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戏若浮生》季桃初

53、思春记

　　“左边一点，对对，太左边了，往右一点点……”宋青青立在魏瑾的醉园里，指挥着他留下来的眼线当苦力，白来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宋青青脸颊被寒风吹得有些微红，眼睛里光芒璀璨，之前原主受宠的好时候她没赶上，初来乍到就是躺在沭阳宫里喝苦药，温饱都是问题，更别提精神寄托了，后来她因着魏瑾的关系进了豹房，允帝疏离，她又不敢在允帝的眼皮子底下张牙舞爪。直到进了魏瑾的山庄，虽说那人心理有些变态，情绪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可到底不是个小气的，宋青青了他的首肯，终于可以动手打造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她想着现在先架个秋千，等到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在开垦出一片地，搭上个葡萄架，到时候躺在下面听曲吃果子，好不惬意。
　　“礼王想的倒挺美，敢暗处攀着咱家为嫡子铺路。”手指敲在素白的纸张上，魏瑾合上双眼，锐利的目光被遮住，让他面上难得有了点柔和，皇帝殡天，新皇不得不立，可到底立谁，这件事着实让魏瑾有些头疼，他需要一个提线木偶，一个身份显赫却又无家族助力的木偶。
　　室内只有雪松的香味在鼻息间萦绕。
　　过了许久，魏瑾才按着额头再度开口，“她呢？”
　　“姑娘一大早就差人去寻了顶好的木料，敲敲打打个把时辰，方才下人来报，说是这会儿秋千架好了，姑娘正在荡秋千。”小魏公公答的有条不紊，醉园的所有事情，宋青青的任何举动，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为的就是魏瑾问的时候，他不至于三不知。
　　“咱家这般辛苦，她倒是逍遥的紧。”手中的秘信被按在桌面上，魏瑾借着力道起身，“去看看。”
　　“诺。”小魏公公应下，耳边隐约传来魏瑾小声的自语。
　　“我不舒心，那丫头也别想舒心。”
　　秋千被高高的荡起，宋青青站在秋千上，绯红的裙摆在半空划过，为原本萧瑟的醉园平添了几分色彩。
　　“小姐，您快下来吧，省的又要被风吹到。”荔枝揪着帕子，眼底写满了担忧，她家小姐，这一两年真的是越来越不让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安心了。
　　“卿卿好兴致。”魏瑾还没踏入醉园，就听到宋青青的笑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句小丫鬟的规劝。
　　“你怎么来了？”宋青青还晃在秋千上，小脸被风吹的煞红。
　　“怎得，如今我回自个的院子，也要与卿卿交代不成？”阳光落下，魏瑾仰着脸望向荡在空中的女子，这种仰望的姿态令他很不舒服，他背着手，平静道，“下来。”
　　杠精。宋青青心里嘀咕着，当什么大太监啊，他应该穿越到工地上抬杠才对。
　　低头望了望脚下还在摇荡的秋千，一时半会也办法把它逼停。
　　“卿卿……”魏瑾的声音再度从下面传来。
　　真是的。宋青青心底气的直跺脚，最后眼一闭，牙一咬，握着绳索的手就这么生生放开，整个人被风吹着从半空往前倒去，口中还不忘了呼唤，“魏瑾，接住我。”
　　软糯的女声混在风声中，带着几分凉凉的惊惧。
　　绯色的身影像只蝴蝶，风吹开了她的翅膀，就这么冲着他从空中掉落。
　　魏瑾本能的张开手臂，抱住宋青青的瞬间，他还在想，若是自己不伸手，她这下多半是要躺在床上养上个把月的。
　　宋青青感觉自己下坠的力量被一双手臂稳稳地托起，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紧闭的眼张开细细的一条缝隙，待看清眼前的人，笑容就伴着安心一起露了出来。
　　她手臂还勾着魏瑾的脖子，整个人窝在他怀中，脚丫轻踢着裙摆，得意的一甩一甩。
　　“你怎么知道我会接住你？”魏瑾还抱着她，她似乎比他初次见面圆润了许多，抱起来软绵绵的，对上宋青青不明所以的眼神，魏瑾双手往下一松，她整个就向着地面落去，还没等宋青青叫出声，又立刻被他接了回来，“万一，我不伸手呢？”
　　“秋千停不了，你又让我下来，不跳我能怎么办……小气吧啦的……”最后几个字，宋青青没敢大声说出来，只敢小声嘀咕，不过，魏瑾说的对，她的确没考虑过万一魏瑾不去接她怎么办，这个问题自然也就无从作答，只好道，“可你最后还是接住了我啊。”
　　四目相对，阳光正好，魏瑾就这么垂头看着怀里的人，圆润的下巴，上扬的嘴角，瞳孔里映着他的身影，不是画中的倾国倾城，可他却觉得，这样的宋青青好看极了，像冬日的太阳，望着暖暖的，抱着亦暖暖的。
　　这个认知闯入魏瑾脑海的刹那，他忽然有丝害怕，身体先大脑一步放了手。
　　只见方才还在他怀里得意洋洋的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大地进行了一次亲密的相拥。
　　“哎呀。”身体接触地面，宋青青心底又气愤又庆幸，气的是魏瑾居然以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他会松手，幸的是还好离地面不高，而这副身子经过她的喂养也着实长了不少肉，摔下来也没有太疼。
　　宋青青摔的快，爬起来更快，笑话，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不要面子啊！
　　拍拍身上的尘土，宋青青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魏瑾的鼻子，原本就红彤彤的小脸这会儿更是涨成了番茄，丢人，太丢人了。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最后余光扫过自己变得张兮兮的衣裳，怒道，“你赔我裙子。”
　　魏瑾的眼神也跟着宋青青的话一起看下去，绯色的裙摆沾了尘土，系着的葡萄带也被磨脏了颜色。
　　“是你先摔了我。”宋青青把‘得理不饶人’五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把之前的不满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你让魏年去接我，却没给我收拾行李的时间，我拢共就这么一身衣裳，这会儿脏成这样，你不赔，谁赔？”
　　屁股还在隐隐作痛，宋青青不留痕迹的揉了揉。
　　“哼。”魏瑾神色复杂的望了眼宋青青，有些人，一旦看顺眼，便是做什么都顺眼，他打住继续下去的念头，冷着脸嗤笑出声，只是转身离去的步伐，比以往匆忙了许多。
　　“笑？他还笑？”宋青青望着魏瑾的衣角转眼间消失在醉园门口，若不是荔枝拉着，她还真保不齐会追上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讨厌、讨厌、太讨厌。
　　宋青青心疼的摸着自个的衣裳，这可是她顶喜欢的一件，可怜巴巴地反手握住荔枝，“金丝线都磨破了，还能补好么？”
　　“小姐放心。”荔枝拍着胸脯，点头如捣蒜，只要小姐不去惹那个阎王，别说金丝线，就是破个窟窿，她都能补得看不出丁点印子。
　　“干爹。”小魏公公快步跟在魏瑾身后，等人走出醉园，踏上回廊，他才喘着气开口，“宋姑娘这会儿该是看不到咱们了。”
　　随着小魏公公的话音落下，前面的人放缓了步伐，恢复了以往的速度，许久，像是不甘心的解释道，“不知梅州的流民安置的如何了。”
　　“您放心，不会出大乱子。”魏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耳垂红的有些不太自然，权当没瞧着，“若真是出了乱子，林守备可以借机捋了，换咱们的人顶上去。”
　　“林守备那里不急，早晚的事。现下新君未立，庙堂不稳，流民断不能出梅州，省的平添乱子，万不得已，去帮林守备一把。”
　　“是。”小魏公公点头应下。
　　“还有……”魏瑾脚步依旧未停，在魏年侧耳屏息等候他接下来的吩咐时，只听严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去把咱们铺子里最好的绣娘和成品都送到醉园去。”
　　从流民到衣裳，这落差，有点大啊。
　　当天下午，就在宋青青缩在被子里看荔枝补衣服的时候，魏年刷拉拉送来了一堆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被托在漆盒里。
　　“姑娘，这是厂公托奴才给您送来的。”魏年一挥手，丫鬟们立刻站成两排，漆盒呈在胸前，“您若不喜欢，后院还备了数名绣娘，姑娘只要唤一声，没有她们绣不出的衣裳。”
　　古代的高端定制啊。宋青青身上还裹着辈子，飞快地向杨梅使了个眼色，就见他快步冲过去，挑了件一眼望过去，宋青青就会喜欢的。
　　“东西送到了？”座上的人靠在椅背上。
　　“送到了。”小魏公公点头。
　　“她喜欢吗？”
　　……
　　“喜欢。”小魏公公很想告诉他，你自己去看啊。
　　晚上，宋青青睡得模模糊糊，半梦半醒间，有人掀开了她的被脚，似乎怕自己吓到她，还未躺下，就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
　　“唔。”宋青青翻个身子继续睡，这里是魏瑾的醉园，能够进来的也就只有他一人，而他，是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太监，宋青青对自己处境的认知很清晰。
　　对面的人似乎很不满意她的表现，长臂一伸，便借着力道把她揽了过来，他与她贴的极紧，下巴落在她柔软的长发上，只是抱着而已，就莫名感到安心。
　　“热。”宋青青不满意。
　　“这是冬天。”魏瑾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冬天也热啊，试问通着地龙，盖着棉被，还被人圈着，能不热吗？宋青青挣不开魏瑾，只能退而求其次，踢开被子，皮肤接触到空气的那刻，总算凉爽了许多。
　　“我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魏瑾身上还挂着淡淡的酒香，更衬得那股子雪松味道孤高清冷，“若是我喜欢的物件脏了坏了亦或者被别人用了，便也没了存在的必要。”
　　“你是九千岁，谁敢给你用过的东西。”魏瑾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宋青青只好被迫打着哈欠给他回应。
　　“谁说没有。”魏瑾手掌还放在宋青青脑后，拇指摩挲着她光滑的脖颈，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却在开口的瞬间彻底惊醒了宋青青，“卿卿不就曾是允帝的么。”
　　原本还在诱惑宋青青的周公，在听到魏瑾这句话后瞬间消失无踪影，于是，宋青青彻底清醒了，她被魏瑾死死的扣在怀里，咽咽口水，手指微蜷，颤抖着戳了戳他的胸口，“呵呵，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再说这也怪不得她啊，又不是她自愿要嫁给皇帝，天子大选，她又适龄，重臣之女，未有婚配，进宫实在太过合情合理。退一万步讲，原主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婆，掰着手指头就能算出允帝不长命，她会掉到一个变态的太监手里，更何况，人家一个妙龄少女，为什么要为一个太监守身如玉？
　　“我这一辈子，都被那个男人给毁了。”魏瑾握住在他胸口不安分的手指，手背抵住宋青青的下巴，示意她抬头，“我那么信任他，他却以我家族为饵，毁了我魏家的基业，坏了祖宗的门楣，整整四十二条人命，一夕之间就都没了。”
　　那时年少，分不清喜欢与怜爱的区别，他们一起长大，他深知允帝的脾气秉性，看着他被打压，心底总是会为那个年少的王爷鸣不平，久而久之，那份感情开始变得有些让他手足无措，可还没等他整理好自己，一切就都变了。
　　家破人亡，他被逼到走到无路可走，求到无人可求。
　　进宫，成了他唯一的一条路，让人耻辱，令人难堪，他不记得刀子落在他身上到底有多疼，只记得，那刻开始，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要杀了他们，要让他们为他的家族陪葬，为他可笑的过往陪葬。
　　“不是的，允帝当年是想去救你的，他……”宋青青知道他们全部的故事，只不过，她听到的故事里多了愧疚与悔恨，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临死之前是那么不甘，那么卑微，口中声声念念的都是他。
　　“那又如何？我的父母兄姊都死了。”魏瑾凉凉开口。
　　宋青青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都死了，世间没有比这三个字更绝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月色下，宋青青抿着唇，唇瓣微红，如熟透的樱桃，魏瑾脑子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就吻了上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吻，之前他跟在沈婕妤身边，那个女人总是勾着他索吻，被那张碰过允帝的嘴唇亲吻，令他觉得恶心，但他要忍，于是他便陪着沈婕妤辗转床榻，每每等她动了情，却无法更进一步，只引得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动辄打骂奴才，可没有一次，敢骂道他头上来，她怕他讨厌她。女人，一旦相信一个人，便盲目到仿佛瞎了双眼，他知道，沈婕妤爱他远胜过允帝，哪怕只是迷恋他的脸，迷恋他能把她从小小的采女一步一步的捧上云端。
　　同样是女人，同样是允帝的女人，宋青青却不一样，魏瑾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是个坏人吗？不是个佞臣么？明明是他亲手把她推入了火坑，她亦全都知道，怎么就那么笃定，笃定他会伸手，笃定他会救她，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张扬热烈的少年，好像他的手还干干净净未染鲜血。
　　这是何等的矛盾，却又不停的吸引着他靠近，好似抱着她，就能留住当年的那个自己。
　　宋青青被吻的大脑持续宕机：我这是，被个妖精给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