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半碗花雕

2、初遇（二）

　　邓玉书刚到了半空，还未落到那疑似“出了事故”的墙上，只见一团黑影从身旁飘过，她随即也调转目光，想要跟住这影子，于是伸出右脚，勾住一颗手腕粗的树枝，借着横伸出来的树枝轻轻转了个身，跟着那黑影而去。

　　只是那黑影极快，只这一换气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邓玉书不由得愣住，这人轻功很是不错，不过似乎也很熟悉这里，起码比自己熟悉，不然不会如此迅速地在自己眼前消失。

　　她心中开始犹豫，这人似乎是来找谁的，而这里的人，各个都不好惹，自己还要追么？
　　她在官场混迹多年，虽然仍存着满腔热血，可也见了太多的生死，已深知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不再强求什么。

　　不容她多想，身后又是一阵脚步声接踵而至。

　　邓玉书听见这脚步声整齐有力就知道是官府的人，不过来的太晚了，微微叹了口气，一转身，终于站到了墙头。

　　“子乔，是你？”
　　“玉书，你怎么在这？”

　　来人正是邓玉书六扇门的同事，叶子乔。

　　“出什么事，怎么用上弩了？”邓玉书这才想起来，刚刚的弩剑声定然是子乔放的。
　　“晚点再说，抓人要紧。”

　　叶子乔黝黑的脸上蒙了厚厚一层尘土，除了一双眼睛锃亮，眉毛嘈杂胡茬凌乱，嘴唇更是干裂开了，起码有一天一夜没休息过了。

　　邓玉书太了解这样的滋味，然而稍一犹豫，还是伸手拦住。
　　“这里可不是咱们抓人的地方，这里都是些什么人你也知道，一时恼了咱们俩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叶子乔哪管这些，只是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说道：
　　“我眼睁睁看着她进来的！”
　　邓玉书还是将手横在他身前。

　　私下里，邓玉书跟叶子乔更多像朋友，但是工作上，无论职位还是资历，邓玉书都死死压着叶子乔，他知道自己争不过她，可是他不甘心啊，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换上便服的胳膊，叶子乔咬着牙说道：
　　“我带了十多个弟兄，本来平安无事的回来，谁知路上碰见这么一人，先是害的我们挨训，后来又伤了七八个，刚刚在城门外，还特么打了我一巴掌？捉不到这贼人，我……我怎么跟兄弟们交代？我还没受过这种气呢！”

　　邓玉书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也好意思说，不过还是替他想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劝道：
　　“你先带人将这里围起来，咱们在外面找找，然后从长计议！”

　　叶子乔瞪着眼睛咬着牙，虽然没了刚刚的决心，可仍是直挺挺地立在那里，不肯走。

　　邓玉书知道他倔得很，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但是这样吵嚷一会就该引人出来看了，若是真有大事也好，不过是子乔自己受了点气，犯不着在这里兴师动众的，搞不好明天还要被徐大人骂，只好耐着自己性子，缓声说道：
　　“这份辛苦我何尝不懂，但这么多人进去肯定不行，这样吧，你带两个兄弟，咱们现在院子里悄悄的查一查，剩下的人只在外面守好，若真想彻查，无论如何要等明早。”
　　邓玉书的口气不容置疑，也隐隐带着一点愠怒，叶子乔这才松了口，吩咐后面几个人去围住这里，自己带了两个人跟着邓玉书进来。

　　几个人顺着墙体找了一圈，一点踪迹没有，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那几个年轻的一脸的“早就知道”的表情，显然已经失败了好几次了，但是叶子乔仍是瞪着眼睛继续。

　　“你们看这。”众人找了一会，都有些灰心，叶子乔却忽然说道。

　　众人过去，只见二楼飞檐上有一条踏过的痕迹，不过也难以辨认。

　　“这是什么地方？”
　　“二楼是艺演堂，再往上是住处，这会正是人多的时候，不好进去。”
　　“玉书！”
　　叶子乔此时已有一点央求的口吻。

　　她心里虽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可这京城的治安毕竟属于自己的管辖，且叶子乔这样坚持，自己也不好一直推脱。

　　邓玉书做了个止住他们的手势，自己拍拍衣服，打算进去。不过仍是谨慎起见，问道：
　　“这人到底是谁，一直追到这了？”

　　“一个劫匪打劫了个当官的，我们也刚好回京复命，正好官道上碰着了，这官还好大的气焰，给他说了我们的来历还损了我们好一会，我既然说了是六扇门的又不好不追，一路从濯洲官道上追到京城里，本也想进程也就算了不追了，谁知这小贼倒出来招惹我们，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原来不过是个小偷，邓玉书真想翻个白眼，多少杀人的事还查不清楚，他现在看见小偷还是这么大的火气，也真是刚正不阿的可以了。

　　邓玉书拍了拍叶子乔的肩膀，沉声说道：
　　“你别总是这么倔着，咱们在衙门里讨口饭吃，低个头没什么，况且你也是个头了，想想弟兄们，该忍的就忍了，下次碰见这种事，若是那不认识的官儿们，你不想理就干脆不理，只让他来报官就是了。”

　　她说完，看看后面看着俩人的弟兄们，又说道：“我进去看看，不过别抱什么希望，你们听我哨声罢。”

　　邓玉书整理整理衣服，从大门口进去，上到二楼，找到刚刚那个地方，左右看看，仍是一点痕迹没有，若不是她刚刚看到一团黑影，自己真的要怀疑叶子乔是不是完不成任务来撞运气的了。

　　不过尽管如此，这人是谁，来这里又是找谁，就算找到了，是否要交出去，也还是个疑问。

　　邓玉书看着二楼熙熙攘攘的人群，整个二楼几乎没有隔断，只有屏风纱帘等隔出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整个二楼五彩缤纷花枝招展，别说进来个黑衣人，就是来来回回传话的下人都能一眼被看见，不过那黑衣人身形敏捷，想要掩藏也不是没有办法，邓玉书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刚走没几步，只听一人说道：
　　“邓大人，我们正说起你，来来来，喝一杯。”

　　邓玉书微笑着回头，原来是岳大人，赶紧接话道：
　　“大人记挂着我，只管过了街来看看我就好了，在这种地方想起我，玉书可要生气了！”
　　这岳大人在吏部点卯，从六扇门后门转过去，再过一条街就是吏部了。

　　邓玉书虽没穿着官服，可也是男装，然而这样娇嗔一点也不违和，英气的脸上也无一点花间女子的俗气，那岳之凉听了果然收起脸上的色气，
　　笑道：
　　“你想哪里去了，我们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问问，谁敢轻看了你？”说着转向同坐几人，众人当然附和，他又接着说道：
　　“只是听说你来了，想跟你喝一杯酒罢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一会叫人送到楼下亭子里，我这会有事，就不陪了。”
　　邓玉书说着拿起一个酒杯，自顾倒满，一口喝干，众人叫好，她便微笑着躬身退了出来。

　　刚出来，又听到：
　　“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原来是今年武状元，也就是卫侯爷的小舅子，成老王爷的女婿，这家伙虽然只是个状元，一向是个霸王，在京城里恨不得横着走，自小就没少麻烦邓玉书，所以一听见他的声音邓玉书就觉得头疼，不过小霸王如今成了大霸王，更是不能不理的，只好说道：
　　“没什么事，只是我来都来了，不过来看看就吃亏了。”邓玉书看他喝的已经面红耳赤，开了句玩笑，又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坐下。少不得也喝了一杯，赶紧也退了出来。

　　邓玉书左右看看，这里纵然有人，自己也没功夫发现，只好上到三楼，三楼里没有那么热闹，可走廊上站着好些侍卫家丁，邓玉书挨个瞧过去，除了一个老王爷万万惹不起，剩下几个也都是京城里的叫得响的人物，几个熟悉的贴身服侍的也都跟自己点头示意，邓玉书赶紧抱拳几下，干脆又上到四楼。

　　四楼人更少，可这里都是姑娘们的屋子，这要是谁屋子里藏着个没由来的人，惊雀楼这招牌可也砸了，要么，就是姑娘别活了。
　　且她也认识几个姑娘，断断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她转身刚要出去，又想到外面等着的叶子乔，那一张憔悴的脸也实在是让人心疼，那小暴脾气更是让人无奈。且自己这样快的出去，他定是不依的。

　　邓玉书想吹哨让他们散了算了，想来叶子乔也是一万个不肯，干脆晚一点出去，到时候他再不肯走自己也没办法，实在不走就让他们等到明早，到时候这楼里官爷们也走了，姑娘们也起床，这人要是哪个老爷的，也该带走了，要是误打误撞进来，那他也就再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