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为了影帝！》空岸

2、男一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不到七点，拉开窗帘，窗外的天空依旧雾蒙蒙，并因为时间还早，残存着一丝黑夜的痕迹，远望过去黑压压的。
　　叶岑愣了半晌，因睡眠不好而如同浆糊的脑袋才渐渐清醒，恍然意识到这里是中国，他已经回国了。

　　九点多，阳光总算突破重重雾霾，投下些浅浅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照在叶岑的脚尖上。
　　叶岑看着面前的魏凛，十一年未见，他倒是还像当初在片场，明明穿着打斗得沾满灰尘的戏服，坐在椅子上喝水看剧本的姿势和如今一模一样，冷漠优雅，让人想接近却又不敢接近。
　　魏凛本是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的，未听见叶岑说话，便抬头瞥了一眼，看到了叶岑发呆的表情，挑眉道：“你好似很感慨的样子。”
　　叶岑喝了口水，收敛了表情，点头，“刚回国，是有些感慨。”
　　魏凛想起手中关于叶岑的资料，八年前他在国外，并不知国内的那一场风波，不过如今他倒是能体会叶岑的心情，于是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只是此感慨并非彼感慨，叶岑想到05年，他在片场演名不见经传的小配角时，在角落里偷偷看魏凛的心情，如今想来，怦然心动一词足以概括。

　　也是那时候，15岁的叶岑恍然发觉自己竟是喜欢男的，于是在那场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事件里，叶岑说的那一句是，想到的便是魏凛坐在片场如贵公子的身影。
　　只是八年过去，青春期萌生的突如其来的感情早已烟消云散，毕竟只远远瞧过未曾有交集，即使在剧里，也不曾有过一句对白，不曾在同一幕场景中出现，并非根深蒂固故而轻易消散。
　　如今叶岑坐在魏凛对面，也不过感慨一句：这人，十一年过去，喝水的习惯和动作都不带变的。

　　“6岁到9岁在少林寺生活，9岁第一次参加电视剧拍摄，13岁，第一次参加电影拍摄，14岁到15岁，频繁出现在各种武打电视剧及电影中，16岁，被知名香港导演李善之指名饰演男二，一夜爆红，17岁，在《江山》中饰演男一，名声大噪，在当红小生中，你的风头无人能敌。”
　　说到这里，魏凛顿了顿，看了眼叶岑，见他面色平静继续道，“18岁，爆出同性恋事件，演艺事业戛然而止，远走国外。”
　　叶岑点点头，二十年的经历，艰苦过、荣耀过、绝望无措过、心如止水过，生活的各种滋味他尝了个遍，并记忆尤深，可总结起来却也不过是魏凛指间薄薄的一张纸。

　　叶岑这般毫不在意，魏凛微挑了下眉头，将写着叶岑经历的薄薄一张纸放下，从茶几上高高一摞的资料中抽出一叠，递给叶岑，“你看看，我本想让你演男二，但是看了你的经历后，我觉得，或许你更适合演男一。”
　　男一？
　　叶岑心头一跳，他本是在国外，即使他凭借《魔楼》在大陆收获一定的人气，接到魏凛的邮件后，他隐隐明白自己在大陆的演艺事业开始复苏，却没料回国后，第一个角色竟就是男一！
　　还是魏凛的男一！
　　中规中矩跳动着的心脏陡然加速，他喉咙发紧，脊背不自觉挺得更直，叶岑深吸一口气，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机遇比他想象得更好。

　　“看看吧，演的了吗？”
　　魏凛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叶岑的目光漫不经心，似是这个对叶岑极其重要的男一在他眼里不过轻如鸿毛，因此他的话语里字字透出毫不在意的信息：“如果演不了，你再看看男二的，男二的你总演得了。”

　　叶岑快速浏览了大纲，对整部电视剧的内容有所了解，是一部古代武侠片，主角年幼生活富足美好，成年那天家逢巨变，父母遭难，亲朋好友远远避开，家业毁于一旦，之后经历种种艰难困苦，终于得以报仇雪恨重建家业。男二则是男一遇到的贵公子，锦衣玉食，不曾体会过生活艰苦。若是一句话概括，那便是男一一路坎坷，男二一路顺风顺水。

　　看罢，叶岑抬头，魏凛看着他，显然在等他的回答，于是他说：“我也觉得我更适合演男一。”
　　看着大纲的某些时刻，他恍然觉得韩青云和自己是极其相似的，这些虚构的篇章给了他深有体会的惺惺相惜感。
　　他不是自满也不是自信，而是认同了一个事实。

　　魏凛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自叶岑进门来露出的一个礼貌的微笑后，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行，我们年后开拍，你先回去熟悉熟悉剧本，至于合约，因为你角色的变动，我要修改下，修改好了再找你签。”
　　叶岑点头，不禁多看了两眼魏凛，这人，笑起来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是礼貌的还是真心的，一眼都能看出来。
　　只是……曾经迷倒大江南北无数少女的演员，怎么转行做导演了？

　　叶岑走后，魏凛喊来两位副导演，将叶岑的资料推到他们面前，“男一的演员定了，你们再找找适合男二的演员。”
　　“男二不是定了吗？叶岑啊……”杨越有些莫名其妙，“我看了，他的条件很适合演男二，绝对能演出我们要的效果。”
　　“叶岑演男一？”另一位副导演翻看到叶岑的名字后，吃惊且犹疑，“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魏凛从旁边柜子上拿起个魔方，转动的速度不快不慢，说话的速度也不快不慢，“哪里不妥当？”

　　“毕竟是有污点的艺人，”赵业轩皱眉，“到时候，万一媒体又大肆宣扬以前的事情，再添油加醋，估计我们电视剧还没开播，就遭到抵制了。”
　　“想多了，你看叶岑，不过是在《魔楼》里演了个男三，就在大陆已经有了不小的人气，更何况，你没上网吗？叶岑八年前那点事早就翻出来了，可你看网友的反应，并不像你担心地那般糟糕。”
　　魏凛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却越来越快，转动起来似乎都不用思考，他说：“今时不同往日。”

　　“可那是因为他不在国内，没有在大陆娱乐圈抢资源，所以没人在意他！”赵业轩依旧忧心忡忡，“娱乐圈资源有限，特别是优秀资源，多少艺人和公司每天一个电话，就是想在这部电视剧里捞一个角色！本来他演男二我就有些担心，现在直接变成男一了，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
　　赵业轩说着，话语里已经带上了些火气，“到时候，媒体和营销号统一口径在同性恋事件上做文章，还能有多少网友支持他？况且据我所知，他现在还没签国内的经纪公司，到时候连公关都没人给他做，娱乐圈水多深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凛将还原好的魔方放下，他往椅背上一靠，抬眼看两位副导演。
　　赵业轩忧心忡忡就罢了，杨越居然也被赵业轩说的满脸忧心起来，他感到好笑，“娱乐圈水多深我知道，叶岑更知道，你当他能在《魔楼》中出演男三纯属运气？至于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本来就是捕风捉影，还是那句话，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网友可不傻。”
　　赵业轩沉默地看着他，并未被说服的模样。
　　魏凛叹口气：“这部电视剧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我不是神经病，没必要糟蹋自己的心血，我让叶岑做男主并不是一时冲动，我看中了他的演技，虽然有风险，但我相信，收益会远大于风险！”

　　赵业轩依旧沉默，魏凛也不再多说，几分钟后，赵业轩转身出门，似乎依旧难以认可，杨越咧了咧嘴，对魏凛说，“我去看看老赵去，魏哥你别上火。”
　　魏凛摇摇头，并不在意的样子。
　　不多时，电话响起，里面传来杨越小小声的声音，“魏哥，老赵在看之前和叶岑一批的男艺人资料呢，我去帮着他一起挑男二了啊。”
　　说完电话“嘟”得挂了，魏凛嘴角微翘。

　　叶岑在酒店里窝了两天，足不出户一词足以概括他的生活状态。
　　这天上午，孙诚哲打来电话，“叶子，帮你找的房子找好了，什么时候来看看？”
　　“这么快？”叶岑有些诧异，之后要在北京定居，总住在酒店不是个事儿，买房子以他目前的经济条件还买不起，便让孙诚哲帮忙租一间房子。
　　“是啊，”孙诚哲笑道：“是我一朋友的房子，租给别人也是租，租给你也是租，况且租给认识的人他放心。”
　　“嗯，那我下午过去看看？”
　　“行，我跟他说一声。”

　　挂完电话，叶岑揉了揉太阳穴，放下了看了半天的小说，按下电视机遥控器，刚好是电视台热播的综艺节目。
　　几位年轻的演员正为他们主演的电视剧做宣传，主持人对他们进行着介绍，“在这部电视剧里，程煜铭和白小艾饰演在都市里奋斗的一对小夫妻，期间有很多小甜蜜，也有很多小矛盾，把当代年轻小夫妻的生活演绎的淋漓尽致，的确很让人期待。另外啊我听说在片场里，两位演起来很快入戏，拍起来很顺利，导演说你们很有默契，我想这一定是二位朋友多年的原因了。”
　　站在舞台中央的男人身材挺拔，长相并不出众，却很有气质，看起来温和善良，很容易给人好感，他戴着副黑框眼镜，笑容彬彬有礼，对着镜头说：“嗯，这部电影倾注了导演和演员们的很多心血，的确值得一看，另外……”他看向身旁的女星，笑道：“我和小艾嘛，毕竟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所以有默契是必然的。”
　　说完，他朝着观众席一笑，引来观众们一阵呼声，“程煜铭！”“程煜铭！”

　　白小艾拿着话筒，她看着旁边程煜铭说完，也笑了，她说，“其实是因为程煜铭演技太好，太具有感染力，带的我演技都上升了一个层次。”
　　主持人哈哈大笑：“小艾很谦虚嘛。”
　　程煜铭转头看白小艾，笑意温和，“小艾一直很谦虚，她演技很好的。”
　　白小艾嘴角向上一翘，眼里讥讽多过俏皮，她说：“我可没谦虚，我的演技只能在剧里唬唬观众罢了，比不得程煜铭，他若是演起来，征服全国观众都不在话下。”
　　“哇，看起来小艾对程煜铭的演技很是认可啊，”主持人表情浮夸。
　　白小艾笑眯眯的点头，程煜铭跟着笑起来，只是嘴角的弧度很是僵硬，镜框后的双眼不见丝毫笑意。
　　叶岑看着电视机里的这一幕，也忍不住笑起来，笑意里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