作一团，传说那位闹天宫的主砸了老君的兜率宫，踢翻炼丹炉，逃了。没有人会在意一只被烧秃了尾巴的小仙鹤，只有那名小小的仙童陪着她。斗转星稀，世间不知道换了多少新天，妙妙早已忘了那颗金丝枣糕的味道，被烧掉的羽毛也重新长了出来，唯独对那只猴子的厌恶，与日俱增，就像是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烙了个疤，不见疼，却瞧着讨厌。

　　烧鸟羽毛，如同毁人容颜，果然是‘不顾戴天之仇’，宋青青默默的消化完妙妙这段所谓‘屈辱’往事。但心底的疑惑依旧未解。

　　“那你和唐僧如何认识的。”宋青青只是没了这副身子早年的记忆，但不代表她傻，这个故事里，有她，有他，有她，唯独没有那个去西天取经的和尚。

　　妙妙说过，她只想见他一眼。宋青青笃定，这一眼，指的当然不是天厄。

　　“我与他并不相识。”妙妙的神色在听到唐僧的名字时，逐渐暗淡下来，没了方才的张扬，“我只远远瞧见过他几眼。”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只需要一眼，就能刻画出他的一颦一笑。

　　妙妙向好多神仙打听过他，他们说他是如来的弟子，是个极有慧根的。

　　她跟他之间的距离，比去罗刹海还要远，于是她收了自己的小心思，偶尔也会闭上眼睛，想着他的模样，他的眼睛温柔的像水，他的笑容温暖的如阳光。

　　再后来，妙妙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兰盆会上，他亲手为众人传茶，妙妙作为一只仙禽，当然喝不到他亲手递过来的茶水，但是仅这么远远的看着，她也觉得很幸福了。而后没多久，妙妙便从旁人口中得知，他因不听如来说法，态度轻慢，而被贬真灵，转生东土。

　　那夜，妙妙对着月亮拜上三拜，拎着小包袱走出了黄龙道人的府邸，她要下去，去找他，去见他，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哪怕只能多看他两眼，多跟他说几句话，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人间多大啊，茫茫人海，她无从找起，又怕暴露仙禽的身份招来什么祸端，只好四处流浪，她在人间买过珠花，去皇城当过绣娘，寻寻觅觅不晓得过了多少年，直到某日她在教坊当舞娘的时候，碰到了一只妖怪，那是一只成精的黑熊，偏留恋人间繁华，时长化作公子模样，在酒馆饭庄教坊赌场流连。

　　黑熊精是平顶山莲花洞的山大王，他拍着胸脯对妙妙许诺，只要她跟他回去当压寨夫人，他便遣派山中众妖去帮她寻人，妖多力量大。

　　于是，妙妙立刻打包收拾好自己少的可怜的衣物，在教坊司妈妈眼皮子底下活生生消失，据说吓得那位妈妈疯癫了许久，之后提起这件事，还心有余悸。

　　之后的事，宋青青便也都知道了。

　　金角银角偷偷下凡，因缘际会之间被母狐狸所救，之后不知为何出现在妙妙与黑熊精的大婚当日，仗着一身仙家本事和法器，成功的夺下莲花洞和妙妙，也算过上了一段逍遥赛神仙的日子。

　　“我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了。”宋青青开口，金角的身体带给她的记忆，最早只能追溯到与母狐狸相遇的那天，再往前，就是一片迷雾，看不清，记不起。

　　“我也觉得奇怪。”妙妙附和点头，“之前你还会记得咱们在天宫发生的事情，这次醒来，却是和阿银一样，连那些都忘记了。”

　　“阿银不记得？”宋青青愕然，她以为银角只是爱上了当妖怪的感觉而已，万没想到，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妖怪。

　　“甚至连我也不认识，成日里只跟着你。”妙妙笑道，“你来抢亲那日，他当真以为你要娶我当夫人的。”

　　宋青青顺着妙妙的视线望去，阿银缩成一团，眉眼舒展，正陷入沉沉的梦乡。

　　许多她不知道的过往在被一层层拨开，宋青青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越发沉重，金角一定是不在了，所以自己才能完全掌控这副身体，而在这之前，银角为什么会失忆，他们为什么会溜到凡间来，又为什么会被老怪救起，就像是一团杂乱的线团，宋青青摸来摸去，怎么也找不到线头，串不起眼前这些碎落成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