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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密信 ...

  •   苏小幺端着碗快要笑傻了,一群丫鬟战战兢兢撤了席,八皇子这才安生,等着重新上菜。

      他对着张空桌子满脸惆怅,灌了自己三杯酒。

      “幺儿,你老实说,来救你那人是谁?”

      八皇子顿了顿,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前天晚上金吾卫巡夜的记录被我撤下来了,不然你这回得丢脑袋。”

      苏小幺摇摇头,说得含糊:“殿下别问了,我就算说了,也是编出来哄您的说辞。”

      明明白白告诉他“真话不能说”,而她偏偏要多嘴说这么一句,并不是舍不得骗他,而是懒得编说辞。

      想明白这茬,八皇子气得泼了一碗参茶,力道没控制好,全泼在自己鞋上了,心头火更窜了一丈高,一指门外:“快滚快滚!”

      他前一瞬还和和气气地斗蛐蛐呢,这一眨眼的工夫就冷若冰霜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八皇子撵她走,苏小幺正好乐得自在,匆匆跑走了。

      从宫门外匆匆行来的久公公擦了擦额角的汗,战战兢兢脱下鞋,放在门外墙角处,又往脚上套了俩绸套,这才膝行着往殿内走。

      他一看见人就笑:“哎哟,我的殿下,屋里可不能放这么多冰,热得狠了咱多喊俩丫鬟进来打扇,快快快,来人把这屋里的冰挪两盆出去!”

      八皇子嘴边笑一敛。

      “何事?”

      久公公把苏老爷那封信呈上来,脸色古怪得很,说道:“殿下,这位咱们一直笼络不来,这回不知道撞了什么邪,竟主动递了封密函进来——您看,要不要与娘娘知会一声?”

      久公公是华妃娘娘身边的人,以前八皇子年幼,对他的话是百依百顺,将这个奴才捧到了荣来殿最高的位置。

      后来他年纪渐长,明白的事儿多了,远比母亲眼界开阔,再瞧着久公公,也不过就是一个奴才了。

      闻言,八皇子扯了扯唇,盯着他的眼睛,慢腾腾说:“这密函是递给我的,与母亲有什么干系?公公可莫要糊涂。”

      这封信上具体写了什么无人知晓,八皇子独自看完信,然后将信烧了。

      屋里排风不好,香炉中的烟熏得人眼睛疼,他稍稍错开了眼睛,目光讳莫如深。

      到底贵人说话顶事,沈逸之几乎折上命的事,苏老爷一封密函就办妥当了。

      当晚正吃着饭,苏小幺又被久公公请了去。

      黄昏时分,八皇子的寝殿已经点了灯,整个殿内灯火通明。他听到小幺行到门前,便望去一眼,看她像前几日一样跪在地上,朝着内殿膝行而来。

      他瞧得仔细,自然也没错过苏小幺跪下前的那副神情——鼓着腮帮子深吸了口气。

      那神情怎么瞧怎么扎眼,八皇子开口嘲弄:“起身走进来吧,你这膝盖重得很,我可不敢轻易叫你跪。”

      这两天他说话都这么阴阳怪气的,苏小幺没听明白,原地愣了会儿,目露征询之色。

      直到八皇子又说了一遍“走进来”,苏小幺这才展颜:“殿下真好。”

      ——好?好个屁!

      要是在收到这封信以前,她这么说,八皇子就信了;可这会儿知道了内情,这话简直假得没边儿了,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呢!

      “有人给本殿下写了封密函,要我放你出宫去。”

      苏小幺竖起了耳朵,一瞬间福至心灵,知道是爹爹来救她了。

      八皇子紧紧盯着她的脸。

      相处十日,他将小幺脾性拿捏得很准,她从来不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嘴里假话没边儿,活得却坦诚,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要不然也不能瞒他这么久。

      苏小幺没吱声,笑却憋不住了,嘴角翘得老高。

      八皇子越看越生气,憋着火道:“这人却没与我说,你是他什么人。”

      不等她张嘴,八皇子便摆了摆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眼珠子一转,就是要瞎胡诌了,我可怕了你这张嘴了——你也不用再编瞎话,我都猜出来了。”

      苏小幺自觉身后有爹爹撑腰,也不怵他了,看着他吃瘪,心里别提有多得意,笑吟吟问:“殿下猜着什么了?”

      八皇子不答,转而说起个题外话:“传闻苏宰辅膝下三子,各个是人中龙凤,唯独一个闺女,得了失心疯。”

      苏小幺脸上的笑慢慢僵住,听他悠闲地接着道。

      “他这闺女克死亲娘,吓疯祖母,被关到庵子里边去了。苏宰辅这么些年羞于启齿,外人只知道他有三个儿子,竟不知他还有个闺女,也有人说这姑娘早没了。”

      八皇子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前仍没脱去稚气,可一人独处的时候,眉宇神态,与今上越来越像了。

      他弯了弯身,脸与她贴得极近,眼底没收好的些微煞气逼得苏小幺往后退了半步。

      “苏小幺,你瞒不了我的。”

      随即,八皇子站直身子,微微一笑:“我放你走,你可要记着这恩情。日后若有缘再见,不说别的,给我诚心诚意磕个头就行。”

      说完,一碗凉茶朝她兜头泼下来,苏小幺被泼了个猝不及防,骂道:“哎!你有病吧你……”

      她刚说了几个字,便觉眼前天旋地转,灯火通明的大殿一点点变黑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苏小幺看见八皇子走近,略显狰狞地笑了笑,随即抬脚踢了她一脚。

      这龟孙!

      沈逸之是在衙门里醒来的,他昏睡了整整两日,头疼得厉害。醒来时被人捏着眼皮儿,跟那人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半天。

      他拍拍那人的手,声音微哑:“张仵作,我醒了。”

      张仵作兼任衙门里的郎中,一手剖死人,一手写药方,也算是个奇人了。

      他扶着自家大人坐起身,笑道:“这迷药劲儿真是厉害,大人醒了便好。那箭伤我也瞧过了,并无大碍,吃点儿好东西补补,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见大人醒了,几个捕头忙凑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受的伤”“去哪儿了”“送他回来的是什么人”“小幺怎么还没回来”。

      沈逸之被他们问得头疼,知道小幺没回来,他也歇不住,吃了些东西又往城北的昌盛武馆跑去了。

      到了地方,武馆的人却不让他进门,说是少主吩咐过的。沈逸之也不硬闯,暗暗想:那少主也不知是什么来路,那日瞧他对自己横眉竖眼,便知是有过节,想来他是为小幺抱不平。

      他在武馆前等了又等,一直等到了晌午,心中焦虑变成失望,失望变成决然,甚至想今夜再闯一次皇宫了。

      而就在这时,远远地有一辆马车从更北的方向吱呀行来。赶车人那日他也见过,正是武馆中人。

      沈逸之多瞧了两眼,看见他们口中的少主下了车,回身重新掀开了帘子,扶下一个人来。

      ——正是小幺!

      沈逸之形容不出自己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些天高高悬着的心被巨大的狂喜淹没,双眼却有些酸涩。

      他远远地看着苏小幺,差点儿掉下泪来,想要走上前,抬脚便是一个趔趄。他表情是僵硬的,手脚是僵直的,从头到脚好像通通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人!”

      苏小幺眼尖,隔老远就看见了他,想也不想地跑上来,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倒把自家大哥忘在了脑后。

      “小幺,你……”

      嗓子眼像堵了一团沙,沈逸之几乎说不出话,双臂僵硬地抬起来,虚虚揽在小幺后腰,终是落到了实处,凭着心意将怀中人紧紧揽住,“小幺小幺”地喊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没人知道他这半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食不下咽,辗转难眠。

      他恨自己草率,怎么就将小幺送入了染坊;恨自己无能,竟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恨人牙子可恶,做这丧尽天良的生意。

      甚至恨起了皇京之大,三百衙役连同数百京兆卫,端遍京城的人牙子窝点,却找不出一个小幺来。

      就连他昏迷的这两日,梦里全是小幺的脸。

      “呵。”

      苏家大哥踱着步子走上前,凉飕飕笑了声,盯着沈逸之箍在妹妹背后的两条胳膊,目光都快成刀子了。

      三人对视,场面当真是极为尴尬的。

      沈逸之甚至眼尖地看到,这“少主”手里拿着条马鞭,弯成两折,捏在手中握得死紧,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要是小幺不在这里,这人的鞭子定会落在自己身上。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他真是越想越糊涂。

      苏小幺看看他,又看看自家大哥,乖乖从大人怀里钻了出来,回头小声跟哥哥咬耳朵:“哥,你先走,我跟大人说会儿话。”

      苏承风斜她一眼,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呵”,转身进了武馆,当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这大哥却还挺贴心,把马车给他们留下了。

      武馆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眼前只剩下了这么一人。明明几日前才共同经历了一场大难,刚刚抱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觉得尴尬,这会儿小幺却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热度从脸颊一路传到她后颈,连耳根都烧红了。

      “大人您回衙门不?”她问。

      沈逸之看她良久,也沉默良久,慢腾腾点了头。

      “回。”苏小幺听到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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