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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鼠疫 ...

  •   苏小幺呆立一旁,衙役们领命去了,她仍未能回神。任她平时有再多的小聪明,疫病当前也拿不出来办法,只是愣怔地看着大人。

      沈逸之抬手揉揉她脑袋:“没事,太医还没来,是不是鼠疫还要另说,你别慌。”

      他这番安抚没起到什么作用,苏小幺心里那个不好的预感到底是成了真。

      这一日,城南衙门经历了自衙门成立以来最大的事。

      当日傍晚,城南衙门已经全员出动,不论是当值的还是轮休的,都穿起袍服佩上腰刀,扯起拒马,将这块地方围得严严实实。

      衙役们平时再勇武,那都是靠着一腔热血,真到了生死关头,怎么也得退缩一阵。

      唯独沈逸之眼中无波无澜,比往常更镇静了些,对大伙说:“穿着官服,领着皇俸,便该为百姓驱驰。若真是鼠疫,谁敢后退一步,便先脱了这身衣裳,我城南衙门不留无用之人。”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人的,不多时,谣言便传得满天飞。

      什么井水被污染了,什么猪肉不能吃了,什么天神降下灾祸了,当真是人心惶惶。

      *

      太医是当天傍晚来的,由院正大人领着半个太医院的人来了,都是见多识广的老人,略略一瞧便有了定论:确实是鼠疫无疑。

      百姓哗然:“怎么可能是鼠疫!我这个月连只老鼠都没瞧见过!哪来的鼠疫!”

      “对呀!我没发热没头晕,凭什么不能出去!”

      “快放我们出去!”

      围起的这片地方是城南住户最密集之处,方圆三里围了个圈子,围在其中的估摸不下三千人,疫病当前,如何能不惊惶?

      太医带着人前去安抚了,他们穿着官袍,说话的分量比衙役要重多了。饶是如此,太医也费尽了口舌才将人劝回家里。

      这处有个私塾,因为平时教的孩子多,空屋子也多。那家主人是个明白人,给差爷们腾了地方出来,沈逸之和太医们便在这地儿落了脚,一半给太医用,一半留作衙役休息之所。

      与南城兵马司通过气后,已是深夜。

      沈逸之刚合衣躺下,又觉得不对,猛地坐起来,出门逮住一个捕头问。

      “小幺呢?小幺去哪儿了?”

      夜色已深,那捕头笑道:“小幺说是要回家一趟,跟家里报个信儿。好些捕头都回家传信去了,有的今儿晚上能回来,有的明儿早上再过来。”

      “属下家在城东,太远了,回去又得跟媳妇老娘吵架,就没回去——哎哟,不对呀,我没带换洗衣裳,这大热天的不得臭死啊,听说鼠疫得勤换衣裳勤洗手,我得赶紧想法子去!”

      还是个话痨。

      沈逸之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苏小幺趁着傍晚回了一趟家,乖乖吃了晚饭。她脑子滑得跟什么似的,像往常一样跟爹爹哥哥说说笑笑,人命攸关的大事压根不提。

      吃完饭回了院里,她又找了个理由支开春儿,收拾了两件衣裳就要往后门跑,正好撞上了在花园里散步的苏家二哥。

      “小幺,做什么去?”

      背后冷不丁传来这么一声,黑灯瞎火的,苏小幺吓得一个哆嗦。待看清是谁,她更慌张了。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呀?我出门去买点东西,一刻钟就回来了。”

      苏二哥负手走上前,视线从她那老大一个包裹上掠过去,仿佛没看到似的。

      “大半夜的出门买什么东西?正好我要散步,与你一同去吧。”

      苏小幺干笑:“没事没事,我一人去就行了。这天外头蚊虫多,你在院子里散步就挺好的,哈哈哈。”

      “还不说真话!”

      苏二哥大喝一声,直把小幺吓了一跳,不敢再隐瞒了。她本来想偷偷摸摸跑去的,等鼠疫这事过去了再回来解释,可眼下有点儿犹豫,她清楚鼠疫危险极了,运气不好她也可能染上。

      心里一犹豫,口风就没那么严了,苏小幺拉着哥哥去亭子里坐下,把鼠疫的事讲了出来。

      “胡闹!胡闹!”苏二哥快要被她气死了,得亏今儿晚上吃撑了出来散个步,要不然小幺早跑走了,等再送回来,没准就是一具尸体了!

      “你女扮男装混进衙门,我不说你!你舞刀弄枪学人打架,我不说你!如今那里闹鼠疫你竟也敢掺和进去,你以为鼠疫是闹着玩的吗!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苏二哥快要气炸了肺,拎着她后襟一路直奔爹爹书房,跟老鹰提小鸡似的。

      三两句把前因后果讲明白,苏大人也斥了句“胡闹”。

      他却比儿子沉稳多了,身为宰辅消息灵通,手上拿着的密信便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苏大人知道鼠疫一事非同小可,冷声吩咐侍卫:“将小姐带回房中,这半个月不许她出门。”

      苏小幺叹了口气:“爹,您这是做什么呀,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鼠疫又不是碰一下就会染上的——书里边不是说了吗,最初的鼠疫不会有多严重的,身体差的才容易染上,十人里头兴许才传染一人,头晕、发热便是最初征兆,这时候及时隔离,好好吃药,也能治好。”

      苏大人无动于衷,低头忙着批公文,懒得搭理她。

      苏小幺磨了半天嘴皮子都不行,心思一动,表情正经起来,换了个说法。

      “爹,您总是跟我说,您入朝为官并非贪图权势,为官者当以百姓之忧为忧,以百姓之乐为乐。我进衙门前,您也叮嘱我好好做事,不能罔顾咱家家风。”

      “还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噢,这话好像跟这个没什么关系……反正我去定了,都说天灾人祸可怕,我还真想瞧瞧天灾有多可怕。”

      这一番话说得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的,苏家二哥听得都想笑了。

      可转头看爹,他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

      苏大人沾了沾眼角的老泪:“幺儿长大了,通晓大义,关爱百姓,不愧为我的女儿啊!”

      苏二哥差点儿惊掉下巴:这、这、他爹怎么忽然就抹眼泪了?!

      “爹,万万不可啊,小幺她……”

      苏大人抬手制止儿子的话,还冷声训斥:“亏你还是个做哥哥的,还不如妹妹胸襟开阔,为父平时是如何教导你的?!”

      “我、我真是……”苏二哥瞪大眼睛,气得拂袖走了。

      苏大人挥挥手,侍卫也跟着出去了,书房里重归安静。

      苏小幺甜滋滋地喊了声“谢谢爹”,她是最清楚父亲脉门的,自然一拿就拿得准。苏大人担心她的安危,她偏偏要从家国大义的角度说,字字都戳在苏大人的心口上。

      “你这孩子,性子可真拗,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苏大人沉沉叹了声。

      他在朝多年,能得圣眷,靠的不是奴颜媚骨,而是行事方正,做该做的事,走该走的路,坏事险事一律不沾。

      而小幺这性子,劲头上来了,别的都不管不顾,只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要走的方向冲,犟得跟头驴似的。

      “你随我来。”

      苏大人放下笔,径自往墙边走。墙角放着两个红木书架,每隔三个月就要换一批书,这些年上边摆着的书越来越多、越来越厚,苏小幺却很少见她爹看过。

      她一直以为这些书是拿来装点门面的,不过是为了会客时候好看。

      可眼下,她看到爹爹走到书架前,将一本厚厚的书册往右边挪了挪。

      随着一声沉闷的机簧声响起,书架竟朝两边分开了,整面墙壁以精铁铸成,上头有一格一格的纹路。

      苏小幺瞪大眼睛,声音轻得几乎成了气音。

      “爹,您什么时候修的密道啊?我怎么不知道!”

      这机关在落府之前就建好了,也就是七年前那时候,小幺那时候年岁小,苏大人就没跟她说。后来她这性子越来越不着调,苏大人就更不会说了,这会儿也没作声理她。

      因为这压根不是什么密道,小幺问话的工夫,苏大人就打开了一个小格子。

      原来这好些个一尺见方的格子都嵌在墙里,是一个个小抽屉,每个都能打开的。苏小幺数了数,横五纵六,总共三十个抽屉。

      被打开的这个抽屉里边放着几本册子,明显不是苏大人要找的,他又“啪”地将抽屉推回去。

      苏大人蹙眉想了想,有些记不清具体位置了,凭着大概印象又打开一个抽屉。

      苏小幺个头不够高,踮起脚看得仔细,呼吸都变轻了:“爹,您这藏着的都是什么啊?”

      “爹的身家性命。”

      苏大人轻描淡写来了这么一句,便什么都不肯说了。

      苏小幺心里跟有猫爪子在挠似的,好奇得不得了,又隐隐觉得事情重大,她不该问,默默闭上了嘴巴,只睁大眼睛看着。

      他一连打开了三个抽屉,总算找到了。

      这个抽屉里藏着个白玉匣,匣上机关做得精巧至极,再打开,里边又有个不起眼的小药瓶。苏大人揭开蜡封,从里边倒了一颗丸药出来。

      “这是国医圣手华夫子制成的一种灵丹妙药,就水服下,这么一粒,可保十年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鼠疫也能治?”

      苏大人对她的怀疑嗤之以鼻:“别说是鼠疫了,就算你喝了鹤顶红,也能保你多活三五年。鼠疫自不在话下。”

      他话里举的这“鹤顶红”的例子奇怪极了,目光也变得怅然,苏小幺却没注意到,只是紧张兮兮地接过药丸,好好包了起来。

      这鼠疫什么的,苏小幺嘴上说得轻巧,心里还是有点儿担心的,有了这颗丹药,便可保性命无虞。

      看她装好那药丸,苏大人又沉声叮嘱:“带上几个暗卫出门,你自己也小心着些,要是有刁民闹事,暗卫会抓你回来,你说破天也没用。”

      “知道啦,知道啦!”

      前有灵丹妙药,后有暗卫保护,这便万无一失了。苏小幺彻底放下了心,美滋滋地出了门,四下瞧了瞧,也不知道暗卫都躲在哪儿了,马车却已经备好。

      她背着包袱刚爬上马车,又想起一事,连忙跳下马车折回了书房,“爹,能不能再给我一颗?我还想给别人留一颗。”

      “给谁留?”

      苏小幺眼睛一闪,没说话,只冲着她爹傻笑。

      她耳根泛红,一副小女儿情动的模样,苏大人自然看得分明,不再追问那人是谁,却也没回答她的话,转而说。

      “这瓶子里统共装着五颗药丸子,可知道这五颗药丸子是做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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