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武器朋友》拂晓冉

68、鲛人与花（1）

　　“你以前来过这里。”

　　两人走了一路，沉寂了一路。率先开口的竟然是南辰。

　　正释放神识探路的北无怨微微一愣，道：“来过。不过是十几年以前了。”

　　后半句话即使未提，南辰也心知肚明，应是其被冰棺封印十载，丢弃于无人问津的花鸟迷地的焮痛日子。

　　四周景色变化颇大，两人刚踏入花鸟森林初时，随处可见巨大茂盛的常青树。愈到深处，枯干的躯枝变得愈多，如今已至冬季，也属正常，只是树种应当是换了。

　　这样子走，好像走过一场春冬。

　　可是光只有树，也会看腻。南辰偏头看了眼这方小天地里唯一的红色，三千青丝简素挽起，身长八尺、风姿绰约，光看外表，正是一个大好年华的翩翩公子。忽然心生一疑，嘴上也如实问：“北无怨，你究竟年岁几何？”

　　北无怨想了一会儿，道：“我？嗯……快七十了吧，还年轻。不过你就更年轻了，哈哈。”笑罢，恰巧瞥见路旁已然偶偶的常青树，树纹繁复，眉尖稍顿，偏过头反问：“南辰，你现在有弱冠了吗？”

　　弱冠。便是二十岁。

　　他记得刚刚遇见南辰之时，对方提起过快要二十了。

　　“有了。”

　　桃花眼“咻”地噌亮，微微一笑道：“那该取字了。你在原世界可有别名之类的名称吗？”

　　“‘沉’。”南辰道。

　　北无怨懵：“啊？什么？”

　　“单字，‘沉没’的‘沉’。我的别名。”说着，眸底一道晦暗光彩即闪而逝。

　　“南辰？南沉？有区别吗？不好听不好听，寓意也弗尽人意。换一个！”不给他反驳的余地，北无怨眉毛上挑，抢先道：“我是你师傅，既是‘师’、又是‘夫’，辈分够高吧？给你取字没问题吧？”

　　过了好一会儿，南辰才听懂这话里头的门道，也不知是怒是羞，面颊粉红，低声怒斥道：“没个正经。”

　　北无怨“哦哟”一声：“不正经？前两日谁不正经偷亲我的？是谁用美人计的？我答应教你功法后你就想翻脸不认人，太势利了！”

　　一腔话堵得南辰瞪大眼睛，无话可反驳。

　　该说什么？说当时他并不是因为功法，而是察觉到北无怨强颜欢笑，下意识亲上去讨好他、哄他开心？亲完以后自己也好一会儿头脑空白……这番话怎教他说得出口。

　　那厢，北无怨见其僵住，顺势牵过他的手，桃花眼勾成月牙状，瞳孔里倒映着他清俊的面容，声音转柔道：“‘冉生’如何？冉字徐徐不急，与你温稳气质相配；生字与‘升’同音，既有崭新之意、又破了之前那什劳子乱七八糟的‘沉’。南冉生，你觉得如何？”

　　南冉生？

　　沉默半晌。

　　北无怨以为他不喜欢，刚想说可以再换，一回头，却见青年眉势舒展，眼梢勾起，唇角姣好弯过上扬的弧度。

　　五官变化得云淡风轻。即便如此，这个面瘫，也是笑了。

　　记忆中，头一次见南辰的笑，仿佛要将自己的魂儿给勾走了。他还用半融化的嗓音说：“好听。我很喜欢。”

　　脚步不知不觉停驻，北无怨猛地捂住脸，转过身，原地屈膝蹲下，缩成一个团背对南辰。

　　青年笑容一顿，走近他身旁，曲腰，问：“怎么了？”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小声嘀咕着什么。南辰没有听清，始终放心不下，只好更靠近他，再问一遍：“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冰|毒发作了？”

　　倏地，北无怨嘿嘿抬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吧唧一口，顶着前者愠怒的目光，道：“你面瘫这么久，突然笑了，还笑得那么好看，杀伤力太大，我有点挡不住，蹲下来祛祛火。”心里却万分鄙夷自己：“遮个屁！不就是脸红么！”

　　南辰直腰而起，脸色铁青地深吸气，拂袖而去。

　　“诶诶，等等我！”北无怨立马站起来，一边快步追上，一边喊道：“别气呀，不过亲了你脸一口，前几天你亲了我的嘴，我都……”

　　故意旧事重提，话未说完，果然收到一记目光瞪视，北无怨只好装作吃瘪的样子堪堪闭嘴，心里乐得鲜花簇簇。

　　南辰腰间剑上悬挂的两枚“法宝”，其中一颗金色陡然亮了两分，004隔着玻璃球怒骂道：“不要脸！”可惜没人听得见。

　　不知不觉，周围的枯树又被常青取代，蒙上一层薄如轻烟的雾霭。变化之迅速，自然得不着痕迹，令人瞠目结舌。

　　“看来已经到花鸟迷地内部了。娘子，跟紧我，此地诡谲得很，一旦走散，我怕……”话音未落，一只软凉小手便牵上来了。北无怨低头，正是南辰的手，不假思索地笑纳了。

　　选择性忽略“娘子”二字，南辰面容稍显严肃，问：“你可知何路通往‘云巅’？”

　　“啊？我不知道。”

　　手里微微一紧，南辰道：“你有法子找到那里？”

　　北无怨随手摘了片叶子，诚实道：“没法子。”

　　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亏得南辰足够沉稳，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道：“那你现在是如何？”

　　“你我都是苦难道者，”北无怨攫紧他的手，轻松笑道：“我之前就有预感了，‘云巅’这条路不好走，必然苦难。既然如此，天道自然不会为难我们去‘云巅’。”说完，脚步突然一顿，下巴朝前微微颔首。

　　顺他指的方向，南辰看见了薄雾后隐匿的石碑，四周一圈长满半青半黄的苔藓，碑上赫然刻着两个正楷大字：云巅。

　　在南辰惊异目光下，雾霭陡然尽散，石碑后一座巨大入云的高峰映入眼帘。

　　北无怨抛出手里的叶子，飘悬两圈，悠悠飘落。摸了摸下巴，道：“娘子，走吧，与我一同经历苦难。”说罢，又在途中捡了片叶子。

　　云巅之山陡峭悬疑，连走了小半个时辰，迷雾愈浓，见不到顶。想到此处是花鸟迷地，北无怨当即收起了御剑上山的心思。可让他看着南辰气喘吁吁的模样，着实心疼不已。

　　“歇歇脚罢，累死我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想到衣裳污染肮脏泥壤，胸口一闷，又站了起来。

　　“……好。”南辰也不多言，挽起袖口擦了擦额头薄汗，靠在一株树旁，避免自己掉下山去。

　　停顿不过须臾，他攀着树干，踩着泥土走到北无怨身边，蹙眉道：“你可听见水声？”

　　北无怨道：“听见了。我还闻到潮湿的气味。”说着，取出藏于袖口的叶子，随手往上一扔，悠悠旋转而落。他道：“风向变了，之前那片叶子落向西，如今这片落向朝东。我们一直笔直往山上走，应是花鸟迷地内部已然乾坤过一番，导致我们的方向错了。”

　　南辰道：“去看看罢。除了水声，我好像还听见了其他声音。”

　　北无怨斟酌半晌，点头，却不忘提一句：“山上有水很是古怪，切勿小心，此地并非没有野兽邪祟。”

　　越靠近水源，雾霭越发浓重，几步之外就看不太清，而稀里哗啦崩腾的水声却是清晰无比。北无怨心里发紧，万不敢松开南辰的手。真正走近后，两人不约而同睁大眼睛——

　　视野里乃一条瀑布。

　　北无怨啧啧叹道：“奇也怪哉！”

　　且不说云巅山峰这般独到地形会有瀑布，更古怪的是，那瀑布，是从山脚下逆流而上的！

　　恰逢山势平缓之处，逆流的瀑布在平地汇聚成一汪宽蜒泉水，再横冲直撞拧成一股往山顶方向奔去。泉中央，迷雾阻碍视线之处，恍惚映着一条婀娜倩影，哼着小调，水声哗啦，似是在洗澡。

　　“这……偷看别人洗澡不太好吧？”北无怨挠头，却已经将南辰腰间的封魔剑取下，攥在手心里。说实话，谁会在花鸟迷地、还是个逆流的瀑布泉里洗澡？这种情况，不是邪祟就是邪祟了吧。动作又突然顿住，心想：“我干嘛要管这档子事？”一边将出窍三寸的银刃收回剑鞘中，咂咂嘴，提议道：“要不我们绕道吧？”

　　南辰未回答他，却听见一个声音：
　　[有人来啦，你的小花要被偷了哦。]

　　下一刻，“叮”地嗡响，一抹似剑发出的狂澜之气自泉水中央扩散，卷起罡风之势，猛然将周围灰雾尽数吹散。

　　北无怨按住南辰灵力薄聚的手，引他躲在不远处的常青树后，附耳轻声道：“别急，还有人。”

　　雾气已消，视野清晰明朗。果然，泉边一抹紫色身影翩翩而立。

　　只知晓周围有人，待真正看清后，北无怨心底暗骂：“阴魂不散！怎么哪儿都有这人！”

　　南辰则轻轻唤了一声：“柳青。”

　　紫衣男子孑然执剑，剑锋指向泉中央的倩影，眉目间颇为忌惮，却依然彬彬有礼道：“万分抱歉，今日，我必须拿走所需之物。”

　　而泉中央的倩影——一个美丽的鲛人，举着与她细小身材不符的巨大三叉戟，双目含怒，撕心裂肺叫道：“是我的！小花是我的！不许你拿走！”

　　定睛一看，泉中央凸起一块顽石，石头上长着一株洁蓝之花，蔚蓝似海，美不胜收。

　　柳青先发夺人，凌波踏着湍急水流朝鲛人银刃刺去。少女鲛人露出大半截身体，鱼鳞根根倒立，手中三叉戟亦是嗡鸣而作，长着鳞鳍的双臂奋力一挥，带着破坏性的巨大力量直接将柳青掀翻出去。

　　[人类，夺取海洋家园的邪恶生物，摧毁小花的万恶之源！杀、杀、杀！]

　　南辰胸腔一跳，低头而瞧，果然看见金色团子闪闪烁烁。

　　旋钮玻璃球打开，被封锁伪装成法宝的004即刻冲出来，急吼吼道：“南辰！武器回收目录第十三页！快！”

　　心念一动，目录依言翻开——

　　【瀚水三叉戟】：
　　位面恶海霸王的神器，控水之兵；擅污染使用者的心智，使其残忍暴虐。
　　本应在原位面被英雄销毁，如今因时空缭乱，位面相连，阴差阳错来到九州。
　　注意：若回收者任务失败，将对九州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
　　任务成功方式：1.回收该武器。2.毁坏该武器。
　　任务成功奖励：10,000积分。

　　南辰将信息转达给北无怨，再次将金团子封在玻璃球中。临进“囚笼”之时，004忍不住吐槽：“噫！怎么才一万积分，佛絮那个时候可是整整十万积分啊！”

　　佛絮头一次遇见跟他一样的漂洋世界的兵器，不免心中起攀比之心，一路沉寂良久，终于在此时开口：[说明它比我弱。]

　　004不屑道：“分明是魔源太危险，系统酌情加的积分，而且还被谢辞那坑货抢走了一半积……”话未说完，两个半圆空心玻璃旋钮一转，再也听不见了。

　　另一边，承载着魔源意识的黑色玻璃球缓缓飘起来，还蹭了两下004的玻璃球，应当是被“表扬”了很开心。吓得004急忙飞到一边，可奈何玻璃球系着的两根绳子一样长，再躲也躲不到哪儿去。

　　这边忙得热闹，那边也打得热闹。鲛人几乎压制着柳青，但半步不离那凸起的石块，因此每每柳青退到岸边，鲛人只能凶狠地瞪着他，却不追杀。

　　北无怨道：“那没办法了，既然是你的回收武器，只好请那位美人儿尝尝苦头了。”

　　手里银刃嗡声而鸣，自封印魔源那日后，佛絮的魂魄已然修复个大半，此时直接脑海传音北无怨道：[不将主人引上正路，已然罪恶滔天。更何况它还污染人心，直接将那三叉戟折断吧。]

　　谁也没意识到，佛絮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欢闹个不停的魔源突然安静。

　　南辰打断道：“先看看再说。”

　　北无怨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哈哈大笑：“听娘子的！”说罢，提剑而上，封魔剑完全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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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认错，迟来的更新。
直接两发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