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武器朋友》拂晓冉

32、佛絮第二（13）

　　鸠夜乃毒圣王梁之亲自为爱徒碧琉所制法宝，其上淬炼一种剧毒，亦唤“鸠夜”。

　　此毒并无什么极为残忍的效果，当初王梁之研制“鸠夜”之时，纯粹是为碧琉的法宝添个制胜的因素，故此毒的特性，就是快、准、狠，附加能大幅度抑制修士调动灵力的效果。但莫看仅仅三个字的要素，王梁之既被誉为“毒圣”，鬼斧神工地将此三点发挥到极致，碧琉一鞭子下去，怕是连大门派的首席弟子都会在一炷香内陨落，更别说实力略逊的修士一沾即死。

　　虽说北无怨能抑制这毒在体内扩散的速度，现在其蔓延之势宛如蜗牛时走时停，但令他心惊的是，这毒根本无法被逼退分毫。照这情况下去，不出半月，自己怕是要栽在这毒上了。

　　北无怨心有余悸地暗想：“幸好这毒乃碧琉所学，她有解毒之法，只要让其恢复神智，倒还有救。”

　　那边的碧琉也不知怎么的，远远瞥见自己一鞭子甩到了红衣人的身上，竟一下子呆住了，表情迷惘愣傻，一时间安分不少。趁着这空挡，北无怨搂着南辰的腰，又往后跳了几个建筑，踩着房顶瓦片叮叮作响。如今切不可轻易调动灵力，不然体内的毒就无法压制，只好靠身法移动，暂时与碧琉拉开一段距离。

　　“你，真的没事吗？”大抵也是察觉出他的移动不似先前灵巧，怀里的人儿动了动，墨眸瞪得圆大，浓浓担忧之色倾泻而出。

　　心里莫名一软，北无怨嘴角弧度轻松上扬，优雅从容地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有什么事你赔给我吗？”表面一派惬意，私底下将左肩蔓延的恶痛不着痕迹地淹没于眉目之间。

　　“赔。”南辰郑重点头。

　　他前世常年作为武器，本身洞察力就惊为天人，辅助搭档眼观四方、耳听八路，说是天生便有极广袤的神识也不为过。然，方才他亦是沉浸于悲痛之中，又被北无怨的一番话吸引了所有注意，全然忽略了四周风吹草动。但此时也是意识到，那鞭子本应该是自己受的，北无怨硬生生以□□相护，又想到他之前说要真心待自己，难免心中五味杂陈。

　　“赔什么？”见他真的一副庄重认真的模样，北无怨忍不住笑出声：“你既没钱又没势，我俩契约尚在，你的能力亦在条约之内、为我所用。你的系统秘密我也尽皆知晓，还有什么能赔给我的？”

　　南辰抿了抿嘴，低下头。确实，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给他的了。仍然忍不住思考，他的价值，还剩下什么？

　　这低头的举动，在北无怨眼里，尤为委屈怜人。

　　许是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么挤兑他有点于心不忍，他想要再安抚一下对方，眼前却蓦地昏昏沉沉，不晓得身体出了什么差错。

　　看似随意踏了几步，实则稳住了身体。偶然间目光瞅见对方微收的下颔，顺着那里一路往下，嫩白的脖子、半截精致的锁骨、然后是……系得一丝不苟的该死扣子！

　　眸色深了深，北无怨悄然低下头，将鼻尖蹭了蹭青年的脖颈处，轻吸深吐，只觉得这小子的皮肤香腻温软，不似双手那般冰凉。

　　“北公子？”

　　这一唤险些没把他的魂吓散。

　　北无怨猛地抬头离了对方白净的脖子，却见对方担忧的眸子，立刻两眼一翻露出白色，拈额蹙眉，作眩晕状道：“诶哟，怎么头有点儿晕……”

　　南辰立刻扶着他，声色难得温柔，劝道：“歇会儿，别跑太累。你想靠会儿就往我身上靠吧。”

　　这么一听，罪恶感油生。北无怨环着他的双臂陡然一抖，松开后连连摆手，忙说：“不要紧了！已经好了。”心里却怒骂自己：“色|欲其罪、色|欲其罪！”

　　然而方一脱手，两人才离一步之远，西面一道闪闪银光晃了北无怨的眼睛，定睛一看，竟是把斜飞而来的剑，以破竹之势朝着南辰的胸膛刺来。南辰亦是有所察觉，眼瞳微微一缩，但身体却极其缓慢地转了过去，以他这个速度，等他完全转过身来看清时，估计剑就完全戳进肉里了。北无怨吃一堑长一智，再不会中招，手里殷红灵力大盛，直接铸成一道铁墙挡在他面前。

　　玎珰一声，那剑在漫天红色中化为齑粉，而灵力屏障另一头的南辰，深深蹙眉。暗自瞥了一眼北无怨，却意外看见他脸色苍白，喉结微动的模样。南辰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大步走近他，扯住他的黑纹腰带，满脸紧张道：“快吐出来，吐出来好！”

　　北无怨苦笑一下，还是被他发现了。

　　刚才一启用灵力，体内的鸠夜毒素忽然暴起，一口血猝不及防涌上喉头，但他还是暗自强行咽下，直接吞进肚子里。

　　嘴里弥漫着铁锈味，他眨了眨眼，桃花眼甚是好看，似乎在问“什么？”外表看来没有一丁点不对劲的状况。

　　“毒！是毒对不对？快把毒淤血吐出来！”南辰用力拉扯他的腰带，因为人比他矮一头，甚至还踮起脚尖。

　　或许是从未见过他激动的模样，眼角红红的，眸子里光芒一闪一闪，睫毛也微微湿润。这幅表情第一次用在了自己身上，北无怨一点也没有中毒忧郁的心思，反而还有点幸灾乐祸。大概也是忘了，这是他自己的灾、自己的祸。

　　摇了摇头，北无怨慢慢抬首看向那剑过来的源头。在他魔宫里，应该有禁制封印御剑的能力才对，北无怨南辰二人又因碧琉暂时远离了中心战场，为何有人能将剑如此精确地朝这里袭来？

　　略微一看，北无怨脸都黑了。

　　这哪里是偷袭？分明就是偶然！

　　妙仙派玉灵子正被他那师弟打趴在地上，手腕处青红一片，手中仙剑也不翼而飞。

　　仔细一想，方才朝南辰袭去的飞剑，不正是玉灵子的随身佩剑吗？！

　　恐怕是被他师弟挑飞，往这儿一甩，修士之力力大无穷，恰好不好甩到了他们这边，正好朝南辰胸膛刺去。当真折煞人也！

　　“师弟！你醒醒！”玉灵子眼中清澈无比，全然不似初见那般浑浊玷污，这么一看，应是摆脱了魔源影响。

　　褐衣沾血的师弟头发微乱，双目呈现野兽般的疯狂，手中长剑指着自己瘫坐在泥地上的师兄，怒喝道：“我杀了你！为何师父只在意你？！明明我的天赋也不差，他竟然连掌门之印都交给了你，我在他眼中算什么？以前师父总说掌门之位会传给我，可自从你来了，我大师兄的位置没了，掌门之位也没了！你还日日将我带在身边，每天寸步不离，是想看我的笑话么？还是说让别人看看，你玉灵子多么冰清玉洁、翩翩君子？好让我当个布景陪衬？平时师父在也就算了，今日师父不在，我这就替他老人家清理门户，灭了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玉灵子一噎，双目竟然红了，眼眶里陡然凝聚一汪雨泽，黯然失神道：“师弟，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我自幼拜于妙仙派，某次执行灭魔任务时遇害，失忆流落凡尘，是师父和你将我捡回，也是受你启发，我才想起了以前的事。我让你寸步不离跟着我是因为，我对你……”莫名哽咽，玉灵子深吸一口气，仰天而望，恰好一滴稀疏的雨水落在他眼角，滑落脸庞，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只是神色殇然，呵笑一声：“你要这掌门之位，你便拿去吧。”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里面约莫是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径直抛给了面前的褐衣人。

　　师弟浑身一怔，眸目里有些不敢置信，影影绰绰间似是有什么在挣扎。片刻后，依旧是疯狂弭乱，冷声道：“莫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你，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要你这条狗命偿还！”

　　北无怨耳力极好，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想：“听闻外界有言，玉灵子与其师弟形影不离，待其极好。纵然他性格暴躁易怒、总惹是生非，玉灵子依然宽厚包容，替他了结许多人世恩怨，从未抱怨过半句。怎地现在听这师弟所言，好像是玉灵子处处压制他一般？”

　　当然，他还是偏信于那所谓的流言。毕竟，现在从魔源影响下走出来的人，是玉灵子。

　　南辰察觉到他的目光，亦朝后方远处的忘川随忆园门前那块地望去。

　　“好，你要我这条命，你便拿去罢。”玉灵子忽而笑了起来，眸中似有释然，他慢慢爬起来，血色染了青衣一片。师弟的剑亦缓缓抬了起来，始终对准他的胸口。

　　“你要当大师兄，那就去当吧。”深吸一口气，玉灵子脸上再也绷不住，挣脱了一贯的温厚善良的脸，咬着牙根，破天荒爆出了一句脏话：“他妈的！老子临死前一定要吃一口！”说罢，便径直朝那剑撞上去，师弟眼瞳一缩，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见到那人胸膛上迸发出大朵血花，朝自己欺身而来。

　　懵懵然间，嘴唇便被人咬住了。

　　北无怨目瞪口呆，南辰则张了张嘴，低声道：“那剑说，‘结束了’。”

　　剑，自然指的是师弟手上的剑。

　　其中剑灵自然知晓他们之间的故事，也不知它说的是哪方面的结束。

　　“呸，真他妈难吃。”玉灵子松了口，黑红血液自唇瓣间流泻而出，深深看了眼迷惘石化的师弟，嗤笑一声，萎靡道：“现在，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了。我不会再，缠着你，日日寸步不离了……”

　　那师弟举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目光陡然清明起来，看着浑身是血胸口还插着自己本命剑的师兄，哆哆嗦嗦半晌，摇头慌张：“不，我做了什么？不是的，师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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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辰一惊，又听到荒红殿那个古怪的声音，顿时朝北无怨望去。谁知，北无怨却似乎没听到，依然注视着那二人的方向。

　　“你没有听见吗？荒红殿那个声音。”南辰轻轻拉了他一下，还在担心他体内的毒，对他一举一动都极为小心翼翼。

　　“有吗？”闻言，北无怨面露惊讶，扭头见南辰，见他甚为笃定，不由得蹙起眉头。

　　“我听见了。”

　　北无怨默然片刻，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见，道：“先再看看情况，说不定，那就是魔源在影响人的心志。”

　　刚好再扭头观望时，看见了师弟身上有一抹极为浅薄的黑气弹了出来，颇为狼狈地消散成屡屡黑烟，弥散在空中。紧接着，师弟一下子跪在玉灵子面前，慌忙道：“师兄，你撑一下，我、我有灵药！我明明打不过你，怎么会能伤你？我不是故意的……”

　　玉灵子恢复淡然，却也没有以前那副温和在了，双肩抖动，似是在笑，实为愤怒：“你都捅了我，还说不是故意的？陈子轩，你当真是开了个好大的玩笑啊！”

　　“不是的，不是的！”师弟从手中试图灌入灵力给那具残破的身子，可奈何对方一点也不领情，将灵力拒绝门外。他几近崩溃，道：“我刚刚也不知怎么回事，做出了那种事！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师兄你对我……我早该明白的，早该明白的！都怪我东想西想，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行行好，接受我的灵力吧！不然我回去没法跟师父交代！”

　　“交代？咳咳……”玉灵子怒极，咳出一口鲜血，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道：“结果，你到现在还在想怎么给师父交代？我真是，看走了眼！”他忽然停顿，眼瞳一眨不眨，吓得师弟屏气凝神，一句话也不敢说。良久，玉灵子依然如坐定般一动不动，师弟大抵以为他是死了，颤抖地抓住他的手，眼中已然弥漫上一丝痛色与绝望，谁料下一秒，玉灵子陡然开口，道：“东想西想的不是你，是我才对。一直以来，是我才对……”

　　那师弟见其还活着，大大松一口气，手上源源不断给玉灵子输送灵力，试图缓解他的伤势。玉灵子也不再反抗，怔怔看着自己师弟的眉目，落寞地垂下眸。

　　北无怨再也看不下去了，在自己地盘上还有人敢那么多戏？

　　“青璃！”一声灌入灵力的低喝远远传开。

　　南辰拉了拉他，沉声道：“别用灵力，这样毒素扩散得更快。”

　　北无怨心下一愣，怎么这小子突然变得那么聪明？连这都能看出来？

　　南辰观察力惊人，自然将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清楚楚，可他还是因为北无怨的演技低估了鸠夜的毒素，以为他受了内伤，目前只是不便使用灵力。完全没想到，这几次灵力一用，北无怨的寿命只剩十天了。

　　青璃正与几个修士周旋，听闻男人的呼唤，当下便抽出身，回应道：“青璃在！”

　　北无怨老远看见青色身影还活蹦乱跳，心下安定几分，又朝玉灵子二人摇手而指，道：“治他们！我魔宫不能再见血！”

　　“宫主，”青璃刚转身，又遇到一个发狂修士的堵截，不由气愤道：“我被人缠住了！”

　　“……”北无怨额头青筋暴起，自家的护法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弱？

　　倒不是青璃弱，那些修士在魔源的摆布下，暴虐之气渐长，灵力亦随之暴涨。又像是不要命了一样燃烧精血，与往日缩手缩脚的乌龟王八简直不能当做同一人。

　　北无怨看了一眼身边的南辰，始终是放不下。他有把握安然无恙杀进去，但没有把握在带着南辰的情况，让南辰也能安安稳稳寸伤不沾地出来。

　　说巧也巧，忽而，远处瞥到一抹白色。

　　“谢辞！”北无怨喝道：“来得好！”说着，猛地将南辰推了出去。

　　谢辞本身就灵力低微，神行速度确实是慢，怀里又抱着2038，满头是汗好不容易拼尽最快速度赶来，当头便是一记撞击。趔趄几下，差点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什么情况？”看清被推而来同样满脸猝不及防的南辰，他瞪大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