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武器朋友》拂晓冉

73、桃缘引路（4）

　　柳青见他面如恶鬼阴沉，离得老远定在原地，面露愧疚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南兄未尽全力……”

　　南辰攥紧了身边人的衣袖，适时插嘴：“我是你的嫡传弟子，他想试探我的实力。”声音虽轻如细蚊，可在场诸位皆是修士，都清楚入了耳。

　　心思通彻如北无怨，自然听出言外之意：柳青想顺着南辰这条瓜藤，摸清他魔功的奥秘。

　　他皮笑肉不笑道：“不就是想看看我的魔功么？你过来，本尊让你亲自见识见识！”

　　一股威压扑面而来，柳青面色遽变，又是连连暴退，高声道：“北宫主，舍徒受了重伤，即使已经服用保命仙药，若不及时医治，怕是会留有后遗症！”

　　果然，北无怨周身的戾气霎那减弱不少。

　　柳青道：“我曾从鲛人身上摘取两片尾鳞，乃水系圣物！置于药中，可平祛内火、温润五脏。为表歉意，赠予北宫主一枚，望求原谅在下的冒犯！”

　　说罢，从袖口掏出一枚深蓝色散着光晕的鳞片，摆放在泥地上。甫一松手，往后轻跳两下，不知施了什么法，周围叶片一阵聚拢，待消散后，人便不见了踪影。

　　“都逃了。”

　　不仅是柳青，连那红线都没了踪影。

　　捡起地上鳞片，北无怨将它收入囊中。南辰趁机偏头一瞧，这枚与自己身上的那片五彩斑斓似乎有所不同，应是鲛人不同部位的鳞片罢。

　　听见他有气无力的轻咳，北无怨心头一紧，手里灵力疯狂凝聚，一掌劈出，花鸟迷地烟雾尽散，来往之路清晰于步足之前。

　　原本他不愿用这种粗暴的办法出去，容易损伤地脉，可正处焦躁头上的北无怨，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回至魔宫后，立刻唤来青璃替他处理伤势。

　　经过一番扎针熬药，听闻青璃说南辰需静养几日，配合鳞片服药，便能痊愈。北无怨一颗晃荡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那天夜里，久违地，魔宫宫主彻夜辗转难眠。

　　实在忍耐不了，披了件外衣，偷偷摸到沉香阁，趴在床头看着南辰。

　　沉香阁内响起轻微的鼾声，自然不可能是南辰发出的声响，004伏在佛絮剑刃上，明明灭灭闪烁不定，如同人一般率真打起呼噜。

　　窗外一轮皎月洁辉，洒在青年的额头，如同剑冢初遇，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让北无怨视线黏在他身上。凝望他脸庞良久，红衣人蹑手蹑脚抬起腰，将唇印了上去。

　　一片芳华柔软。

　　磨蹭两下，方一松口，冷不丁听底下传来一句：“你做什么？”

　　吓得魂差点消散，他摸了摸胸口，转成一副笑脸，全然没有被捉奸在场的慌张：“我来看看你。你怎么醒了？”

　　南辰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用指腹摸了摸自己的下唇瓣，道：“是个人都会醒。”

　　北无怨先是一笑，嘴边笑意却慢慢淡去，道：“你看你，被亲了就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可爱。以后我不亲你了，你也不能亲我。”

　　话虽轻佻，可南辰愣是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蹙眉问：“什么意思？”

　　“南辰，”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不会再教你《虚源祸法》了。”

　　“……为什么？”

　　“苦难道……我以为，我能替你走的。我以为，你的苦难就是我的苦难。我以为，我能护你周全。”顿了顿，他露出一个苦笑：“可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到，太高估自己，自信过了头。”

　　南辰一怔，从床上撑起上半身，语速略快道：“今日之事，与苦难无关，全数偶然。”

　　“如何无关？”北无怨将自己外衣脱下，罩在他肩上，垂眸道：“天道冥冥自有定数，从你学了此功法开始，必然苦难一生。如今只是五脏受损，若非我随身带药、若非有青璃在，你待如何？今天侥幸安然无恙，那么明天呢？后天呢？学习功法原本就是为了避祸躲灾，此道却求招致苦难为得锻炼本体，已然本末倒置。”

　　“那你又为什么学此功法？即使无灵根，也大可做个凡人，如你所言，潇洒一生。”

　　在九州这些日子，南辰早有所耳闻，传闻中魔宫宫主北无怨是个没有灵根的人，恰好习得这份福祸之地掉落出的魔功，才有如今威名。

　　“恰恰相反，我正是为了活下去，才学的《虚源祸法》。”桃花眼微不可见地闪烁半分，他道：“我是于情急之中，才选的此道。你不同，南辰，你有的选择。”

　　南辰目光灼灼看着他，瞳眸深处似有星辰燃烧：“你是想让我，永远依附你活下去吗？”不等北无怨张口说些什么，他胸膛深深起伏，咬牙道：“这对我来说，与‘死’了没什么两样。”

　　“南辰，你……”

　　“你所谓的‘我有的选择’，就是替我决定不修道？你们，凭什么决定我？我是个人，有手有脚，还有心。你们擅自做了决定，自说自话，替我定了未来……到底凭什么？！”

　　不知道“你们”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北无怨听他语气越来越激动，或者说，从未看见如此沉静温润的一个人会张牙舞爪发出抱怨与质问，微有些愣神，立刻道：“我从未把你当成工具！”

　　南辰浑身一抖，目光焦距在面前墨发散肩的人身上，慢慢恢复镇定，道：“抱歉，我的意思是，按照契约，如果你不教我功法的话，我也可以离开。”

　　心头一酸，北无怨强作镇定道：“你想走？去哪儿？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弟子，除了魔宫，哪里有你的容身之地？”

　　这番话既出口，不论是说者还是听者，心底皆不是滋味。

　　“北无怨，”南辰轻声地、一字一顿道：“我不是最初的那个手无寸铁的我了，现在我有系统、有积分，可以做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事。”

　　这番话的意思是，真要走了？

　　从他的身边离开？

　　缓缓站起身，北无怨唇角残忍一勾，道：“那就让我，拭目以待。”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该如何突破他亲手设下重重禁制的魔宫？

　　况且，南辰都与自己那么熟了，系统与武器的秘密他尽皆知晓，对方怎能轻易扔下自己？

　　北无怨觉得自己有些走火入魔，如同那些真正嗜血的魔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当年面对钟岩，他又岂不知他背叛了自己？却仍然给他一个机会，装模作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步一步走进他设下的谎言里。哪怕下场是冰封一辈子，他也在赌，哪怕最后时刻，钟岩能回心转意，自己也能原谅他。

　　冰棺落下之际，断送了所有念头。

　　十多年后再遇见钟岩，也不存在原谅不原谅了，过眼云烟，如同自己的字，“无怨”罢了。

　　但是，如果是南辰……

　　如果南辰要离开……

　　他根本没有想过去赌——就这样，把这个人，永永远远锁在身边就好。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与初恋的“尽力而为”不同，他既想把所有的温柔都花在他身上，又忍不住把自己的残忍加之并诸，让对方无处可逃。

　　当南辰问他，是不是想让他依附自己活下去，北无怨差点脱口而出：“难道这样不好吗？”大抵也是此时，产生了一种偏执的心理。

　　连夜巩固加强魔宫的禁制，他安心落意躺在床上，胸中叹然：说到底，自己还是个魔修。

　　以自我为中心的魔修而已。

　　次日。

　　南辰不见了。

　　北无怨把整个魔宫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找不到他。

　　心里猛然缺了什么似的，他把所有的女眷召集，告诉她们，今天所有人的工作就是找到南辰，天黑之前如果找不到他，所有人不许吃饭。

　　碧琉青璃也在其中，她们从未见过北无怨如此暴躁幼稚的一面。

　　碧琉惯于执行命令，二话不说，便迅速游荡在魔宫各处。青璃则在北无怨身边晃了两圈，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憋不住问：“宫主？你同南公子吵架啦？”

　　北无怨胸口隐隐作痛，板着面孔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那可不行，”青璃嘟嘴小声说：“南公子伤势未痊愈，生气伤心、肝，不好好休养，若五脏再损，我可救不了了。”

　　“你说什么？！”北无怨立刻瞪大一双桃花眼。

　　青璃一吓，仍旧壮着胆子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原本心口处就空白一块，此刻犹如刀绞，滚烫而隐痛。

　　“宫主，你何不问问佛絮大哥呢？”青璃道：“平日里我看他与南公子走得近，或许他知道南公子去哪里了呢？”

　　“佛絮？今早就看不见他了，还有零……还有我养的那只会发金光的小邪祟，也一齐不见了。”

　　“啊？”青璃一愣，道：“方才我还看到佛絮大哥在暖明阁呢，那只小邪祟好像也在他身边……有点记不清了。”

　　北无怨眉尖猛地一跳，脚上如插了翅膀，一刻不停赶往暖明阁。

　　进去一瞧，果不其然，佛絮化为人形，魁梧安静坐在凳子上，轻饮茶瓷里的温水。

　　北无怨迫不及待地问：“佛絮，南辰呢？”

　　深棕色的眼眸瞟了他一眼，佛絮声音无起伏道：“去问004。”

　　四处扫了扫，没见到跳脱的金团子，他急道：“004呢？！”

　　佛絮剑眉微微一挑，将茶几上倒盖着的瓷杯子打开，一团瑟瑟发抖的金团子就躲在其中。

　　“佛絮！你你你、你答应我不暴露我的！”004几乎要哭出声来。

　　佛絮没管它，倒了一杯白水自顾自品赏起来。

　　北无怨心里落了一大半——004还在这里，就说明，南辰还在魔宫之内。

　　他一拍桌子，将茶几上的004拍得抖三抖，道：“南辰去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哇……”004哭哭啼啼道：“他嫌我嘴不紧，就没告诉我他去哪儿了，我还想问你呢呜呜呜……还我宿主！”

　　北无怨扭头看向佛絮，眼神无声地询问。

　　佛絮道：“它的话，你信？”

　　北无怨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好啊004，你敢骗我？！”这金团子装起柔弱来倒有模有样，竟然差点被它骗过去！

　　004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金团子轰轰烈烈撞向佛絮的额头，大吼道：“我他妈跟你拼了！你怎么什么都说，你到底是不是帮南辰的？！”

　　不觉得半丁点痛，佛絮倏地变成一把银剑，横卧在茶几上。手上绑着的玻璃球，也转而系在了剑穗上，幽深的黑色团子懵懵懂懂躺在里面，瞧着外面的动静。

　　[佛絮，你为啥要告诉那个红衣哥哥呀？]

　　对于魔源意识体的单独传音，佛絮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似是怀念着什么，低声回复：

　　[剑与搭档，若不开诚布公，人那一方很容易走向邪途。]微微一顿，他忽然笑道：[你不觉得这个红衣人已经有些痴傻了么？再者……看004生气的样子很有趣。]

　　那厢，004正被北无怨逼供，顶着庞大的压力，依然不屈不挠道：“我昨晚被你们吵架吵醒，什么都听到了！”它“呸”了一声，愤恨道：“想知道南辰在哪儿？做梦吧！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也别指望问佛絮，哈哈，他也不知道！口口声声说喜欢南辰，还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不肯教给他！你知道他要什么么？啊？你知道么？——你不知道！他要的是独立！自主！成为一个不依附别人而存在的‘人’！除非他自己想出现，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

　　北无怨突然沉默。

　　004以为他被自己骂傻了，趾高气扬悬在他头顶，替宿主把心里话说出来，一阵痛快。

　　谁料，下一刻，浓郁至极的杀气一闪而逝。

　　“哈哈哈哈！好。是我的错咯？”北无怨大笑着，红衣灼眼，胸膛剧烈起伏，唇边勾起切齿的弧度，眼底却无分毫愉悦。他抬高声音，似乎想让房间里所有人都听得到，喊道：“我心悦于他，不愿让他去遭受苦难，是我的错？”

　　“我心悦他，让他依附自己而轻松地活，也是我的错？”

　　“我心悦他，温柔待他得不到回应、使他心烦，还是我的错？”

　　“我心悦他，所以就该放手，让他做想做的事……哪怕他要离开我，对么？”

　　“归根结底，错就错在，我喜欢上他这件事。”

　　桃花眼陡然红了，他仰头望着散发着光辉的金团子，问：

　　“系统？004号武器回收系统？我问你，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大抵是字字痛彻心扉的呐喊、大抵是人类的情感信号实在太强，那一刻，004的记忆资料库里，陡然划过一个场景——

　　庞大银色光辉无与伦比的美丽，高高在上，仿佛宣示着最后的审判。

　　有一个很像自己的声音，不知天高地厚地向那白色光辉发出歇斯底里的质问：

　　“主系统？掌握宇宙规则的主系统？我问你，拥有感情这件事，有错么？！”

　　只是一瞬，这份记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为何，004感触颇深，内心咆哮：“尼玛作弊啊！排比句用那么好，感情递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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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沉迷楚留香，无法自拔。
想同时开一篇楚留香的征文，这两天在游戏里遇到各种各样的事，真的可以写一本书了哈哈哈哈哈！笑到肚子抽筋！还是耽美，梗我都想好了←当然，还在犹豫中……同时开两篇可能有点吃不消qaq
回归正题，北北和南南各自立场，经历的不同，所以考量有自己的出发点。然鹅老北同志一腔热血有感而发，南南并没有听见←同一时间，南南一方面是躲着北北，毕竟自己说了要走，实际上没想着走，又气又恨又纠结，挠了挠头，决定闭个关，毕竟除了修仙，他还能练其他东西嘛~（前方高萌，友情提醒←）
老北还以为南南对他没感觉，一个人幽怨自艾，殊不知南辰正在努力思考桃缘引路的问题、正在思考“真的不能再亲他了？”的问题。
大雾，这章我自个儿也纠结，怕发出去后被dis，但，那有什么办法！qaq
说好的甜甜的一章，由于习惯性的拖剧情，变成了吵架的一章【颓废躺】下一章真的甜啦，真的真的，而且下一章就开副本啦~
然后，最后，紧接着，万分表达拖更许久的歉意！【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