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发展受阻》再见谢谢所有的鱼

5、第二集 薛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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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麦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看着饭桌沉默不语。
　　杜康在慢条斯理地将一根油条撕开，然后放进豆浆里泡软，顺便指点乔麦：“别看了，你再看它也不会生仔的。”
　　乔麦鼓了鼓脸，一咬牙，伸手抓起桌面上那个孤零零的铜板，朝柜台前的伙计喊道：“再来碗豆浆！”
　　他们已经离开斐城一段时间了，现在正路过薛县，一个挺普通的小县城。本来杜康是建议两人折返淄阳，去横刀门下的铺子里取点银钱使用的，但被乔麦坚决否认了：“父亲肯定会知道的。”他可不能让乔勉知道自己刚刚出发就在第一站被骗得精光。所以乔少侠固执地决定继续上路，毕竟天无绝人之路，他不相信自己有手有脚有功夫还能饿死在路上。
　　杜康只笑乔麦太天真：“大少爷，你不知道穷文富武，穷家富路吗？你以为走江湖都像侠义小说里一样，大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用上厕所也不用买单的？就他们那动不动就砸人门面的路数，走不出一百里路就得当裤子了！所以你以后别随便拍人家桌子行不？”
　　乔麦一开始是不信的，当眼看着自己用来应急的五钱银子逐渐变成五十文，而碧鸳湖还在遥远的南方，也开始急了。当他还是拒绝了杜康去赌场碰碰运气的建议，而打算找个正当的兼职。
　　“我年轻力强，刀法也还可以，当个保镖应该还是够格的。”
　　杜康笑而不语。
　　于是当两人来到薛县的时候，直接找上了当地的虎威镖局，想求一单任务。为了假装自己很有江湖经验，乔麦还补充道：“从淄阳到碧鸳湖这一带的路线我们都是走熟了的。”
　　但镖局的管事（兼任内勤和人事部部长）只抬眼皮略扫了乔麦一眼，问道：“那你给我数一数这沿路的地名吧。”
　　乔麦：“……”伸手推杜康。
　　杜康张口就来：“过淄阳，绕斐城，走清河，沙河，昌平县，南口，青龙桥，康庄子……”
　　他刚数到十八台两人就被几个保镖赶出去了。事后乔麦总结了一下：假如他不说自己熟记路线，很可能人家就聘了他了，假如杜康不张口就来地理图，他们也不会被赶出去。归纳一下：都是自己作的。
　　但乔麦觉得自己会有如此不靠谱的举动都是被杜康给带坏了，他自认为平时还是很稳重的。杜康对此嗤之以鼻：“所以你解下来打算怎么做？去街面上耍把戏卖艺？还是找家粮铺抗大米卖力气？还是说干脆把横刀门的名头摘了，到地下当金客去？”
　　乔麦先下意识地否定了他所有的提议，然后顿了一下，问道：“什么叫金客？”
　　杜康当时正坐在廊下擦自己的古剑，剑刃在阳光下发出森森的冷光，他说：“人家出钱，你出力，第三方出一条命。”
　　乔麦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杀手吗？”
　　“杀手不好听，我们都叫金客。”
　　叫再好听那也是违法的啊！乔麦才不干，至于卖艺和卖力气，他犹豫了一下，也还是摇头：“我不能堕了横刀门的名声。”要让别人知道横刀门的下任门主在街边上卖艺，乔麦简直不敢想象这件事的发生。
　　但杜康擦完了剑开始喝小酒：“你们横刀门有什么名声？老勉都多少年没摸过刀了？他这半辈子算账的时间多还是练武的时间多？还有你，大侄子，你除了在院子里耍耍刀，估计连鸡都没杀过吧？”
　　乔麦怒：“我们练武之人，本就不为了好勇斗狠，是为了行侠仗义！而且……而且父亲说了，君子远庖厨……”
　　杜康斜他一眼：“也不见你们横刀门下的生意很仁义嘛，价格抬那么高……”
　　“那你呢？”乔麦早就看杜康不顺眼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杜康给他的印象就是小偷小摸，好吃懒做，根本没有一点江湖侠客的影子，对于一个向往江湖的年轻人来说，这简直是一场噩梦，“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又干过什么？”
　　乔麦问得正气凛然，杜康答得懒懒散散：“啧啧，这么说吧，刚才我建议你干的事，我自己全干过。”
　　乔麦愣了一下，然后沉默地走了出去，看着栓在驿站里的两匹马，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我们要卖掉一匹马。”
　　“行啊。”杜康站起来，指点着道，“我早就看那匹白马不顺眼了，面相老不忠厚的。”
　　“原来二叔除了会给牛肉片看手相，还会给马相面。”乔麦讽刺了一句，然后道，“不，我要把那匹棕色的肥马卖掉，它太能吃了，还总是懒怠不愿赶路，还咬踏雪的尾巴。”踏雪是乔麦给白马起的名字。在客栈里，喂马也是要收费的，乔麦每次看账单的时候，都觉得那匹肥马吃得比自己还多。
　　“可是二狗子是我的马。”二狗子自然是杜康那匹肥马的名字。
　　“得了吧，明明是从淄阳出发的时候，你从横刀门的马厩里牵出来的。”
　　争到最后还是乔麦赢了，因为卖掉一匹马后他们就需要共乘一骑，而二狗子一察觉到自己身上骑着两个人就趴在地上不肯挪窝。
　　杜康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二狗子拉出来，看看得意洋洋的乔麦，很是不爽，眼珠子一转，开口道：“既然我要去秦琼卖马了，不如你也来个杨志卖刀？”
　　“凭什么你是秦琼我是杨志？”好歹一个是名将，一个是土匪呢，不过最关键的是——“我不可能把我们横刀门的历代信物给卖了！”
　　“……这刀只传了三代。”
　　“……那也是信物！”
　　“这刀是我托人打的，你爷爷原先那把早就豁了口了。”
　　杜康说的话乔麦一个字都不信，但最后他还是跟杜康一起去了集市，当然不是去卖刀的，而是去监督杜康卖马的。两人向驿站长问清楚了集市的位置，一同骑马赶至，路上还商量了一番，杜康果然是个嘴上没溜的，很快就编出了一套说辞，把两人的遭遇说得比秦叔宝还要可怜。
　　“大哥，你知道的，延州六月份发大水淹死了不少人，可怜我爸爸他爷爷孤身一人在老家，也没个亲朋帮衬，愣是……唉，州县里早就送信让我们回去认尸，好安排老人下葬，结果路过斐城的时候，我儿染上重疾，花光了盘缠治病，还是落下个……没法子，我们只能将这匹宝马贱卖，否则恐怕不及到延州，我就得上别老父，下哭幺儿！”杜康一口地道的延州方言，将出身延州的马贩子说得热泪盈眶。
　　乔麦实在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好捂着嘴假装咳嗽，反正杜康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药粉，将他一张脸抹得煞白，要他趴在马背上装作重病缠绵。
　　马贩子拍着杜康的肩膀，动容道：“大兄弟不容易，咱们延州人出门在外，都得讲义气。这样吧，我看你这马还算精神，今儿刚好有个客人联系我要一匹好马赶路，我手头的都是运货的笨马，不如这样，我帮你们牵个线，也不说转卖了，我就收个中介费，行不？”
　　“行！”杜康干脆利落地应声，但又想起不能喜形于色，便转身扶着儿子叮咛他“慢些走”，“别摔着”，乔麦被他拍得连声咳嗽，咳出两颊嫣红，倒真像是重病在身了。
　　马贩子帮他们牵着马，将两人带到后面的院子里，院子里拴着不少马，有个穿灰袍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在看马，乔麦一眼看过去，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马贩子出声道：“宋先生，这里有匹好马，你要不相看相看？”
　　“宋先生”转过头来，乔麦正装着咳嗽呢，差点一下子背过气去：“咳咳咳咳……”
　　马贩子都被惊动了，一边不动声色地站远些，一边怜悯道：“哎哟，这位少爷可病得不轻。”
　　“宋先生”也惊了一下，然后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少爷病了多久了？”
　　“咳咳……我没……”
　　杜康捂着乔麦的嘴转过身去：“乖儿，别对着人咳。”
　　“宋先生”——也就是乔伯上前伸出二指搭在乔麦的手腕上，发现年轻人的脉搏平稳有力，只是……
　　“你还是松些手吧，我看这位少爷已经晕过去了。”
　　杜康一看，乔麦果然已经不动弹了，一顿之后，搂着乔麦大哭起来：“我的儿喂！想不到我前脚还没认到你爷爷的尸首，后脚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喂！更何况我年过三十，无妻无子，身无分文，连相依相伴多年的宝马都保不住……”
　　乔伯听明白了杜康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开始感慨：“想不到这位先生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境遇却如此坎坷，让我同为异乡人好不感慨，只恨不能倾囊相助，我身上现有纹银二十两，一剖为二，奉十两给您，略表江湖侠义。”说着就解囊掏出几个银锭递到杜康手上。
　　一旁的延州马贩见状，触动异乡情怀，也是热泪盈眶，拍着马屁股道：“这位老乡，我身上现银不多，不过也有几两零碎银子，你别嫌弃，拿着当路上的盘缠，给小哥……哦，还没断气呢，那就给小哥好好治病，回去安葬老伯，哪天我回延州，再去给老爷子上炷香！”
　　于是，等乔麦在驿站醒来的时候，杜康已经在和乔伯就着花生米喝酒了，院子里三匹马齐齐整整，桌上还多了好些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