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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难全 ...

  •   缪清珞显然未曾料到君信陵会这般直白地一语中的,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君信陵拨了拨缪清珞额前的碎发,接着说道:“你若不振作起来,又该如何为他报仇?”

      闻言,缪清珞浑身绷紧,猛然仰首望向他,方才空洞的双眸顿时凌厉起来:“魔物……又是魔物!”

      君信陵不动声色地避了避他的目光,低下头去拉他的手腕,声音在这拂晓的天色中深深浅浅:“所以……你要好好提升修为——”

      “我等不了!”缪清珞愤然打断道:“清辉尸骨已寒,我却依旧无能为力……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去杀了他们!”

      说罢,他使劲扭动着手臂,欲抽出自己的手腕,哪想君信陵会攥得那般紧,竟完全将他的行动遏制住了。

      他又气又恼,当即怒吼道:“你放手!”

      君信陵倏地将他往身前一拽,下颌几乎要贴上缪清珞的额头,他死死地盯着缪清珞,一字一字道:“你要杀他们,就先杀了我!”

      缪清珞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停滞,他张口欲言,却被君信陵抢白道:“是枕汾阁守卫失责,才使得魔物趁虚而入,而我作为少阁主,难辞其咎……你若现在就急着去送死,好啊,先杀了我!”

      话音刚落,他便松开了钳制住缪清珞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一副听之任之绝不还手的模样。

      缪清珞身影一晃,脊背径直撞在了身后的梁柱上,那被愤怒洗刷过的语气中,只剩下了失魂落魄的自嘲:“我能如何?”

      “你……”君信陵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却在触及缪清珞那悲怆的眸光时,又欲言又止,只将袖中紧握的双拳无力地松开,讳莫如深道:“你尚有一法可以尝试。”

      缪清珞双眼一亮,忙不迭地问道:“什么方法?”

      君信陵的神情突然温和了下来,声音也轻盈得不像话,宛如清风吹在缪清珞耳边,蛊惑着他的思绪:“先祖曾从某位飞升大能处得过一块凤骨……那可是随洪荒一起寂灭的凤凰,你若顺利与这块凤骨融合,并熬过涅槃之火,修为必会大增,此后再无人敢伤你所惜,辱你所爱……”

      缪清珞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眉宇间的颓然一扫而光:“信陵兄,能否将那块凤骨给我?”

      君信陵未回应他,只似是而非的笑着。

      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个满头,缪清珞只觉浑身充斥着一股子凉意,可他仍不愿放弃,勉强地笑着,却几近哀求道:“我知道这请求有些强人所难……自从清辉走后,我每日每夜都陷在那个噩梦中,清辉浑身是血,他就那么看着我,拉着我,问我为什么没去救他……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信陵兄……我已欠你良多,此生已是无以为报,但求你能帮我这最后一次,日后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君信陵垂眸看了看缪清珞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也不管手臂处传来的疼痛,只更凑近了他些,无奈地问道:“你可知,凤凰涅槃,九死一生,即使成功,你也会变得非人非妖,非魔非神,寿元折损至五十载……你当真心甘情愿,不会后悔?”

      天光自群山万壑间一跃而起,缪清珞逆光而立,骤然笑了起来,那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入他的眼中,将笼罩了多日的阴霾悉数驱散。

      他说得无比轻松,却让君信陵的心如磐石般沉重。

      “我不后悔……只是五十年以后,要留信陵兄一人独对朝夕了……”

      君信陵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却发现于此刻,他连往日里最擅长的虚伪假笑也做不到:“既然如此,那便好好活着,就当是为了我。”

      缪清珞摇了摇头,笑意寡淡:“这事就像是扎在我心头的一根刺,一日不除,便再进一寸。即便大仇得报,伤痕却再难抚平,更遑论我经此一事,心魔已生,从此仙途与我无缘,我又何必再扰你清明……”

      君信陵紧紧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一缕的违心,可缪清珞却不躲不避地看着他,任由他的目光肆意窥探,坦荡得让他挫败。

      他处心积虑掩盖的真相,却也让他自食恶果!当真是报应不爽!

      “呵……”他轻笑了一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喃道:“扰我清明……”

      可随后,他又自顾自地接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可曾拒绝过?我又怎么舍得拒绝你……”

      缪清珞看着一瞬间枯萎在他眸中的神采奕奕,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他欠君信陵的,早已算不清了,今时今日的他,已无法再背负什么——

      他不配。

      “你且安心等着便是。”见他沉默良久,君信陵终是开口说道,只是话音一落,他便决然转身离去,再未看缪清珞一眼。

      一枝春外,葳蕤的晨光倾泻在柯叶承载的露珠上,闪烁着夺目的斑斓光彩。

      君信陵抬头看向不知在树荫里了等了多久的君阁主,平静地说道:“如您所愿。”

      君阁主却冷笑了一声,讽刺道:“你把后果透露给他了?”

      闻言,君信陵心头一惊,忙起手一掌打在自己的左肩处,一只通身漆黑,泛着墨绿色荧光的小虫“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虫子四脚朝天,不断地将身体收缩和痉挛着,似乎想逃离此地,却被君信陵一脚踩下,成了一滩血水。

      君阁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神情依旧阴晴不定,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阴影融合在了一起。

      “父亲既不信我,又何必要我做这事!”君信陵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忿忿道。

      君阁主目光一凛,声如洪钟大吕般重重地撞击在心上:“孽子!你若还是冥顽不灵,我苦心经营起的大业迟早毁于一旦!好,好!横竖结果都一样,我今日便拧下那小子的头!”

      说罢,他向墙头掠去,身影化作一道势不可挡的寒光,可君信陵的动作比他还快,飞身而上,挥掌劈出了一阵罡风,竟生生将他硬拦了下来。

      两人又齐齐落于地上,衣袂随风猎猎而动。

      君阁主指着他,气急败坏道:“你——”

      “父亲!”君信陵上前几步,猛地跪在了他面前,道:“孩儿怎会陷父亲于不义,做那不忠不孝之人?孩儿将凡人之躯融合凤骨的后果全盘托出,便是要让缪清珞深信不疑,孩儿至始至终都是向着他的!他那般聪慧,若是我们藏着掖着,一个不慎便会被他察觉了去……与其到时百口莫辩,还不如现在就全告诉了他。”

      君阁主眉宇间的阴戾稍稍平复了些,似乎是心中有了动摇,可他却依旧不动声色道:“你就这般肯定,他能乖乖听话?”

      君信陵暗暗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只义正辞严地继续解释道:“缪清辉刚死,他沉浸在丧弟之痛中,哪还能想得周全?况且他们兄弟感情深厚,他为了报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冷笑了一声,似是鄙夷,又似是自嘲。

      君阁主垂眸看了他一眼,负手背过身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此话一出,君信陵便知道,这一遭自己算是糊弄过去了。可他仍不敢有丝毫松懈,起身行至君阁主身侧,站定后恭敬地回应道:“苦肉计——既能顺水推舟地将凤骨给他,又能让他对我感恩戴德。”

      君阁主微微仰了仰首,随后侧眸看来,那目光幽寂而深邃,仿佛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剖析得彻彻底底。

      君信陵面上一派坦然,唇边尚还挂着似有还无的狞笑,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紧捏着袖口的双手早就颤抖不已。

      “不要让我失望。”君阁主挪开目光,意味深长地扔下这句话后,竟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君信陵浑身一软,踉跄了几下后才堪堪稳住身形。他狠狠地咬着牙根,目光一寸一寸地上移,然后突然暴喝一声,徒手劈在了眼前的树干上,撼得枝叶飒沓而下。

      暗红的血沿着树皮的褶皱缓慢地流下,像极了越纠缠越无法理清的红线,渐渐束缚,渐渐勒紧,再渐渐嵌进树里……

      君信陵翻过伤痕累累的手心,又将五指收拢,紧握成拳,指尖生生地戳进伤口中,又有鲜血自指缝间汩汩滴落。

      他永远都受制于人,永远都身不由己!

      那天之后,他和缪清珞皆开始有意识地避开对方,就算迎面相遇,也只温吞守礼地问候一声,旋即便擦肩而过——

      惊心动魄的相逢,却终是变成了蜻蜓点水般的君子之交。

      直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这样的僵局才被打破。

      风急雨骤,瓢泼的大雨重重地砸在窗棂上,在薄如蝉翼的窗纸上蜿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更漏未尽,缪清珞尚还在床上辗转难眠,君信陵便在这时只身闯了进来。

      房门大敞,寒风裹挟着冷雨将他径直推进了屋中,扫落了桌上摆放着的一套茶碗。

      缪清珞忙披衣赤脚下床,见到的却是君信陵浑身浴血的狼狈模样。

      “你——”他呼吸一窒,全身血液仿佛在此刻倒流了一般,他的眼里充斥着君信陵身上那些横七竖八的狰狞伤痕中不断往外沁出的猩红,这般浓烈的颜色,与那个永远沉睡过去的俊秀少年的满脸血渍渐渐重叠起来。

      往事于顷刻间涌入脑海,击溃他最后的心防。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晚了,遥控机自动跪好!接受鞭打!
    明天就能将这两人的相爱相X over~然后继续天枢撩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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