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四沂

7、07

　　【“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
　　这夜晚该很好，倘若你在我身边。】
　　——颜浅的暗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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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衍进教室的时候，颜浅还被江淮虚虚地框在怀里温柔安慰着。
　　就像是遭了天大的罪，她哭得惊天动地人鬼不分，大概都忘了这是在教室里，更没注意自己已然引起围观。

　　那两个打架的男生无地自容，站在后面和谐地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有人说要带颜浅去看医生，因为现在是暑假期间，学校里的校医室都关了门，只有去外面看，就有女生自告奋勇地说要陪她去。

　　大家差不多都已经吃完晚饭，回教室的人越来越多，颜浅才慢慢觉察出不好意思。
　　她从江淮怀里退出来，手背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我、我自己去看。”

　　实在有点疼，她试探着伸手去摸，脑袋上被砸到的那个地方，鼓了一个包，吓得她又要哭。
　　但被围观着，她愣是忍住了。

　　江淮试探着问：“要不我陪你去吧？”
　　颜浅刚想摇摇头，又怕自己脑震荡，干脆摆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还可以走路，谢谢你。”

　　她说着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一阵眩晕，差点又坐下去，被走过来的祁衍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手腕，才堪堪站稳。

　　“这是怎么了？”他扫了眼周围的人群，皱着眉头有几分不悦。
　　“被他俩拿着凳子砸了脑袋。”江淮指着后面心虚地低着头的两个男生说到。

　　祁衍冷着一张脸顺着看过去，那两个男生慌忙解释：“不是故意的，我跟他闹着玩呢，不小心砸到她头上了。”
　　“我们带你去看医生吧？”那个男生十分内疚温柔的语气，“你放心，我出医药费，真的很抱歉。”

　　“行了行了都让开，”温丹丹挤开人群拉住颜浅的手腕，“等你们这几个人说来说去，都不知道要等多久，走我带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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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完药回到教室里，已经晚自习上课了。

　　李侃刚刚回来有点晚，才听说了这件事，这会儿见到她回来了，看她双眼红红的样子，小声问：“真被砸了脑袋啊浅妹儿？”
　　颜浅睁着雾气迷蒙的一双眼看他，算是默认。

　　李侃笑着伸出食指逗她：“我看看你变傻了没，这是什么？”
　　颜浅没好气地应到：“狗爪子。”

　　“傻了傻了，”李侃一副很惋惜的表情，“这明明是一，你怎么乱说，果然变傻了，唉，可怎么办啊，就要考试了哦。”

　　他不说还好，一说颜浅就觉得难过，眼睛一眨，眼泪就要跟着涌出来。

　　李侃见状不对，连忙哄她：“没没没没傻没傻！哥乱说的，你没傻，这就是狗爪子！”
　　江淮扯了扯李侃的胳膊：“你别逗她了。”

　　李侃又笑着开他玩笑：“怎么，你心疼了？”
　　被江淮冷冷瞪了一眼，他就识相地闭上了嘴。

　　江淮是个有耐心又好脾气的人，通常让人觉得很好相处，可是如果他冷脸，就会让人觉得严肃。
　　李侃被他那一眼瞪得心都凉了半截了，哪里还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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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浅刚刚哭那会儿确实是有点没理智，这会儿冷静下来，自己也觉得丢脸。

　　她从课桌里拿了练习题，刚要抬起头，便看见课桌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似乎有人给她发了q.q消息。

　　颜浅顺手摸出来偷偷看了一眼，下一秒，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和祁衍。
　　祁衍却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样子，认真地看着书。

　　手机屏幕里，显示着，祁衍刚刚给她发了一条q.q消息：【真的很疼吗？看你哭得好厉害。】

　　颜浅瞬间觉得有些羞赧，她好像真的哭得太夸张。
　　祁衍这算是关心她吗？

　　她心底忽然有点雀跃，正要回复他两句，马上又收到他新发来的一条消息：【真没用。】

　　真、没、用！
　　颜浅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默默重复了这一句话，明明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能让人气死。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恶啊，同桌被人用铁凳子砸成那样，他不安慰人也就算了，居然还骂她没用。

　　她气得想要骂他，却又马上收到了他新发来的消息：【你口口声声怕传出什么你喜欢江淮的话，下午你那么抱着他哭，现在全都传你俩早恋，你挺开心？】

　　看不出什么语气，甚至也分辨不清他话里的具体意思。
　　但颜浅依旧看着他这句话一愣。

　　她确实很怕传出跟江淮早恋的误会，怕会给江淮带去困扰。
　　但祁衍这么说，又是为什么？
　　善意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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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事确实传出了一些流言，但好在不太夸张，大家说了几天就彻底没了声音。
　　颜浅买了些吃的送给江淮，说抱歉让他被大家误会。
　　他收了东西，笑笑说没关系。

　　但让她不解的是，祁衍跟她的话忽然少了很多，就算要开口，也都没什么好话。
　　她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没什么得罪他的地方，干脆当他夏天天热火气大，没跟他计较。

　　补课结束后，放了二十几天的暑假，收假后，大家就正式成为了高三的学生。
　　班主任又重新调整了一次座位，而这一次，祁衍不再是她的同桌。

　　他虽然说话气人，可他依旧很受人欢迎，跟他成为新同桌的女孩子颜浅不太熟，但是看得出来，很喜欢他，跟他相处十分愉快。

　　颜浅跟他离得不近不远，隔着三五个人的座位，下课放松眼睛时总忍不住偷偷看向他的方向。
　　几乎每一次，都能看见他和他的新同桌嘻笑打闹的样子。

　　原来他和谁相处都一样，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

　　但她却没别的办法去改变，因为他似乎跟她变成了陌生人，不再主动和她有交集。
　　明明，之前还像好朋友似的。

　　颜浅心里酸涩得像是咬了一口还未成熟的酸杏子，从牙齿一直酸到天灵盖，再传遍全身，直至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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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有让人开心的事。
　　江淮成为了她的新同桌，在他的帮助下，她的成绩进步越来越快。
　　为了感谢他对她的帮助，她时不时会给他带一些吃的喝的送他。

　　上了高三，她的生活费涨了一些，爸妈说是让她补充一下营养，免得身体跟不上。
　　她也没怎么吃好的，就有剩余的钱买东西给江淮，以此感谢他愿意在高三这么紧张的学习时间里抽时间教自己学习。

　　江淮不白吃白喝，除了给她讲题，还每天都给她带一盒牛奶。
　　她不肯要，他就直接塞她课桌里：“家里让喝的，我每天只喝一盒，喝多了会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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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高三上学期期中，颜浅已经从全班前二十进步到了全班前十名。

　　一开始她只是平平无奇成绩中等认真学习不闹事的好学生，没有任何老师注意到她。
　　到了现在，各科老师都知道了，21班有个叫颜浅的女孩子，是一匹黑马，从默默无闻冲到了全班前十名。

　　老师们看向她的眼神里慢慢带着笑意和赞赏，那种久违的属于老师对学生的欣赏和温柔，她又重新感受到了。

　　她还记得当初刚跟祁衍同桌的时候，数学老师抽她起来回答问题，用的代称是“那个女同学”，并不记得她的名字。

　　但是如今，他总是含着赞赏的笑意喊她：“颜浅，你来给大家讲讲这道题的思路。”

　　她的单科成绩最好的是语文，这是从高一到现在都没有变过的，不过以前的语文老师是个男中年，不怎么活跃，高三后换了个年轻的女老师。

　　新的语文老师第一次月考就喜欢上了她，因为她写的作文得了最高分。

　　她不停地夸她的文字功底很好，还在课堂上将她的作文当成范文来朗读。

　　评讲试卷讲到作文的时候，她总会笑着和大家说：“大家可以多去看看颜浅同学的作文，学习一下。时间太紧迫，在这里我就不再朗读了。”

　　每当那时，班里同学的目光就会落到他身上。

　　也包括祁衍。
　　只是每一次，她感觉到祁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抬头去看，他却直接转过头去，不看她一眼。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太明白，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变成这样，比普通同学还不如。

　　她自认为，将对他的小心思藏得很好，不至于让他看穿了而因此厌恶自己疏离自己。

　　但是喜欢他这件事，颜浅从未放弃过。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关注他，把很多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对于她而言，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一点永远不是要得到他的喜欢，而是在喜欢他的过程中，变成更优秀的自己。

　　她要站在高处，让自己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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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渐渐冷了，学校里的氛围却很热闹。

　　光棍节大家互相买了各种各样的棒棒糖赠送给朋友，还有串成一串藏在袖子里哄自己女朋友或者暧昧对象的。

　　总之在高三的繁忙生活里任何一个法定的或者非法定的节假日都可以被大家过得热热闹闹的，比大学的时候更有仪式感和节日气息。

　　颜浅的成绩依旧不断进步着，只不过比之前慢了一些。
　　越往前，每个人之间的差距就越小，只要一直保持进步，哪怕只有一两分也足够。
　　她很满足，并不会因为进步的速度变慢就焦躁。

　　有一天，颜浅去小卖部买速溶奶茶。
　　还没走近，远远就看见小卖部外面新支出一个摊子，上面摆着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东西。

　　她没戴眼镜，看得不清楚，等到走近后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各种各样包装好的苹果。

　　她算了算，竟然已经十二月下旬了，下周就是平安夜和圣诞节，再过不久就是元旦假期。

　　平常的苹果只要几块钱一斤，便宜的时候一块多两块也可以买到，可是像这样包装好的苹果，根据不同的包装，可以卖五六块到十几块钱左右一个。

　　高中生的生活费不算很多，但是像这样十几岁年纪的人，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复杂，最喜欢纯真的浪漫，所以哪怕买包装后的苹果是交智商税，也有络绎不绝的人会过来买。

　　男生和女生之间互相赠送包装得很漂亮的苹果，取谐音的吉祥寓意，祝福对方平平安安。

　　颜浅初中那会儿还不兴这个，到了高中才知道还有这种流行。
　　她每年也都会固定收到几个，各种各样不同包装的。

　　她一边头疼自己也要回礼交智商税，一边又觉得：啊，被人记挂着，希望平安，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圣诞节前一天，平安夜如约而至，小卖部里的苹果从早到晚都被疯抢，到了晚自习，几乎人手好几个。
　　颜浅给每年都会固定互赠苹果的几个朋友都买了送过去，回到教室的时候，课桌里也被塞满了苹果。

　　只是她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似乎，比自己送出去的多一个。

　　颜浅默默在心里头掰着手指算：张怡橙一个，初中玩得好但是现在不同班的好朋友三个，江淮一个，李侃一个。
　　一共是六个，可是桌兜里她数了两次，都是七个。

　　颜浅把自己亲手收到的六个别开，只剩下一个包装最漂亮的，不知道是谁送的。
　　那一刹那，她想到了个人，却又不敢想。

　　她偷偷转头看了眼，祁衍难得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书。
　　会是他吗？

　　颜浅咬着下唇有些纠结，其实也想过要买一个给他的，可是自从不同桌以后，他们之间好像是陌生人，没什么交集。
　　她有点怕被他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纠结了一节晚自习，下课后颜浅还是下楼去小卖部买了一颗包装也很漂亮的苹果。
　　回到教室，忐忑犹豫地走到他面前，轻轻将那颗苹果放到他桌上，有些别扭地说：“祝你平安顺遂。”

　　没有再多说任何别的话。
　　其实，她还想说：“听说你参加空军选拔初检过了，祝你终检也顺利通过。”
　　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不说。

　　怎么说得出口呢，那样的话，不就变相承认了自己一直在偷偷地关注着他的动静吗？
　　那样的感觉，她不喜欢。

　　他没像以前和她同桌时一样油嘴滑舌，而是很客气地回她：“谢谢，你也是，苹果放你课桌里了。”

　　原来真是他送的。
　　颜浅差点忍不住蹦蹦跳跳回座位。

　　当自作多情变成虚惊一场，真的美妙至极。

　　一直觉得，“祝你平安顺遂”这句话，真的是很美好的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