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武器朋友》拂晓冉

64、诛魔（4）

　　“水窌忌……师弟的本命灯，亮了？”柳青怔怔开口，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仿佛不敢置信。

　　柳诺顾不得被撞得屁股疼，直接从地上原地跃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掌门师叔出关了！”

　　也怨不得他那么起劲，水窌忌死后的半年内，紫霄掌门黯然伤神，捧着文墨房宝，孑然登上紫云峰，闭关整整五十年。柳诺才多大？他初来乍到的时候，紫云峰峰顶已经封锁近三十年了，传闻中的老掌门更是连一面真容都未曾见过。

　　“愣着干嘛？快，我们去拜见老掌门啊！”

　　袖口被强拉硬扯变形，由着惯性朝前踱了半步，柳青才猛然回过神来。比起小孩子心性的柳诺，他显得更为沉稳矜重，仅仅一瞬的惊讶后，便恢复平时从容的气度。

　　须臾，在场所有紫霄派的门徒皆拔剑出鞘，默念口诀，御剑行往峰顶方向。

　　堵口的紫霄修士一经疏散，门内的异色散修不约而同嚷嚷着“去瞅瞅紫霄派老掌门”，借机蜂拥而出，方向千奇百怪，就是没人往山峰处御剑的。

　　眨眼间，偌大的诛魔门几乎空了。

　　“逃得够快啊。”北无怨瞠目结舌，瞄到地上一坨白色烂泥般的身影，不由得蹙眉：“你怎么还在这儿？不走，专门等着我杀你？”

　　钟岩咬唇，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低头道：“你为什么不杀我？”当初他欺骗了牛铁，才会导致这个人在冰棺里沉睡。算算“北无怨”这个名讳横空出世的年限，他应该被冰封了十年左右。

　　十年。

　　一个修士蹉跎了十年岁月，遭人欺骗，情志受创，无论心境还是身体，都应当深恶痛绝难以释然才对。

　　被拍入冰棺的那一刻，还叫做“牛铁”的男人嘴角染满暗红鲜血，四肢被密密麻麻的金色咒印封锁，浑身煞气四溢几乎化为实质，若是放着不管，定如阴祟凶兽暴虐，撕碎眼前所有人。

　　然而，随着一道巨响，什么都盖馆停息了。

　　冰棺里仿佛是个死人，半阖着眸子，那双桃花眼如焉熄了般，失去了神采。

　　而那个死人的临终一眼，看向了自己——

　　或者说，他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才死的。心死了。

　　钟岩觉得，如果他还能活、还能从冰棺里出来，自己就算死在他手里，也毫无怨言。

　　当然他也就平时胡乱想想，却没想到今天一念成谶。

　　“质疑别人为什么不杀自己？你神经病吧！”北无怨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啐骂出声，摇摇头，捧着白玉长剑，大步往门外走去。

　　“你变了好多。”钟岩从颤抖地地上爬起来，重新缠好腰束，由于手在剧烈抖动，绑得歪七歪扭，不怎么好看。他勉强抬头，深吸一口气道：“以前你直来直往，容易被人看穿，现在一点都捉摸不透。”

　　“你倒是半点没变，”蓦然驻足，北无怨半侧着身眺望他，嘴角弧度勾起，讥嘲道：“还是怂得不得了，遇到多大点事情立马下跪，软|蛋一枚。”

　　“你当初还不是，喜欢上我这个软蛋了吗？被我骗得团团转。”似乎轻蔑笑起来，面对九州第一魔修，这样故意激怒的举措保不准会丢了小命。可他不知从哪儿借来的胆，瞳眸竟直勾勾注视他，嘴角僵硬勾起，笑容比哭还难看。

　　分毫不差的相貌，却因为一袭红衣和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裁隔开了两个身份。若非这个男人倨傲的模样还有点熟悉，加之对重明宗的刺锐的敌意，他根本不会把两张脸相作比较，直到贴缘契合。

　　眼皮猛地一跳，他立马撇清关系：“当初是当初，与我现在何干？”

　　这对话继续下去可不妙，有点调情的嫌疑，前脚刚跟娘子表白，后脚就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回忆青春过往？成何体统？

　　指腹轻压白玉长剑剑柄，他装作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扬起下巴道：“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哦对了，方才人多的时候我就是吓吓你，跟大家挑明一下我以前‘牛铁’的身份，毕竟这些傻瓜可以无偿为我散播情报嘛。你别在意，该干嘛干嘛，回师门吃饭吧，再见。”

　　说完，头也不转，风度翩翩跨出大门。

　　钟岩眼眶彻底湿润了。

　　视线被浸染模糊下，看见的是一片边缘不清的红色，越行欲远——

　　耀眼夺目。

　　“对不起……”

　　人既已远走，留下三字又有何用？

　　北无怨刚踏进青翠山林，便不顾形象地飞奔离开。

　　褪去鞋袜，坐在渡我河边干干净净洗了脚，确定没有味道没有脏污渍，才压低身形蹲踩在剑刃上，一手扶着剑柄，万分虔诚御起剑来。

　　熟悉的嗓音钻入脑海：“穿鞋直接上来便可。”

　　半天不听南辰的声音，万般想念。他摇头，努力忍住嘴角弧度上扬，有板有眼道：“不可，对待娘子应该赤诚，脚要赤、心要诚。”

　　白玉长剑一瞬间变轻，又恢复原样：“随你。”

　　北无怨终于憋不住笑意，桃花眼秋波流转。

　　黄昏时分，魔宫。

　　踏入朱色大门后，禁制所致不得御剑，南辰干脆化为人形。

　　魔宫辽阔复杂，也不知北无怨要将自己带去哪儿，只好肩并肩跟随他走。一路上两人也倒默默不言，眺望天际霞光，看看魔宫风景、没什么不好的。

　　就是有点郁闷。

　　右手上倏然缠绕了什么事物，低头一瞧，红袖中探出的手悄悄捏住自己的掌心。再抬头，旁边的男人背梁挺直，眼睛往前看，步伐很稳，除了刚刚御剑时长发吹得有些凌乱，和这只不晓得在干嘛的手以外，无与伦比的正常。

　　深吸一口气。

　　又深吸一口气。

　　总感觉气不顺。南辰猛地挣脱开了北无怨的手。

　　“不会吧？”脚步一顿，北无怨侧着头看他，目光十足幽怨，道：“我不过跟你表个白，连手都不能牵了？你以前还很喜欢我用左手牵你的。”

　　闻言，他唇瓣微张，欲言又止，约莫两三秒后，墨黑的眸子渐渐平息，默默摇头，辩解道：“没有，我不喜欢。”

　　南辰素来喜怒不显于色，从表情上几乎看不出猫腻，但是眼眸中平静伪装下的执拗却是一清二楚。

　　北无怨伸手企图再牵住他，指尖尚未触碰到，对方便收了回去。

　　他几乎二丈摸不着头脑。这小子不是那种被表白就害羞得连手都不敢牵的人啊？

　　仔细回想，渐渐有了头绪。

　　北无怨试探道：“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今天那些事，就没跟你解释。”手又暗搓搓伸了上去，这次南辰却没躲。心头微微一喜，道：“方才诛魔门里的那个人，叫钟岩，咳咳……我以前喜欢过他，他不好，现在我不喜欢他了。”

　　“……”

　　“我现在只喜欢你，喜欢死你了。”

　　“所以你怕冷，也是因为这个？”南辰抬眸，没有过多表情，与他四目相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一部分原因吧，”北无怨顿了顿，似是在回忆，笑道：“真的是怕得不得了，我跟水啊冰啊什么的渊源颇深，可能五行属火，遇水灾厄多吧。”

　　南辰道：“那刀呢？你以前用刀。”

　　沉默了一好会，北无怨攥紧他的手，垂眸叹气道：“以前我是有把本命刀，品阶不高，地级法宝，但胜在有刀灵，极具灵性。假以时日，或许可以进炼成仙级法宝也说不定。可惜……”

　　可惜断了。里头的刀魂也应湮灭了。

　　“它，受得了你的灵力？”

　　“这把刀与我的功法同源，用起来没任何问题。”

　　南辰低低嗯了一声，目光定格在两人紧扣的十指上，不知再想些什么。总归，再没试图挣脱就对了。

　　北无怨心里惊奇。以南辰薄情寡义的性子，应当不会对自己的过往感什么兴趣才对，故而他才没有跟他提，没想到……

　　脑子里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小子不会是在吃醋吧？

　　他悄悄侧目瞄了一眼。南辰面容沉静如雪，眉毛半分不扬、半分不垂，嘴边也没有笑容或者怨气，眼睛里除了刚开始的执拗，现在半点波动都无。

　　是南辰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北无怨心道：“看来是我想多了。”但是总归不死心，赌着最后一丝丝可能，大拇指划蹭他的手背，支支吾吾道：“南辰啊，那个，今天的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南辰露出疑惑的面容：“还有什么？”

　　北无怨道：“咳咳，就是关于我的初恋，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微微偏头，南辰发现他那双桃花眼正亮晶晶看向自己，这种昭然若揭的暗示让他顿了顿，沉默晌久，憋住这么一句：“嗯……原来你，早就是断袖。”

　　“对啊！我是断袖啊！”北无怨登时来了劲，继续笑吟吟盯着他，然而过了许久，始终没听见后文。他语气失望道：“没了吗？就这点想说的？”

　　南辰抿嘴，吐出北无怨最不想听的那个字：“嗯。”

　　叹了口气，他心想：“算了，能牵着南辰的手，也心满意足了。”正思绪着找什么借口晚上再同他睡一张床上，不远处红霞满院的拐角处开出一抹金色的璀璨，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花。

　　“南辰——”

　　004大喊着飘了过来，金团洒出两行星星点点，活脱脱小孩子哭的样子。它扑倒南辰怀里，带着哭腔道：“你回来啦呜呜，我好想你！你怎么抛下我一个人就走了，我们是绑定关系啊绑定关系！系统不在宿主的身边怎么行？呜呜呜……”

　　北无怨跟南辰出魔宫时，考虑到南辰一旦化身兵器，004就会强制从脑海神识中弹出，万一被人看见的话，说不定会被认成什么新型邪祟，反而解释不清，干脆也就没带它出门。

　　南辰好脾气地解释给他听，话连一半都没说完，004便打断哭诉道：“呜呜呜你知道我在这魔宫里堕委屈吗？佛絮每天盯着我，凶神恶煞，好像欠他钱了一样！”

　　这趟出门前，南辰的确私下里拜托过佛絮照料004。魔宫内，青璃碧琉两大护法虽知道它的存在，但也仅仅认为是北无怨豢养的“小宠物”，并不清楚系统原委。其他的宫女女眷更连004的存在都不知道，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看见，估计要闹个鸡犬不宁。

　　佛絮时时刻刻盯着它，实际是为了保护它，避开众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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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待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