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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手术后 ...

  •   清夜妈几乎每天都打电话让清夜带卓荦和卓烁回家吃晚饭,都被清夜以卓荦在医院缠着他哥不肯走的客观原因拒绝了。

      随着小女孩手术的日期越来越近,卓荦每天的行程也跟着卓烁的安排改变,变成早上由清夜送去公司,再被助理带去医院,然后是安安静静地听卓烁与医生教授的会议,直到晚上在医院的食堂吃过饭,才被从健身房里运动完的清夜接回家。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卓荦总是爱向清夜重述他一天的学习成果,医师之间的对话和争论他能照猫画虎十句里背出五句,清夜从他嘴里得以了解了手术的大概流程和风险。

      “医生说因为移植的是神经干细胞,如果干细胞生长不受控制,就会造成恶性脑瘤。”

      神经干细胞这个单词听得多了,卓荦不免要求清夜解释那是什么,清夜便说卓烁的手术就像把发酵过头的面团变回原样,神经干细胞是面粉,卓烁要把面粉加到酸面团里,让它中和发酵过头的部分。

      于是卓荦不管听到什么,都把陌生词汇往面团的比喻上靠,那些医生教授争吵不休的手术方法、风险、康复疗程,都变成了揉面团的注意事项,因此他能理解个大概,也能做到与清夜对答了。

      “恶性脑瘤啊……”清夜沉思了会,问他:“几率大吗?要是真的变成脑瘤怎么办?”

      “卓烁说不会,医生要求实时监控颅内压、血压、脉搏、呼吸。”

      **
      手术室外头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能装一升水的保温瓶在焦虑中早就喝空了,王庆花偏偏又不敢去厕所,就怕错过自己孙女或是医生出来的一刻。

      她拧着手,一会手脚冰冷觉得医院的空调太凉,一会走来走去出了汗又抱怨开得不够足,边上他儿子也没好到那里去,医院不能吸烟,他就焦虑地啃指甲,十个手指啃到后来边上都起了圈肉刺,不仅如此,还要安慰自己面色苍白的老婆,把那些他自己都不怎么敢信的希望说得极溜。

      终于,手术中的灯牌熄灭了,在焦心的期盼中,脚步声响起,几个医生推开门走了出来。

      “医——”王庆花才发出声音,坐在外头的人一拥而上将他们堵在门口,顿时人声鼎沸,大家都迫切地想要知晓手术的情况。

      王庆花家里相熟点的亲戚都来了,还有很多穿西装和便服的人在张望,走在医生和护士后面的卓烁摘下口罩,认出是投资方和赞助商的人,除他们以外,自己公司的副总、项目经理、实验组长,馥华和研究人员也都在,不过他的视线并未在他们身上久留,他眼中只有穿着白色中式衬衫和阔腿裤,一脸紧张的清夜。

      饶是主治医师多次强调了手术很成功,可是卓烁没亲自开口,谁都安不下心,当他姗姗来迟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围上去七嘴八舌地提问。

      “卓医生你怎么说?”

      “医生辛苦了,乐乐她情况如何?”

      “乐乐什么时候醒来呀?”

      “一周后会醒。”卓烁回答,目光看着清夜。

      在那之后王庆花喜极而泣的声音、女孩母亲带着哭腔的感谢声、众人乱哄哄肥肉追问声全被他抛在意识之外,他只看到清夜不由自主向上扬起的嘴角,在她刚卸下紧张和焦虑的脸上造就出一抹明媚无比的笑。

      眼前所见似乎与他记忆深处的影像重合了。

      “Good job。”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他不确定清夜刚刚是否说了这句话,在接连几小时的全神贯注后,他感知到的世界带着刺目的白光和嗡嗡的回声,他有些分不太清线性时间的规律,他唯一做的,便是越过人群,走到清夜身前,低头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傻的清夜僵在那儿,她感受到卓烁的重量传递给了她,感受到他头发滑入脖颈间的微痒,感受到自己变得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还感受到众人诧异的视线烧灼般得投射在她身上。

      她明明尴尬地想推开他,却偏偏动弹不得。

      除开内心的震撼,在这瞬间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卓烁对她的依赖。

      她无法推开他。

      **
      女孩的情况正如卓烁说的那样,当天半夜的时候,脑电波就起了良性的变化,得知消息的王庆花不再彻夜辗转难眠,而是满心欢喜地睡了头一个好觉。

      第二天,阳光从监护室房间尽头的窗户里照进来,她不禁喜滋滋地让儿子和媳妇先回家洗个澡去去晦气,等他们回来后她也回趟家,好把孙女最喜欢的毛绒玩具和故事书都带过来。

      医生和护士在病床边来了又去,女孩手术后静脉输入的药物以及护理方式都起了变化,这些王庆花不懂也不关心,她信任这里的医生,尤其信任那位卓医师,她早把他当做神明般崇拜,而卓烁也不像之前那样极少露面,他现在几乎每两小时就来查看一次情况,他身后跟的十几岁的男孩子也学着他,观测颅内压、心电图、血氧情况的姿势和表情都像模像样。

      “医生,医生,乐乐手上的药膏抹到现在了,怎么越肿越厉害了?”她媳妇问卓烁。

      卓烁看了眼,通知护士把教授和医生们找来,没过多久,蓄着胡子的胡教授率先带着医学院的学生过来了。

      “我说了多少次了,这是静脉炎,小孩子静脉太细,导管粗了摩擦静脉壁导致了炎症。”他招手让学生拿来消毒棉花和器械,在女孩手背上换了个地方重新植入滞留针。

      另几个医生这时候也到了,站在边上听胡教授好言好语地安慰患者家属:“孩子小只能遭点罪,没什么问题,活血化瘀的药膏我再给你配几支。”

      他扎完针指示学生写单子去药房拿药。

      另一个女医生拿走取下的滞留针说:“还是去化验一下,看看是不是细菌性静脉炎,卓医生你怎么看?”

      “我不太懂,交给你们处理。”卓烁说得干脆。

      胡教授听完气得吹胡子,怎么可能不懂!你不懂哪来的医师执业资格证?摆明是推锅!

      这年轻人不过是会一点他们都不会的先进技术,就对手术和恢复情况有着过于乐观地估计,而女医生对自己的质疑也令他火大。

      “广谱抗菌药挂到现在炎症还没好转,难道还会是细菌性静脉炎?”胡教授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对女医生说。

      细菌性静脉炎这个可能他当然想到过,可是细菌培养出来怎么办?挂抗菌药啊,可是抗菌药不是已经在挂了吗?剂量也差不多不能再增加了,争个所以然出来有什么实质用处?

      “可是——”

      女医生正要反驳,胡教授就摆摆手道:“既然说要化验那就化验吧,治病救人容不得一丝差错,病人为上。”

      **
      女孩恢复自主呼吸了!

      第四天早上,医生将插在女孩气管的导管移除后后,王庆花再一次哭了出来。

      活着的希望、恢复的希望、康复如初的希望,从摔下孙女那一刻,几乎将她压垮的罪责就如影随行,连同从这罪责中脱身的希望,全部光辉灿烂地闪耀在她眼前,绚得她泪水盈盈。

      赞助商和投资人过来探视后,也发现了这一明媚的前景和宣传他们项目的完美时机,立即约了众多媒体过来采访报道,蒋跃民和省电视台的老徐都来了,扛着摄像机在重症监护室、家属、医生前抢采访抢机位。

      然而原准备做好几期节目的素材还没拍完,女孩的指征就出现了不利的情况。

      颅内压升高。

      没多久之后,其他状况一同被呈现在众人眼前——呼吸减弱、心率下降、血压升高……随后,医师过于频繁地走动,脸上难掩的紧张都被摄像机敏感地捕捉到了,闻讯前来的项目总监赶忙让他们停止拍摄,而重症监护室内的家属也没了喜气,茫然无措地坐在角落,生怕自己焦虑的呼吸妨碍医生间重要的探讨。

      “卓医生,这是恶性脑瘤的症状啊。”神经内科的方医生检查完指征后表示,立即指挥护士推着女孩去做影像学检查。

      恶性肿瘤的的生存期只有三个月,事无巨细询问过医生的王庆花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浑身都被抽空了,她儿子也呆了。

      “不是恶性脑瘤,”卓烁说完转向精通内科的胡教授,“胡教授,你怎么看?”

      胡教授面色沉沉,方才对卓烁那句“我不太懂”的气还没消,等到看着医护人员将女孩推出去后才反问:“你为什么可以肯定不是脑瘤?”

      “我的技术加她体内的抗肿瘤基因。”卓烁回答,语气甚至是冷淡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胡教授摆出做教授的威严,在众人面前以训斥的口气对他说,“作为一个医师,你只有在亲自诊断患者,做完一切必要的检查,联系所有的线索和细节后才能得出诊断结果,什么叫你的技术?什么叫基因决定?你以为人不会犯错,人体是一陈不变的吗?”

      在严厉的斥责中,卓烁淡定地回复:“你有你判断疾病的方法,我也有我的。”

      胡教授挺直脊梁,脸上的惊异多过于愤怒,他的吐字语气变得又慢又低,一声声地如同投掷出来的石块:“我对你的医师精神有所怀疑,不管你是不是项目负责人,要是真是脑瘤,我拒绝你对她进一步治疗。”

      卓烁微笑了一下:“你是个值得敬佩的医生。”

      “你同不同意?”

      “我同意。”

      “敢不敢拿你的行医资格来下注?”

      “敢。”

      胡教授深深颦眉,内心惊涛骇浪,他身上有种狂妄的自信,偏生这股自信还看起来魄力十足。

      “要是你说得对……”胡教授想了想说,“那我虚心学你的方法。”

      加急做出来的检查结果立即转到了卓烁手上,在与神经内科的医生会诊后,的确如他所说,排除了肿瘤迹象,在场医生们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松下,女孩的情况又以惊人的速度急转直下。

      气管导管再次被插上,医生护士医护人员马不停蹄地为女孩做了各种化验,天边最后一丝曙光褪了,滞留在大地的余热也散尽,只留下夜色无尽的黑暗。

      高热、肺水肿、呼吸衰竭,还有异常的凝血参数和常规生化指标越,代表它们超出正常范围的箭头刺目地占据了化验单……

      看着身上插满导管的小女孩又一次变得面色蜡黄灰暗,生命的活力以可见的速度流失时,王庆花几乎昏厥,而他的儿子也发了狂一样地喊着医生请救救我女儿。

      “急性肝衰竭。”胡教授下了诊断。

      晚上八点,病危通知书被摆在了王庆花一家人面前。

      空气仿佛被抽空。

      担上公司信誉的临床试验将以这样的方式宣告失败?得知消息的项目总监和公司副总都赶了过来,焦虑不安地问卓烁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将风险后果一条条地摆在他眼睛底下要他想尽办法挽回。

      卓烁看着她的生命指征,真正关注的并不是他们提出来的东西。

      ——“是不是只要她恢复如初你就能感觉好点。”他问

      ——“等女孩情况好转后,我会正式追求你。”在办公室内,他信誓旦旦地向清夜说。

      卓烁握紧了拳。

      必须让她赶快好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收藏~~
    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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