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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思春记 ...

  •   “娘娘,该用夕食了。”宋青青正坐在矮榻上看着杨梅纳鞋底,远远就听见荔枝在门口唤,声音里带着隐不住的雀跃,“今个都是娘娘爱吃的。”

      她爱吃的,宋青青鼻子里发出轻哼,她爱吃酱肘子、烤全羊、小鸡炖蘑菇、大块酱排骨,作为冷宫中的一员,这些可能吗?宋青青趿着厚厚的棉鞋耸拉着脑袋从室内钻出来,就见荔枝打开略微斑驳的漆盒:黄葵伴雪梅,攒丝鸽蛋,肉片炒翅子,白糖油糕整整齐齐的码在里面,白色的瓷盘有些温热,看上去很是诱人。

      “这是什么?”宋青青几乎愣在原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脑海里转过各种念头,最后才忧心忡忡,“咱这有银针没。”

      要不,戳一下吧,她见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主子您瞎想什么呢。”荔枝笑着把宋青青请到桌边,这才送了筷子到她手中,“听说是太后那边的公公专门去膳房交代了,说您身为娘娘,即便现下不及往日风光,也是断不可怠慢的。”

      米饭居然是软热的,宋青青抱着碗,竟有些受宠若惊,她已经不记得自个上次吃热饭,是在什么时候,夹起白糖油糕咬了口,她口齿略微不清,“我打今早就听着外头闹哄哄的,现在还未散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青青当然知道,可是也仅限于昨夜,天厄到底把沈贵嫔如何处理了,她是真心不晓得。

      “花成殿的沈贵嫔昨个死在了未名湖边。”杨梅立在宋青青身后,和荔枝对视一眼,才恭下身子,压低声音,“被扭断了诡异的很。”

      “可不是。”荔枝接着补充,“外边都在传沈贵嫔肚子里怀了龙种,真是可惜了,不然等上数月,孩子生出来说不定还能升个妃位。”

      “至今凶手都未抓到,想想就害怕,宫里守卫森严,还能出这档子事。”杨梅搓搓手臂,仿佛亲眼看到了那幕一般,继而是更多的疑惑,“不过沈贵嫔也是奇怪,大半夜的去未名湖边做什么?”

      “不知道。”宋青青落下硬邦邦的三个字后,不再多言,只把头埋在碗里,使劲的扒饭。

      沈贵嫔当然不是死在未名湖,而是死在沭阳宫附近,她眼皮子底下的,宋青青嚼着白饭,觉得一点也不香了。

      没过几天,宫里就出了件大事,连囚禁在冷宫的宋青青都惊动了,各宫各殿传的沸沸扬扬,柳家出事了。柳婕妤并没有像宋青青这么好命,被打包踢到冷宫,而是一道口谕赐了杯毒酒下去。

      柳家贪墨案中途迁出了多年前允帝遇刺的秘事,这还了得,贪钱和刺杀皇子岂能等同而语。允帝得到消息,当场暴怒,在朝堂之上直言柳大人是祸国贼子,罪名瞬间就严重了几个等级,允帝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索性连带着贪墨案一起重办,将人打入了死牢,连大理寺都不走。全然忘记后来自己能够登上九五至尊,柳家后来给了不少的助力。

      而柳婕妤,即便平日里再得盛宠,摊上这事,本就碍了允帝的眼,恰逢前些日子沈贵嫔出事,而后柳婕妤身边莫名死了个侍卫,线索若有似无的往着柳婕妤身上引,证据虽不足,可除她之外,别人也确实没什么嫌疑,新仇旧恨,允帝干脆闭眼断案,直接拍案称其毒妇,交给了太后处置。

      柳大人一案给太后带来了不小的刺激,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早年差点命丧黄泉,未曾想到竟是有人刻意为之,对着柳婕妤也就没了好脸色,允帝前脚刚走,太后的毒酒就送了出去。

      不过几日而已,烟消玉陨了两个美人。宋青青听着荔枝从外边打探到的消息,忍不住的唏嘘,真是妖邪有妖邪的苦,活人有活人的悲。

      “娘娘,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荔枝瞧了眼窗外,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就挂上了树梢,她俯身摸了摸床被里的汤婆子,才再度把手收回来,“暖和的紧。”

      “你也去睡吧。”这个时间,宋青青估摸着也就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她摸了把自个的脸,细皮嫩肉,自从睡得早了,连皮肤都光滑了许多,继续道,“把门窗栓好。”

      “娘娘放心。”蜡烛吹灭,房门被人从外面带上。

      宋青青裹着被子蜷着腿,跟虾米似的缩在被暖和的窝中,室内陷入黑暗,许久眼睛才习惯,月色通过半透明的窗纸洒入室内,石板地上泛出浅浅的灰白。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宋青青还没睡着,扭着屁股翻了翻身子,这一翻身不要紧,差点被眼前的黑影吓昏过去。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室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身影,就坐在四仙桌前,单手撑腮望着她。更可怕的是,她明明没睡着,却没听见丁点的动静。

      “你是谁?”

      “哟,醒了?”声音如风化雨,透着清凉,就见他袖中闪过一点光点,桌上被灭掉的蜡烛又重新燃了起来,火折子被顺手丢在一侧,熟悉的眉眼,不熟悉的人。

      “三更半夜,你来这做什么。”宋青青裹着被子起身,刚伸出胳膊,就又被冻得缩了回去。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你猜,我来这儿做什么?”天厄撩袍起身,向着宋青青靠近了几步,声音骤变,“你可唯一一个知道秘密的人。”

      “可我一个字也没往外说啊。”宋青青把自己当成蜗牛,使劲的往被子里缩,天厄这个样子,比他是妖怪的时候要恐怖的多,人就是这样,本能可以告诉你,什么叫危险。天厄身上,如今就有这种危险。

      “你要敢说一个字,还能有命活着在这睡觉?找去见你那两位姊妹了。”他的脚步停在床边,上下扫视着宋青青,“瞧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我……”冷啊!后边的字还卡在嗓子眼,宋青青非常不争气的扭转了话头,“这就下来。”

      单薄的里衣,并不旺盛的炭火,宋青青乖巧的把手放在双膝上,坐在桌子前,一副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的模样,认真的听天厄说话,起码,表面是这样的。

      “这几日吃的可还习惯?”

      “习惯的。”宋青青当下就晓得,这是天厄从中帮了她一把,说出来无非是敲打下自己,他可以让她在冷宫吃好喝好,自然也可以让她活的生不如死,她面上浮起感激的神色。

      有时候,宋青青也感叹,她前面几辈子也不算白活,起码逢场作戏的本事见长,练得炉火纯青。

      “可想出去。”天厄手指滚动着桌上的茶杯,伴着他的话应声停下。

      “你可以让我出去?”宋青青抬头,继而又觉得自己有些傻,他是谁啊,把自己这么一个小嫔妃弄出冷宫,想来也不过是翻个手掌这般简单,有得到就要有付出,宋青青深谙这道理,“你要让我做什么?”

      “你不要去帮我寻东西么,怎么,难不成还是用想的?”自从他忘记了一些东西后,损人的功夫到是见长。

      “你相信我?”宋青青揉揉鼻子。

      “不信。”宋家是他们东厂送断的,他怎么可能信得过宋青青,无非是她的解释合上了自个的梦境罢了,天厄笑着摇动着食指,在宋青青的注视下,继而又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圈,“但那又何妨。”

      她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天……”宋青青舌头打结,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叫他天厄,他不是,叫他公公,她怎么没法把记忆中的男人和个太监联系在一起。

      手突然被人握住,宋青青顺着天厄的胳膊望下去,就见他与他掌心相扣,他的手很大、很暖、也很有力量,眉宇含笑,“你私下便唤咱家一声厂公罢。”

      言罢,也不在停留,而是背手轻笑踏门而出,四周静悄悄的,宋青青还坐在桌子前回不过神:她这是被个太监给调戏了?!

      手上的温度还在,她和天厄抱过满怀也牵过手,那时候他虽然也常常没有正形,可大部分时间都是极可靠的,但是这次不同。他看她的眼神莫名让她不安,而这个眼神,宋青青也曾在小白的眼中见过。当初小白刚追在她屁股后头跑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不在乎她怕不怕,不在乎她喜欢不喜欢,仅仅是因为她觉得她好玩。

      桌上茶水画就的圆圈淡去,隐隐还残留着点点水渍,这一世,他与她不再是生死与共的队友,他可以高高在上俯视着她的生死。

      “干爹。”守在门口把风的小太监见他走出来,忙展开暗色的厚披盖到他肩上,“您让我准备的东西都全了,陛下准保喜欢。”

      夜风冷冽吹入人的骨头里,沭阳宫寂静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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