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样子》醉风林

1、雨天

　　锦城的天气，时常阴云密布，偶有小雨。
　　云关大道上，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正在行驶。开车的司机是个约40岁的硬朗男人，后座坐着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正是夏文菁。她正坐位置上，眼神微闭，眉头舒展，似是放松。
　　忽然一个急刹，车身定住，夏文菁的身体受力往前倾倒，她本能地扶助前座，睁开眼睛向窗外望去，似乎看到一个身影跌倒在地。司机何启明已经下车去看情况，夏文菁的眼睛直视着车前方，放大的瞳孔里好似有一丝不明显的惊惧。
　　被撞的人叫许默，她在这个路口蹲点了很久，通过各种方式才打听到这辆车今天会经过这里，已经等了两个小时。当她看到这辆奔驰车过来时，不顾危险地冲了上去。
　　幸好是雨天，车行只有70迈，但即使何启明反应及时，也还是来不及阻止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许默被撞倒在了车前两三米，除了手臂一些擦伤，腿比较严重，似是很疼。
　　何启明明显感到这是一起故意为之的车祸，指着许默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想讹钱哪？”许默眯着眼睛，挂着灿烂的笑容，挠挠头，好似有些害羞，“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有什么用？”何启明没有罢休，又开始了雨点般的数落，“你是看准了我们开的是奔驰，所以选好目标来的是吧。”
　　“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不干正事呢，学别人碰瓷。”
　　.......
　　何启明说了多少她没有听到，也没有听到说了什么内容。她只是瘸着那条受伤的右腿，吃力的站起身，扶着车说，“大叔，你怎么跟大妈一样絮絮叨叨。你不叫救护车，我这条腿要是瘸了，可不就是赔钱那么简单了”。
　　“你，简直无赖啊。”说完，却又冷静下来，因为他看到许默的牛仔裤已经破损 ，腿看起来受伤不轻的样子，又问道，“你有没有事？”
　　“不是很有事我觉得，大叔你觉得呢？”许默反问着，用手抚住膝盖，明明很疼，却强忍着疼痛，脸上却依然扬着笑意。
　　看到一个年轻轻姑娘被撞伤，虽然行为让人唏嘘，但语气终于收敛了些，教育起许默，“小姑娘，你这样是不对的。我跟你讲，你这种行为是违法的，我们的车是有行车记录仪的，不要以为你受伤就可以讹我们钱，我们可以告你的.....”
　　“老何。”一声轻柔的女声传来，夏文菁从车上下来，走向车前，她身穿黑色束身工装，修长的身材凹凸有致，约168的身高配上黑色时尚高跟鞋，将这身黑色的工装穿出了模特的气质，她脸上没有什么笑意，只是抬眼看了看许默。
　　许默看到夏文菁下车，褪去了脸上的笑意，凝视着她，这个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女人，在父亲口中听过的女人，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她的样子早已深深烙在自己的心头，就算化成灰许默也认识。
　　夏文菁，享誉全国的大编剧，创办了枫羽社，培养编剧新人以及作家，同时自己还成立了枫羽网络公司，旗下的枫羽阅读，聚拢国内外知名的写手，每年出版小说无数，都成为畅销之作。
　　“还不报警叫救护车。”夏文菁眼中平淡的没有一丝情感。
　　“夏总，不是我磨叽，是她故意......”
　　“有什么比救人重要的，”夏文菁打断何启明的话，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神情和言语中探不到一丝情感。
　　老何莫名觉得委屈，夏总今天火气如此之大。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还被莫名批评。但他不敢说出口，只得报警，拨打120叫了救护车。
　　这一幕，好似夏文菁在为受伤的许默，一般人看起来都是个对伤者关心，并且负责的人。但许默却不这么觉得，夏文菁并不是新闻和电视里面说的那样，性情淡漠，美丽大方。今天看来，对自己司机都这样，可想而知对别人能好到哪里。也难怪，这样一个人，又能有什么好的品行，只不过是披着一张伪善的面孔而已。
　　别人不知道她，许默最清楚不过。
　　“你腿伤了，先去车里坐着。”夏文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许默身边，扶着她的胳膊，撑起她的身体，想扶着她走向车边。
　　许默却厌恶地甩开她的手，瞪着她。刚才和善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夏文菁莫名被许默甩了脸色，却也是不气不恼，只是站在旁边一句话不说。许默也没有说话，扶着腿走到路边，不再理睬她。刚刚夏文菁的手触碰到她，许默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天更加阴沉，小雨开始随着风慢慢飘起，雨水打湿了夏文菁的衣襟。何启明见状，忙到后备箱取出一把伞为她遮雨。夏文菁抬头看一眼天空，接过何启明手中的伞，走到蹲在路边的许默旁，为她撑起伞挡雨。
　　许默抬了抬头，没有一丝感激之意，只是蜷缩着自己，头埋在腿上。但夏文菁举着伞，大半边遮住了许默，伞倾斜到许默的方向，夏文菁自己却很快就被雨浇湿了身体。
　　“夏总，我来撑吧，您还是先回车里......”
　　“不用。”夏文菁坚定回答，立在原地，脚一步也没有挪动。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她眼神迷离，让人无法猜透。
　　许默不明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何故要如此，做给谁看呢？自己？她？司机？或者说，老天。她以为她假装好人，别人就会领情，许默永远不会被她冷艳的外表欺骗。
　　夏文菁站在雨里，何启明也不敢独自坐车里，只得陪站，同时拨打了电话，派了助理袁小小来接夏文菁。
　　幸好这是开完会之后发生的事，已经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但是夏文菁未免太把这小小车祸当回事了，还对那个不怀好意的女孩这么关心。何启明实在不理解，夏文菁极少批评人，她虽不喜言谈，却是极好相处的一个人，跟着她几年，何启明从未被骂过，今天莫名被她批评，他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约莫十分钟后，交警开着巡逻摩托来到了这里，当交警询问车祸经过时，何启明犹豫地看了夏文菁一眼，夏文菁望着他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他不甘心地违背了真相，按照夏文菁所希望的那样，担下了全责。
　　十五分钟后，接夏文菁的助理袁小小与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
　　这时，夏文菁的长发已经沾满了雨水，袁小小递来一张纸巾，她拿着纸巾为自己擦了擦，眼神却还是落在刚被扶上救护车的许默。
　　短暂的笔录拍照之后，何启明开着车跟着救护车先去了医院，而袁小小开着另一辆车把夏文菁接走。
　　医生给许默的腿做了一个临时处理，许默在医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上了救护车。上车前她又转头看向夏文菁，发现夏文菁也在看她，她忙别过脸。
　　救护车的门，重重地被关上了。透过那扇细小的窗户，许默可以看到夏文菁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走，直到救护车拐弯，她才消失在许默的视线里。
　　坐在救护车里，许默闭上了双眼，回想刚刚惊险的那一幕，她竟然没有一丝惊惧。尽管这件事她盘算了很久，也有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这样做。
　　何启明始终没有什么好脸色，他觉得他没有任何责任，他十几年的驾龄，这样的天气，他驾车早已轻车熟路，这明显有意的碰瓷，不明白老板夏文菁为什么要如此处理。
　　车子很快就驶进了锦城第一人民医院，许默被送进了急诊室。病房里，几十张病床有序地排着，有的上面躺着病人，有的空着，里面每个医生都忙里忙出，许默属于轻伤，被安排在门边长廊，坐着等待拍片报告。
　　望着似曾相识的地方，望着这曾经让自己哭得歇斯底里的地方，她的眼眶红了。五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这里，她看到全身蒙着白布的父亲躺在这里，永远无法醒来。身上那张白布，永远地把他的父亲从她世界里带走。
　　她咬着嘴唇，用一只手撑在膝盖，挡着半边脸，努力地想要遮住自己不在常态的深情，生怕被何启明看到。她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消息，放松一口气，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想把聚集在眼眶里的眼泪擦掉。没多久，夏文菁竟然再次出现在急诊室里。
　　而何启明在漫不经心地玩手机，听到夏文菁的声音，忙收起来，站起身，“夏总，您怎么也来了，这种小事我处理就好。”
　　“小事？你是觉得出了人命才算大事？”夏文菁提高了声音，何启明不再敢说话，总觉得今天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往枪口上撞。
　　夏文菁眼睛扫视着四周，都是忙碌的身影，却没有医生来管许默，她问道：“怎么样了？”
　　“刚拿了片子，医生马上过来”何启明老老实实地回答，夏文菁看了一眼他手中的CT片，伸出手，何启明忙会意地递到她跟前。
　　她拿着片子，抬起看了看，脸上有丝丝的放松，“还好，骨头没断。”转头又看向许默，“小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腿疼得厉害吗？”说完就想伸手去看她的伤口，许默忙缩回腿，却感到一阵猛烈的疼痛感，她拧着眉头忍着没叫出声，却始终不愿意被夏文菁触碰。
　　夏文菁的手悬在了空中，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却也没有表现出生气。但何启明却看不下去了，说道，“你别太不知好歹，开车的人是我，不是夏总，你甩脸色给谁看呢？”
　　许默却笑了笑，又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真是让人气到语塞。
　　但无论何启明多生气，夏文菁都不气不恼，反而责怪他在医院声音太高，影响其他病人。
　　不一会儿，医生走了过来，说道，“你这腿，虽没伤到骨头，但伤口要好好处理，否则感染就麻烦了，我看住院观察一下比较好，现在这个天气很容易感染炎症。”
　　“医生，需不需要再做一些其他检查，毕竟被车撞出去，会不会伤及头部或者其他看不到的地方。”夏文菁依然不放心。
　　医生想了想，点点头，“通常都是做全身检查，可是这小姑娘不肯，要是住院的话，可以安排头部CT检查，还可以观察。”
　　夏文菁笑着谢过医生，转头看了许默一眼，说：“你是准备听医生的话，还是听自己的？”
　　明明是夏文菁在尊重许默的意见和想法，可到了许默心里却都变成了咄咄逼人，她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我不住院！”
　　“你年纪轻轻不住院，想怎样？”何启明依然不快。
　　看到三人僵持着，医生无奈摇摇头，“你们商量好再来找我。”
　　“不好意思。”夏文菁表示出歉意，转头，许默却已经一瘸一拐的向急诊室外走去。
　　她忙抬脚追了上去，外面天已经有些黑，夏文菁不放心的拉住她，却被许默甩开。
　　“你不要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夏文菁的语气了有些斥责，许默觉得莫名其妙，更不想理她，她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所有情绪。
　　看到许默这样态度，何启明是忍无可忍，“你别这么不知好歹行不行，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许默冷笑一声，看着他们，昂了昂头，说：“你们不让我走，是想赔偿我吗？”
　　“你不就是为了钱。”何启明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许默皱了皱眉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夏文菁却从自己包里拿出支票簿，在上面写了数字，递到许默跟前，“如果你真的觉得用钱可以解决，这些够不够。”
　　不知道她在支票上写了多少钱？何启明微微抬起头，想要看仔细，只隐约看到有几个0。这夏总不会这么容易被人讹钱的吧。
　　许默看了支票一眼，又看向夏文菁，“你真以为我碰瓷的。”
　　“你不是就是想要钱吗？”夏文菁一句讽刺的话，激怒了许默。
　　但是她还是忍住没有爆发。迅速调节之后，她却微微一笑，走上前，接过支票，转身一句话没有说，便离开了。
　　“夏总啊！”何启明气的都快跺脚，夏文菁却是不语，只是看着许默离去的背影，唇角扬起不明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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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