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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   程泉自然不会问他学费是什么,一问,这一晚上的太极推手就白费了。她一向练的是空手套白狼的功夫,要的就是不轻易把自己搭进去。何况就算真的要搭,也不能搭的这么早,要搭到刀刃上,连皮带血给他剜下一块肥肉来。

      她胃口虽不至于吞下一整个杭远归,但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程泉笑道:“得,我这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刚露出点占你便宜的小心思,谁知道一眼就被看穿了!果然在你这样的聪明人跟前,还是要老实点、耍不得心机——”说完,还故作一脸挫败神色,叹了口气。

      杭远归“呵呵”轻笑:“这是拐着弯骂我精刮呢!”

      “怎么会——”

      “会也不要紧,我本来就是铜钿眼里千跟头的生意人,喏,不信你闻闻、一身铜臭味——”说着竟真转过来,俯身贴近程泉,鼻尖就悬在她脸侧,隔着只一拳还不到的距离——柑橘的淡香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不知怎么,那样淡极的味道,竟莫名有种侵略性。

      程泉像浑然不觉这危险的距离,反仰起头,依言故意深吸一口气,笑道:“铜臭味要这么好闻,那可人人都想染一身铜臭了……”

      “是么?”杭远归微微偏过头,慢条斯理地从容打趣:“我还以为就算不好闻,也人人都想要呢……”他每吐出一个字,就有一阵湿暖的气息喷在程泉的半边脸颊上。饶是她定力过人,皮肤还是泛起一层疙瘩,不一刻,就不受控制的红起来。

      红的像水晶碗里盛着的石榴子,一点一点从琉璃壁中晕出红光,艳的烂漫而剔透。

      就在杭远归眼皮子底下。真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都能看见她脸上没让粉盖住的雀斑点,不多,零星几颗,在眼睛下面,恰藏在那红里,像石榴里隐约可见的子。这样生气盎然的色彩,让他的心一时似沾了油的碗,在手掌里打起滑来,眼看就有握不住的趋势——

      程泉却忽然开口,迎着他的眼,笑得云淡风轻:“说得也是,谁不想要呢……”这么随口说着,她忽然想,这种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再进一步,更放肆些,譬如将下巴抬高点、将嘴唇送到他下巴旁边,或者索性抬手勾住他脖子……那么他今晚一定会就范。但就范之后呢?

      明天依旧桥归桥,路归路。她才不会那么愚蠢。

      “哦?谁都想要?那你想不想……”杭远归望着她调笑。

      “当然……”“想”字出口一半,程泉才反应过来,不觉一怔——想要什么?铜臭味?他才说自己满身铜臭,这不是间接在说……

      论调情,谁能比得上他?

      程泉发怔的当口,他已促狭轻笑、抽回身去,重新靠到栏杆上,细细咂摸着口中红酒的余韵,和她方才那个算得上微愕的神情。她不知道,她这种时候是最好看的,像一个稚气的少女突然从成人的皮里溜出来——现在的女人虽老的很慢,却大多长成的太快了。

      她不知道,不知道最好。否则难免要将这个当作邀宠的伎俩,或要挟的手段。一个人,若知道自己有了一项本事,总舍不得放着不用[1]。他不在乎她惦记自己的钱或别的什么好处,他有的是,他可惜的是那样一种浑然天成的娇脆。

      天真世故四个字,在她身上有种奇异的结合。他十分享受在那接缝中游走,像多年前在墨脱徒步,穿过雪山下的雨林。

      他们身后是饱浸酒香的夜,浸的还是旧世界的红酒,含蓄而厚重,一点一点散发出岩石的香气。那香气的每一层,都藏着一个过时的、无人问津的秘密。

      这座城市旧时是什么样子?他们以前又是什么样子?

      大多数人都早失了探究的兴致。

      那晚宴会散的很晚。整晚多数时候,他俩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杭远归会偶尔招来侍者,替她取个点心。程泉不沾酒,始终是一杯白水,他看在眼里,并不以为意。

      在他这年纪与身份,收放自如并不是件难事,有趣也只在想与不想。因而聊着聊着,程泉渐渐放松下来。

      宴散杭远归坚持送她回家。他的车是一款限量版的保时捷SUV,已然不显山露水地彰着奢华,然而与他的财力相比,大概还是在藏拙。

      车中备着古典乐的碟,随便抽出一张放,是巴赫的b小调。程泉还是在大学时打工的咖啡馆里听过一回,迄今已有些年头了,顿时有些恍若隔世之感。见他这副遗老做派,忍不住打趣:“想不到你还听这么禁欲的东西?”

      车内开着空调,杭远归却将车窗摇下来,冷气与暖风交会,给人一种熏熏然的感觉。窗外的夜似爬了一整个墙面的爬山虎,触角牵丝攀藤的、伸的到处都是,有些许潮湿的味道。

      他蛮不在乎地笑笑,本想问为什么想不到,但转念想起自己这几年在外的风流名声,没什么解释的兴趣,遂改了口,反有板有眼地跟她讨论起“禁欲”两个字来。

      “这你可就说错了。越是宗教的、抑制的东西才越能激起人的欲望,就像东方人自来喜欢包的严严实实的美人,这是一种反叛与挑战,能给人更多的刺激。动不动就露胸露腿的……其实没意思的很……”转头看向她,笑得更挑逗、无忌了些:“像《十八摸》那种玩意……我反正听了,可来不了兴致!”

      程泉听他一腔正经八百的胡说八道,不免有些好笑:“你还真是品味独特,下回我送你张大悲咒,大概更有靡靡之音的感觉!”

      “还真不必。”杭远归笑着摆摆手,又在一堆乱碟中胡乱摸了摸,掏出一张金光普照的CD,“喏,这里有。”

      那天晚上,他们听着大悲咒,穿梭在空荡荡的高架上。窗外是微微松动的、藏青色的夜,窗内飘着柑橘和橙花的混香,梵音缭绕,有一种光怪陆离的迤逦。

      程泉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又顺手撩了撩头发。杭远归从后视镜中瞥见她铺散开来的乌云长发,似一张细密的网,猝不及防地将人网入其中。

  • 作者有话要说:  “铜钿眼里千跟头”是苏州方言,这里连城的设定其实是上海,男主偶尔会冒几句吴语方言。
    [1]一个人,学会了一样本事,总舍不得放着不用。——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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