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半碗花雕

3、初遇（三）

　　邓玉书打定了主意，也不下去喝酒，干脆去看看瑾瑜回来了没，刚刚转了一圈也没见她，应该在自己房里了吧。

　　一边又不由得叹气，本以为好容易今晚上潇洒一回，谁知到了这里都还摆脱不掉衙门里的差事，真是呼吸里都一股衙门里的气味了。

　　邓玉书敲了半天的门，瑾瑜才来。
　　“不在外面巴结老爷们，躲屋子里干嘛呢？”
　　邓玉书跟瑾瑜熟得很，一边开着玩笑，也不等她让自己就挤进屋里。

　　不过在她进来的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再一次从眼前一闪而过。

　　邓玉书深吸一口气，她直觉觉得这人是奔着谁来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人会是来找瑾瑜的。

　　邓玉书回头看瑾瑜，那目光凌厉如刀，瑾瑜不能地躲闪开，并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道：
　　“刚听说你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邓玉书显然没在听她说话，只是看着她，一脸的质疑。

　　瑾瑜一手扶额，哀叹今天也是倒霉，偏偏碰到她在这里，既然她在肯定就瞒不住她的，只好也叹口气，坐在邓玉书对面的凳子上，问道：
　　“听说是六扇门的人在追她，外面是谁？”

　　“叶子乔。”

　　邓玉书有一点防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而是警觉地站着，不过他们到底是老交情，她既然问自己，便也不瞒她。

　　瑾瑜双手交握，想着如何解释，然而这故事太长，一时也说不清，只好说道：
　　“她是我一个老朋友了，虽然顽劣了一点，但也不是坏人……”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这种事情，换随便一个人邓玉书都不带多问一句的，可她是瑾瑜，几乎是邓玉书唯一的闺蜜了。

　　“不知道她犯的事大不大，要是能平安过去，你看我面上，帮帮她吧？”
　　“帮她可以，我也得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

　　邓玉书说完，径直走近卧房，五指弯曲，像屋里那人喉咙抓去。

　　果然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后仰一个下腰，轻松躲过这一招，一抬手，二指直插邓玉书双目而来。

　　邓玉书早料到她身手不错，也不怠慢，扭动腰肢向左躲开——她既然知道这人跟瑾瑜有关系，自然也不肯再下杀手，只要知道这是刚刚那个黑衣人便好。

　　邓玉书这一闪身，那人也向左闪身，两人便拉开了距离。

　　不过那人似乎还未尽兴，一抬脚，又朝邓玉书面门扫来。

　　“够了。”

　　瑾瑜看石小请还要动手，抄起床头的鸡毛掸子朝石小清甩过去，瑾瑜可不像邓玉书是想试她身手，这一下打的有准又狠，还带着一点怒气。

　　石小清虽然还是气鼓鼓的，总算收回了腿，这才算打住了这一场较量。

　　石小清被她打的直吸气，可也什么都没说，撇了撇嘴，坐在一边椅子上去。

　　邓玉书早猜到是个女人，不过看清她的脸，还是诧异不已，她见过杀死丈夫的农妇的麻木，见过害死小叔只为争夺家产的寡妇的狠毒，也见多了瑾瑜这样自谋生路的女子的精明，甚至还见过野兽一样的女杀手的敏捷，可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女贼，一双机智的双眼，浑身都是灵气的美貌女贼，既没有那些犯人惯常的狠厉，更没有一个坏人常见的猥琐。

　　“你是什么人，偷了官家的东西还不快跑，来找瑾瑜想干什么？”
　　不过她心中最担心的，还是好容易走到今天的瑾瑜被这人牵连。

　　“你又是什么人，这么晚来找瑾瑜，想干什么？”

　　石小清看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就觉得碍眼，毕竟，她还从来没在瑾瑜的房间看见过别的女人！

　　邓玉书先是诧异，马上好奇又看好戏似的看着瑾瑜，这浓浓的醋劲儿，该不会是她的老相好吧？

　　瑾瑜这才想起来石小清还不知道自己的事，不禁再次扶额，不过马上说道：
　　“这是我朋友，六扇门里的捕头，我的事稍后再跟你说，我们先说你的事。”
　　“我有什么好说的？”

　　石小清有些懵逼，自己来这就是为了逃开六扇门的人，怎么这会反倒要跟她解释么？要自己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请求她的原谅？怎么可能，自己做贼做的堂堂正正，才不要跟别人废话。

　　“你当这里是……”瑾瑜话说了一半，想到邓玉书在这里，马上转口说道：“你要在我这里待着就听我的，不然就别来找我！”

　　瑾瑜碰见这人，总是犹豫开口，邓玉书不禁开始怀疑起瑾瑜来——她一直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身世让瑾瑜坚持在这楼里，更有刚刚她那随手一挥鸡毛掸子，也不像是一个琴棋书画长大的歌姬所该有的准头。

　　“好，我改天再来找你！”
　　石小清看出瑾瑜的为难，想来是自己太莽撞了，既然给她带来麻烦，自己干脆走开就是。

　　瑾瑜看石小清略显苍白的脸颊，必然是赶了一路第一个到了自己这，此刻又准是赌气才故意要走，于是一把拉住她，说道：
　　“你不这样逞能，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你现在我这里，我自有办法。你赶紧给我去里面老实睡一觉我明天还有事要你办呢！”

　　石小清笑了笑说道：
　　“放心，你想明天见我，我自然明天就来。”
　　这姑娘冷着脸时都还带着一点笑意似的，此刻一笑起来，更是温暖如初阳，即使邓玉书知道邱穆怡的存在，都有点怀疑侯爷今天说的瑾瑜的好事是不是跟这个家伙了。

　　瑾瑜却一把抓住她领口，咬着牙说道：
　　“以后别这样跟老娘说话，咱们没关系了，也不可能再有关系，我帮你，全看着你我认识多年的情分，你到底懂不懂？”

　　瑾瑜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石小清的眼睛，她要是不来，自己还以为她早就在自己生命里消失的干干净净，可她来了自己才发现，那么长的感情，岂是说没就没的？

　　不过就像她说的，他们再也不可能了，况且她已经有了邱穆怡。所以，更加讨厌石小清这样轻挑的样子。

　　“不说就不说嘛，犯得着这样，还急了。”
　　石小清也不躲，也没挣脱，也回看着她，这双眼睛她以为早看透了，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再不是那个最熟悉她的人了，不过她仍是笑嘻嘻地，不想给她看到自己的失落。

　　瑾瑜一把甩开她，说道：
　　“去歇着吧，在这吵吵嚷嚷怕人听不到么！”

　　石小清进了这院子就后悔了，往常都是京城外面甩掉了尾巴才朝这来，谁知走的顺路，这次就大意了，刚刚听说是六扇门的人在外面，就打定了主意要走。
　　于是她笑笑说道：
　　“我真的要走了，不过就是顺路看看你，明天跟人约好了见面呢，耽误不得。”

　　“放你娘的屁，折腾我一个也就罢了，你还嫌不麻烦呢？快闭嘴去歇着，少惹我……”瑾瑜的情绪有些失控，因为这个人，因为往事，也因为自己内心的一点点波动……

　　石小清忽然抱住瑾瑜，抱得十分用力，瑾瑜吓了一跳，后面的话也忘了说完。

　　瑾瑜忽然觉得不对，可也晚了，只见一团黑影破窗而出。

　　瑾瑜恨得直咬牙，可也来不及骂她，转头跟邓玉书说道：

　　“这人，真不能交出去，不管怎样，你帮我一次。”

　　“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样挂心？”

　　虽然时间紧迫，邓玉书还是忍不住八卦道。

　　“是个要账鬼，救了她这次，我也再不让她来了。”

　　邓玉书转身要走，瑾瑜又拉住她说道：
　　“玉书，她救了我的命，给我安了家，虽然混蛋了一点，可我不能让她在我这被抓住！”

　　瑾瑜十年前来到京城，那时候邓玉书还在巡逻，时常看见她卖混沌的身影，偶尔也去吃一碗，也算是熟脸。

　　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再遇见，就是这惊雀楼的老板娘了，虽然她们都未曾提起过，可也都知道，彼此身上发生过许多许多变故。

　　后来两人渐渐熟了，也一起喝醉了酒，蹭进邓玉书怀里的瑾瑜，嘟囔着骂人，叫委屈，又数落自己，那时候邓玉书才知道，她心里安安稳稳地住过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自己从未见过，也未听过。

　　是他娶了别人？是他出了事故？或是她不要了人家？从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今天的瑾瑜，却让她想起这事。
　　看来，就是这个人了。

　　这个人既没娶了别人，也没嫁给别人，只是，也不会跟定瑾瑜——邓玉书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眼睛里，藏着许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