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友来自未来》沙威的猫

23、颤栗的巧合

　　看着男孩容光焕发的脸和发自真心的雀跃，清夜投降了。

　　今天周四，清夜妈照例给班上的几个学生上英语家教，却整晚都心事重重。

　　何止心事重重，她是怒发冲冠，怎么就和陈奕笙谈崩了，这么好的男孩子有什么理由会谈崩？昨天看清夜神不守舍魂游天外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事，要不是林老师过来提了嘴，自己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养的女儿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把自己这个妈当回事了。

　　她急切地等着清夜回家好好审问，结果学生还在的时候，清夜就带着个男孩子进了家门，生生让她的一连串问题只能憋在心里。

　　“妈，我带件换洗衣服，这两天睡在朋友家照顾他弟弟。”清夜说完就进了房间，男孩站在客厅左右张望。

　　纠正了蒋嘉珏作文里八个语法错误的清夜妈坐直腰背，打量起这个小男孩，他眉目清秀，眼睛有神，可是脸部的轮廓却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他看着清夜半开房门，也跟着进去了。

　　这小妮子是故意避着自己的吧，打得好算盘，清夜妈气急。

　　“这是什么？”卓荦指着她床头柜上花花绿绿的杂志问。

　　“哦，科技期刊啊。”清夜往双肩包里边装笔记本电脑边说。

　　他翻着杂志，对上面的图案很感兴趣：“我要这个，你念给我听。”

　　这本主要是科普性的文章，用字用词偏向普通人群，不怎么深，清夜便说：“你读几年级了，应该能读懂了吧？”

　　卓荦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的问题。

　　刚才在产业园吃晚饭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好像不太会中文，可是也听不懂英文，对她的问题大部分都是一知半解，不过学新东西很快，她指着皮蛋拌豆腐、水蒸蛋和尖椒牛柳的中文标牌教他念，卓荦毫不费力就学会了。

　　“你在上小学还是初中？”

　　卓荦眨眨眼睛，不懂。

　　“你几岁了？”

　　“丽江姐也问我，我不知道。”

　　清夜很疑惑，感觉有些脱离常理，难道是因为外伤导致的失忆？清夜想到此，如雷击般回忆起卓烁说的神经系统重建，难不成这个孩子也……？

　　当晚发生的事似乎印证了某个极低的可能，去卓烁家需要做三站公交，当公交车路过立交桥下时，坐在靠窗位置的卓荦突然瞪大眼睛，面色苍白，直愣愣地看着外面，清夜被他的表情吓到了，而公交方才经过的正是交通监控视频上车子撞到乞儿的地点。

　　她安抚着卓荦，在窗外街灯的明灭间想起卓烁奇怪的介绍方式，普通人会刻意强调户籍上的弟弟这种话么？

　　不会吧？

　　回去后她坐在二楼的卧室里给卓荦读文章。房间干净简洁，房顶与客厅呈对称的斜角，墙面用的是粗糙的深色砖块，搭配浅棕的木质地板。里头只摆放着很少的家具，一张簇新的写字台和靠背椅，两米宽的床边摆着小型衣橱，几本识字画册摞在床下的羊毛地毯上，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就连床上用品也是点缀着灰色花纹的四件套。说是卧室，不如说是在空房间中临时布置出来的，没有玩具，没有卡通图案，没有书包校服，丝毫没有男孩常年居住的痕迹。

　　在卓荦睡着后，清夜怀着疑惑，盘腿在客厅的沙发上搜索神经系统重建的资料，唯一的光源只有沙发边的小型台灯，偌大客厅的大部分都沉浸在黑暗中。

　　搜索引擎上前几篇报道全是有关卓烁和他公司的情况。

　　“你对我了解多少？”他轻柔却强硬的话响在她脑海里响起。

　　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而当她试图去了解的时候，那令她战栗的真相撕开了雾霭，从不可知处炸现。

　　美国威斯康星州大学！

　　她终于想起为什么在听到神经系统重建的时候会这么耳熟。

　　她曾读过的新闻报道《国内科学家让大脑神经元再生成为可能》中讲到美国威斯康星州大学的博士生SHUO ZHUO使用基因编辑技术转染脑损伤小鼠的神经干细胞，并有效促使了其大脑神经元的再生。

　　而卓烁居然也是美国威斯康星州大学的生物医学博士，连名字的拼音都对上了？！

　　难道说那个让她博客从五百点击上涨到五万的人，那个在国际顶级的医学期刊上发表论文证明未来将彻底治愈神经退行性疾病的人，那个与她博客重名、乱码一样的uoinotnaxqy实验小组的成员，是卓烁？

　　她打了个冷战，心脏像被紧紧拽着似的，又猛然想起那件卫衣上不可思议的手缝痕迹，怎么可能连它也相同……

　　汽车远光灯的光亮从百叶窗之间投射进来，眩得她闭上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世界上真的有如此低概率的巧合？

　　还是说，不是巧合……

　　门锁嗑哒一响，随后室外带些湿冷气息的风灌了进来，坐在昏暗处的清夜猛地起身朝向大门，只见玄关处出现了她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卓烁看到清夜见鬼的表情，问。

　　清夜瞪着他，在巨大的震撼之下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出口。

　　“我以为你不回来。”她避重就轻地说。

　　“两小时后要回实验室观察胚胎干细胞的分化，我回来洗澡换衣服。”他说着将手指按在电子锁上，不过多时，便隔着走廊和电子门传来花洒的水声。

　　清夜凭着声音的距离确定他在浴室内后，又在搜索引擎里又打入了卓烁的名字和学校，某娱乐频道上带着八卦气息的文章位列第一——《明明能靠颜值却偏偏要拼才华的科学家卓烁，已然名草有主？》

　　文章发布时间是市领导莅临产业园参观的那日，她正好请了假在他家照顾孩子。清夜点进去，在文末看到记者问了她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请问您在威斯康星州大学实验小组的名字uoinotnaxqy，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清夜不由地屏住呼吸，一行短短的字在鼠标向下拖动后映入眼帘——

　　——“它是向我爱人的致敬。”

　　卓烁的爱人？

　　她惊骇万分地抱住膝盖，他对她的态度的确叫她迷惑。果然如此么，他爱着某个人并将自己替代成了她？不然要怎么解释这一切，他对她自来熟，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在黑暗中错将她当成别人而吻她，现在又说要追求她？

　　清夜在脱轨似的事实前思索了会，将每个细节串联起来后，某个猜测如膨胀的热气球般扩大，就像她已经知道的极为戏剧性的巧合——从未见过面的双胞胎在几十年后首次相见时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她播了她妈的电话。

　　“妈——”

　　“你哪位？”

　　“妈！”

　　她妈阴阳怪气地回道：“我不记得我有翅膀那么硬还在外过夜的女儿呀。”

　　“妈！说真的，问你个正经事，”清夜压低声音，“我有没有双胞胎或者亲的兄弟姐妹？”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沉默越久，清夜便越为焦灼。

　　“有啊。”她妈回到。

　　清夜胸口发紧，透不过气：“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之前从没告诉过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谁，她她，什么样？”

　　“我那个女儿啊……”她妈叹了口气，“想当初我怀胎九月，孕吐得厉害啊，天天吐苦胆水，别人怀孕都鸡汤炖品红糖水这样养着，就我吃什么吐什么硬是瘦了好几斤呐，就怕肚子里这个营养不良，怎么办？逼着自己吃呗，吃了吐吐了吃，喉咙里有股酸味还烧得慌……”

　　清夜一声没吭，生怕错过任何信息，就她妈忆苦思甜说了快十分钟怀孕生产的艰辛后，又细入毫芒地讲到如何含辛茹苦地抚养她长大，不知道说了多久，终于扯到清夜问的“现在怎么样了”的问题。

　　“她啊，她乖得很，从来都没叫我操过心，我给她千挑万选的相亲对象，她一眼就看上了，男方在小学当教师，工作稳定环境单纯，长得也英俊帅气，家境也好，小康家庭房子车子都有，前头也没乱七八糟的女人，我那个女儿啊，和他结婚之后恩恩爱爱……”

　　清夜原本屏息凝神地听着，后来感到越来越不对，才惊觉居然上了她妈的当，巨大的期望落空后，填满大脑的只有怒意，什么双胞胎，分明就是找了个由头对自己冷嘲热讽！她刚要挑明，卓烁有些低沉的声音便在她后方响起：“我洗好了，你可以用浴室了。”

　　被他突然出现而惊到的清夜没有出声，电话里她妈也止住了话。

　　“洗衣房的洗衣机和烘干机你可以用，这几天你就睡我卧室。”他补充道。

　　不出所料，短暂的沉默后，她妈的河东狮吼就从电话听筒里炸了出来，在空旷的客厅清晰可闻：“清夜你个死妮子你给我说清楚！是去照顾孩子了还是和男人出去了，你马上给我回家，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脸都给你丢光了！”

　　“你说清夜怎么了？”她爸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她不要脸，没廉耻，都怪你不回家，没教好你女儿！”她妈冲着她爸吼。

　　听着电话那头喊出的刺耳词汇，清夜脸涨得绯红，而卓烁若有若无的呼吸在她颈边正宣告着有外人聆听她母亲的谩骂。她快步走到客厅的角落，也提高音量，带着怒气回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妈，你的脸是你自己的，让你丢脸的不是我，我没骗你，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早就是成年人了！”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不然我不认你这个女儿！”她妈嘶吼。

　　“你不要道德绑架，我和你说了我在帮朋友照顾孩子。”

　　“照顾都照顾到别人卧室去了，你——”

　　她妈的话只到一半便远离了她的耳朵，卓烁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拿过了手机。

　　“你好。”他对着电话讲到。

　　“你哪个，和我女儿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你敢欺负她，我就——”

　　“——我是卓烁，一周后会拜访你们二位。”他说完挂了电话，她妈扰人清净的反对声戛然而止。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清夜却能预见之后的腥风血雨。

　　在恍神后，卓烁已经拿了纸袋出了门，清夜内心膨胀的疑惑和对真相的迫切使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