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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为林蔬 ...

  •   天光微微亮,大山里的村庄似个模糊的剪影,安然蜷卧在晨雾之中。突然河边响起一声骇人的惊叫,夹杂着“河里”“死人”的惊惧呼喊渐渐蔓延开,宁静的小村子不一会儿就喧闹了起来。

      蒋小阳睡梦中听到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深受那些旅行爱好者对尼泊尔的推崇,她按捺不住向往的心,只身奔赴尼泊尔一探究竟,可还没等她到达,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蒋小阳蓦地睁开眼,是了!她明明经历了可怕的地震,为什么现在却安然无恙地在睡觉?

      蒋小阳忙往四周看去,光线透过纸糊的窗户白晃晃地照进来,发现自己躺在土炕上,身上盖着一条蓝底碎花旧被褥,地上有一双奇怪的布鞋,屋里空间不大,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只在炕尾搁了一张半人高的木桌,上面放着一个针线篓子,墙角的大木箱子上挂着锁头……

      这到底是哪里?她正要坐起,有人从外面忽地推门进来。蒋小阳傻了,来人也呆住。

      眼前这个年轻女孩眉眼秀气,头上梳着两个髻,右边发髻上斜插着一支铜簪,还有大半头发散落在脑后,身上穿一条浅藕色对襟麻布裙。蒋小阳无法移开视线,这打扮无疑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对方温柔的声音中掩盖不住欣喜:“林蔬,你醒了!”

      林蔬?她是在跟自己说话?蒋小阳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我……”

      年轻女孩走过来,暖热的手掌轻轻地放到蒋小阳的额上,掌心带着与她长相和年龄极不相符的粗粝,明显是双为生活操劳的手:“总算退烧了!等林禾哥哥回家,咱们再好好劝劝他。药还在炉子上煎着,一会儿端进来给你。”

      蒋小阳迷茫又疑惑,这个女孩子是谁?林禾又是谁?蒋小阳正沉浸在纷乱的变故当中,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惊惶无措地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话都说不完整:“河里……是……呜呜呜”,竟直接嚎啕哭了起来。

      女孩急忙跑过去:“小果,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那名叫小果的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拽着女孩就往外跑:“田雨姐姐,河里有人淹死了!”

      被唤作田雨的女孩先是惊骇,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晃没站稳跌了一跤,仿佛想得到求证一般,嘴唇颤抖着:“有说是……什么人吗?”

      小果人小力气也小,和田雨一起跌倒,双眼不停有泪涌出:“村长让每家都去瞧瞧,还问昨夜有谁没回家的。哥哥昨晚就出门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会不会……”

      好不容易穿上鞋追出来的蒋小阳,看着田雨闻言变得煞白的秀气脸庞,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原先高速运转的大脑这一刻决定先停下来,暂时先接受自己穿越重生的事实。蒋小阳,不,如今是林蔬了,她走过去使力扶起田雨和小果:“你们先起来吧。”

      林蔬用力之后觉得有些头昏眼花,本尊这具身体状况可真是有够差的,她看着一脸惊惶的田雨和小果,叹了一口气:“咱们先去河边瞧瞧吧。”

      等三人相互搀扶着刚走到村口,就听到人群里有人大声地喊了一句:“林禾家里人来了!”

      田雨和小果两人听了这话,浑身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歪倒在路旁,一时间哭声震天。原本怀揣的最后一点希望就这样被击碎,林蔬往河边黑压压的人影看了一眼,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穿过那些村民们走向河边,大家默默为她让开路,他们每个人脸上露出同情和不忍的神色。

      当她获得重生的机会时,至亲却离开了这个世界。即使她从未见过这个名叫林禾的哥哥,对他的长相、他的性格一无所知,此时却也不免心生悲戚。

      清晨的阳光细碎地洒在河面上,将鹅卵石岸边的躯体映照得好似透明,被河水浸泡得发白的年轻脸庞,再不见一丝血色,安静地闭着眼睛,任人瞻仰他生命的终结。林蔬觉得眼睛酸疼,阖上双目,流下泪来。

      几日后的傍晚,院子里的老槐树伸长了枝桠,将林蔬整个儿环绕在它的阴影里。林蔬坐在矮凳上,手里折着明日头七要烧的纸钱,思绪却早已飘远。

      今天是林禾丧事办完的第六日,所有纷繁杂乱的事情一时间挤在一起,让她几乎抽不出时间去理清这一切。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对林蔬的身世环境有了直接的了解。

      林蔬自小生活在这个叫大河村的地方,五年前父母相继离世,留下家中三个孩子,还有一个买来的童养媳。父母在世时林家算是大河村的富户,可父母死后,老大林禾当家,他从小躲在父母羽翼之下,游手好闲惯了,加之后来又染上酗酒好赌的恶习,家中钱财田地悉数败光,在外面还欠着一大笔赌债,夜里酒醉不慎掉进河里淹死,死时才十八岁,至今尚未成家。

      林蔬排行老二,年仅十四岁,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一直靠汤药续着命,林禾出事那晚,为了劝阻林禾卖家宅还赌债,兄妹二人起了争执,最后被林禾一把推倒在地,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连夜发起高烧,深夜里竟无声无息地死去,被穿越重生的蒋小阳占据了躯壳。

      家中老幺林果,刚满七岁,丧父丧母又丧兄,自小缺少父母从旁疼爱,在兄长那里更得不到关怀,久而久之性格越来越内向沉默,表现得异常懂事,一点不像同龄的男孩子。

      而十五岁的田雨,从五岁起就被买入林家,以林禾童养媳的身份被养大,可还没等和林禾成亲,林禾就意外身亡,如今是个十分尴尬的身份。

      林蔬努力不再去想念前世的父母和朋友,试着让自己理智地考虑今后该何去何从。前世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家庭条件不错,父母对她几乎是放养长大,她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旅游,感受各地的风土人情和美食文化,就连大学专业也是主修旅游管理,另外还选修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课程,诸如烹饪、服饰等杂科,五花八门,皆有涉猎,但无一精通。

      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别说旅游了,单是养活自己和家人都困难,大学所接触的知识和专业在这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大河村的村民靠天靠地吃饭,一年到头精力都放在那一亩三分地上,靠种地吃粮食?可是地呢?早就被林禾赌钱输出去了,而且这个家如今只剩两个女孩一个小孩,连一个壮丁都没有,谁去种?

      抬头打量起林家的祖屋,两进的宅子并不大,外墙年久失修,已经有几处斑驳脱落,好在院子极敞亮,田雨在院子各处都种上了花草,清风摇曳过,满院生香。宅子后头还辟出两畦菜地,种些时令瓜果青菜补给家用,林蔬猜想这应该也是田雨的主意,否则按林禾那败家的速度,这个家早就垮了。

      林禾曾提起说要卖掉家宅,去还外面的赌债,这么一想,林蔬心中一跳,他会不会已经卖掉了?毕竟房契地契都是在他手里,地契都能卖,房契也不是不可能。

      林蔬正想得出神,却听大门被人叩响,是个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家吗?”

      是村长的媳妇徐氏,大家都唤作徐大娘,在村里最是热心肠。林禾的丧事就是村长一家帮忙操持的,林蔬心中甚是感激村长家,立刻起身去开大门:“哎,来了!”

      大门打开,外头除了徐大娘,还站着村长。徐大娘跨过门槛,拉着林蔬的手话家常:“丫头精神不错,还有在吃药么?”

      一旁的村长捋着山羊胡子和蔼地冲林蔬点点头,林蔬笑着道:“身体没什么大碍,药也就停了。”

      徐大娘赞同:“是这个理儿,姑娘家家的,药吃多了不好。”接着看了看院中,“小果和田雨呢?”

      “小果最近夜里睡不踏实,我让他再去睡一会儿,明日还有的忙呢。田雨姐姐在后院儿挖苕薯,刚好这两天日头晒,苕薯挖出来正好吃。”林果这孩子最近心思重,每日夜里睡不着觉,眼睛都熬红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去补眠,明日是头七,要张罗的事情还有许多。

      徐大娘注意到槐树底下那一筐折好的纸钱,神色有些黯然:“田雨,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气氛顿时伤感了起来,这时村长咳了一声:“咳,丫头啊。叔今儿来呢,主要是跟你说点事儿。你看啊,如今小果还小,田雨虽然年纪比你大些,但她又是这么个情况……这个家如今还是得看你了,你心里头要有数啊。”

      林蔬垂下眼睛:“村长叔,我知道的。过来坐着说话吧,我去倒碗茶来。”说话的当口就去搬了张条凳到树下,让村长夫妇先坐了,转身去屋里泡茶。

      村里人喝的都是自己栽的茶叶,林蔬家里当然是没有茶田的,家里这包茶叶不知是谁家送的,虽然不值什么,但留着待客倒是可以。大河村的人喜喝浓茶,林蔬给碗里搁了许多茶叶,滚烫的开水冲下去,茶叶芯儿在水中浮浮沉沉,升腾的热气儿贴着少女白皙的脸颊,掩盖住她心里多少故事。

      “村长大叔、大娘,喝茶!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林蔬把茶递到他们手里,抬手摸了摸自己袖口的衣边。

      徐大娘看她低着头局促地站在跟前儿,觉得心酸,忙拉着林蔬坐下:“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跟大叔大娘说话,不用拘谨啊。”

      林蔬真心地笑了笑,对村长道:“村长大叔,您说吧,我听着。”

      村长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丫头,家里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叔也就不多说了。前两日你托我打听的事儿,我也找人问清楚了,你哥哥外头欠的债……”村长顿了顿,“本钱一百二十两,利钱八两二钱。你哥哥当时找的是镇上的李记钱庄,还钱限期就在今年九月中。”

      林蔬虽然对这个时代的钱币没有具体的概念,但也知道一百二十八两二钱定是个大数目,果然听一旁的徐大娘倒抽了一口冷气。现在是八月上,时间只剩一个月。林蔬心中一动,问道:“当初我哥他是不是做了抵押?”

      村长点头:“嗯,钱庄都是抵押出借的。你哥把这宅子押下了,房契如今在保人那儿存着。”

      果然被她料中了,林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沉默半晌,才重新开口:“村长叔,您看我家这宅子能值多少?”

      村长转头打量着宅子内外:“咱们乡下人造房子就是起两亩地,费些木头,找村里左右帮个工,不会买这样现成的宅子,费钱不说,养鸡养猪也不实用。不过也难讲,这宅子样子好,保不准城里人乐意买来当小庄子住。”

      林蔬的想法和村长的一致,这宅子虽不差,但村里是没人会买的。这么想着,林蔬便道:“村长叔,镇上离这远吗?那里有没有能帮忙拉线儿的牙行?”

      村长道:“离大河村最近的双云镇,套驴车去一个时辰能到,咱们平时赶集清货一般都往那跑。再远点儿还有几个镇,情况跟双云镇差不了多少,双云镇是个大镇,做房产田地生意的想必不少。”

      双云镇,林蔬暗暗在心中记下。今日是初八,不知道赶集一般是哪一日呢?于是道:“下次集市,我想到镇上瞧瞧。”

      村长夫妇对看一眼,没有说什么,乡下姑娘出门是很常见的事。徐大娘热心地道:“也就后日了,咱们这十日赶一次集,刚好这次大娘家里的鸡蛋存了好一些,正要去镇上换几个钱儿。丫头随我一块儿去吧……”

      林蔬哪能不知道徐大娘的好意,卖鸡蛋只是顺便,主要还是想帮衬她吧?林蔬心中感动:“多亏了村长大叔和大娘,我……”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瞎客气。大娘家仨男娃,个个皮猴儿似的,大娘可贼稀罕别人家的闺女儿了。”徐大娘笑着抬手摸了摸林蔬柔软的头发,往常这丫头总病着,加起来就打过两回照面儿,相处这几日方才知道竟是这般可人儿疼的姑娘,行事有条不紊,也能自个儿拿主意,不知道将来给了什么人去……

      送走村长夫妇之后,林蔬把折好的纸钱放到干净妥当的地方,这才洗洗手往屋后的菜地走去。菜地虽然小,却收拾得十分齐整,两畦地分类种植,左边种着小白菜、青菜等时令鲜菜,许是刚割了一茬,如今菜苗还小。

      右边地瓜叶长势喜人,有些薯仔已经有些不迫不及待地想冒出来,手指粗的紫色茄子正往下拉坠着叶梗。墙角还细心地搭了丝瓜架,丝瓜花儿正蓬勃地冒着蕊尖儿,阳光从架子缝儿间钻下来,不停催促着土里的作物快快长大。

      丝瓜架下有个纤细身影,正是田雨,只见她小心地抬手去摘长成的丝瓜,脚边整齐码放着今天的收获,苕薯、茼蒿和土豆等等,量虽不多,但每样儿都能尝个鲜。

      听到脚步声后,田雨回过头来,冲林蔬一笑:“来啦。”

      那笑容纯净温暖,熨平她心中每一寸顾虑。林蔬心里突然轻松自在起来,日子再难又怎么样呢?遇上田雨这样一个勤快的好姑娘,还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不正是老天对她的眷顾吗?既然占了林蔬的躯体,就照顾好她的家人,一起笑着活下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好几年终于开新文啦,这是一篇女主自立自强、发家致富的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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