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凶》原非明

4、第四章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倔强而作死的人。
　　因为就在大叔提醒我四级成绩不及格之后，我非但没有开始手抄四级单词本，反而开始学习起各种各样新符咒的画法，而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我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来了解这一年来傅津安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以及我该怎么样做才能够帮到他。
　　在经历了舍友的“要不要送你去看心理医生”、食堂阿姨的“妹子阿姨不会因为你这张符就多给你肉哦”以及拿着电棍的保安大叔说“我看你是欠电吧”等N次失败之后。我终于成功地画出了一种比真心话符更高级的符，暂且叫它高级真心话吧，毕竟功能差不多，只是相对来说它可以更自由地获取更多的信息而已。
　　于是在画符成功的第二天，我就揣着十张高级真心话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傅津安所在的Z大。
　　也许身体已经养成了某种惯性，一进校门我就敏锐地听到了许多小情侣之间肉麻的谎话，比如什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其实这很明显就是假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心理残障的话，正常来讲他的心里除了爱人还会有亲人朋友，甚至某个长得好看的一见钟情的陌生人。
　　所以出于打假的日常爱好，我随手甩了张真心话的符，当然是比较低级的那种，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然后很意外的，我“善有善报”了。
　　因为在符咒贴到那个刚说过“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女生身上之后，她居然说了句，“其实我还喜欢过傅津安”。
　　脑海中亮起情敌红色警报，随即又很庆幸，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和傅津安有关联的人了吗？
　　女生旁边的小男友自然也是一脸懵，尔后两人就吵了起来，对话内容很劲爆地出现了各类小三小四小五，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这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够坦诚的感情，总会有被谎言摧毁的那一天。
　　看到女生杵在原地伤心地哭，我又有些心疼，善意地递了张纸巾，然后顺带给她贴了张高级真心话的符……
　　虽然很对不起，但毕竟这才是我最真实的目的。
　　然后在女生呆滞听令的眼神里，我就开始了我的问题——
　　“你认识傅津安？”
　　“Z大也就这么几个男神，谁不认识？”
　　“很好，那你知道他的近况吗？”
　　“近况？他老早都休学了我怎么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休学？”
　　“抽烟喝酒旷课打架，还差点睡了系主任的女儿，休学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
　　一阵对话下来我被吓得有点懵，随即掏出了背包中仅有的那张傅津安的黑白照，“请问你说的傅津安，是这个傅津安吗？”
　　“是他，帅得让人五脏六腑都颤抖的男生，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最后一丝幻想之光被人活生生地掐灭，我突然有点手足无措，焦急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吗？”
　　“不太清楚，我也就暗恋过他那么一阵子，人品太差，不敢再深交了。”
　　“……”
　　人品太差……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四个字会被人用在那个美好少年的身上。
　　呆滞了十分钟，我再问不出问题，而符效过去之后，女生只是不解地看了我几眼，随后就大步离开。
　　二月的天灰蒙蒙的，一点都没有早春的意味，加上心情有点郁闷，此刻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将迎来一场大雪。
　　包里还有九张高级真心话的符，我却突然失去了用它们的勇气。有点懊恼，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点，以至于我的小橘子就这样从神圣的大树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摔得稀巴烂的，随年月增长变腐变臭。
　　如果我早一点注意到他过得并不好，这样是不是能够挽回点什么？
　　“如果”总是没有答案的。
　　失魂落魄地在Z大徘徊了几圈，我最终还是选择走向了校门旁边的美食街，几乎每个大学周围都会有这样的一条美食街，它虽然看上去很不靠谱，很不卫生，但它往往承载住很多人的回忆。许许多多Z大的学生都曾路过这里，我想也许其中会有傅津安的脚步，便就循着去了。
　　辗转了几个摊点，饱餐一顿之后，我最终走进了一条窄巷子里的奶茶店。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喜欢这种闹市之外人迹稀少的地方，小的时候也常以为，神仙是会住在这样的地方的，而住在这种地方的神仙，通常温柔伟岸，并且会给这个勇敢“探险”的我予某种奖赏。
　　但这些也都仅仅是幻想了。毕竟现成的神仙我家里就住了一个，伟岸是不错，但温柔这个词，我就算用来形容路边的流浪狗也绝对不会用在他身上。
　　总而言之现实是很残忍的，幻想这种事情，留在童年发芽就好了，长大之后还是拔掉吧。
　　怀揣着这样成熟的念头，我在奶茶店里又画起了符，因为店里有面留言墙，往往看到这种贴满便利贴的墙面时，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画符，什么平安符、祝福符，只要时间充足，我就通通画一遍，然后贴在密密麻麻的便利贴之下，祈祷那些留言许愿、相互祝福的人们会因为我这点卑微的功力而获得一丝幸运。
　　今天也是如此。
　　然而今天也有点不一样。
　　因为在我画完第一张平安符之后，奶茶店里正对着我位置的窗口上，突然出现了傅津安的脸。
　　……
　　卧槽。
　　在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之后，他竟然还跟我招了招手？
　　我记得我画的不是让人产生幻觉的符吧？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好，很痛，不是梦。
　　然后傅津安就这样带着笑意走进了奶茶店。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雪，而方才杵在窗口冲我打招呼的时间里，他的头发和睫毛上都沾了几粒雪，随着进店，被暖气消融了，湿润里他整个人都仿佛加了层柔光，加上他身上穿着白色的羽绒服……
　　我突然就觉得他身后好像会随时长出一双翅膀，然后走过来深情款款地对我说，“对，没错，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天使。”
　　中二的念头完全控制不住。
　　在他走向我的短短几秒钟里，我几乎脑补了一部时长达一百二十分钟的《天使爱上我》的电影剧情，然而走到我面前之后，他只是温柔而简短地问了句，“上次在G大救我的小姑娘？”
　　对的！是我！是我！天使带我去天堂吧！
　　脑子里隐隐约约有这么个神经质的小人在咆哮，眼睛也随之放光。然后店老板养的那只一直宅在柜台上的肥猫不知为何突然扑过来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嘶——”
　　它龇牙咧嘴的，仿佛要阻止我继续脑内玷污它的天使。
　　其实按理说那么肥的猫不应该这么活跃啊？不管怎么样，它还是成功地吓了我一跳，并且把我吓醒了，恢复理智地对傅小天使点了点头，“是我。”
　　“你怎么会来Z大？”问完问题，不等我回答，他就自顾地掂量起我手中那张还没贴上墙的平安符，笑道，“别人都是写愿望什么的，你竟然……画了张符？”
　　“……”
　　脑子里的小人又叫嚣起来了：对的！天使！我就是在画符！是不是跟外面那些妖艳的贱货不太一样！我是不是成功地吸引了你的注意力！我有没有很特别！你看我啊！你多看我几眼啊！
　　呃……
　　勉强用理智把那脑内的猖狂小人压制下去，我强装淡定开口答道，“随便画画。”
　　哪知道他居然笑着夸了我一句，“很可爱。”
　　“……”
　　至此，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一丁点关于他旷课抽烟打架喝酒还差点睡了系主任的女儿的传言。这么美好的人，怎么会跟那些不良行为沾边？
　　“谢谢。”
　　我这么怔怔地说了句，也不知道是谢他夸我，还是谢他让我重新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美好的存在。
　　而就在这个时候——
　　“喵！喵！喵！”
　　方才跳过来吓唬我的那只肥猫又以同样的姿势在同样的地点表演了一次“花式吓人”。
　　是怎样，看我家天使长得好看，也想过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吗？
　　臭不要脸。
　　才在心里这么骂了一句，那猫就像听得懂人话一样狠狠地扑到了我怀里，瞪着我的眼神还格外凶狠，而且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像平时大叔瞪我那样？
　　不是吧？不会吧？不可能吧？
　　在我的惊讶里，店老板苦笑着走了过来，抱走我怀里的肥猫，悻悻地道歉，“不好意思啊，肥肥它平时不这样的，今天是怎么了，看到小美女就往上扑呢……”
　　“没关系。”
　　我一面漫不经心地答着，一面惊惧地跟它对视，肥猫的眼神甚是凶狠，但碍于它体型过于丰满圆润，我竟然也讨厌不起来？只是觉得有点滑稽，所以冲它做了个鬼脸，毕竟此时它正被自家主人牢牢抱住，也造次不得。
　　但就在我的鬼脸抛出去不到两秒，空气里就传来了大叔冷冰冰的声音，“陶秋千，你可能是想死。”
　　“……”
　　难道……肥猫……等于大叔？
　　此时店老板还略带惩罚意味地拍了拍它的屁股……呃……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没敢回答，因为就在这时傅津安从柜台处新端了两杯奶茶过来，非常友好地对我说道，“这家店的香芋奶茶比较有名。上次你救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啊……不用谢不用谢……”
　　我一面红着脸接过奶茶，一面偷偷地看了看那只肥猫的脸色，果然还是不太友好。
　　只是……大叔好好的，干嘛要尾随我到这种地方来？我才没有想死，我现在巴不得自己多活几年，说不定这么发展下去，过几年我跟傅津安还有戏呢。
　　带着这样美滋滋的念头，我喜不自禁地尝了一口傅津安给我买的香芋奶茶。
　　“好喝吗？”他歪着头问我。
　　“好喝。”
　　我点头微笑，不禁想，如果我的颜值再高一点，这很有可能就是一则优秀的香芋奶茶广告了。
　　不过再优秀的广告，也总会遇上不爱看广告的观众，比如大叔——
　　此刻他就潜伏在那只肥猫的身体里，用极不耐烦加鄙夷的神情注视着我。还用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一直叨叨“不是想知道他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赶快问啊！你以为我把他引到这个店里来，是想给你创造浪漫约会的啊？”
　　“……”
　　原来，傅津安是大叔引来的啊……说好的缘分天注定呢……
　　心里的抱怨才发出没几秒，大叔冷淡而高傲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就是天。”
　　“……”
　　真是的，一点隐私空间都不给人留了吗。
　　我冲着肥猫撅了噘嘴以示不满，见它蠢蠢欲动又要扑过来挠我，店主人干脆很无奈地往它脖子上拴了根猫链，把它捆在柜台旁。
　　看着肥猫那蓄势待发，却想跳又跳不远的样子，我突然就笑出声来。
　　而傅津安看到我对着猫在笑，也望了过去，问道，“你喜欢猫？”
　　想到此时肥猫身体里实际上住着的人，我立马摇头，坚决道，“不喜欢。”
　　然后我们就很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很愤怒的“嘎呜”，傅津安随之笑了，“你看，肥猫在跟你抗议。”
　　“抗议无效。”
　　我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胆子。可能是难得有天使贴身保护？
　　就在这样烦躁的猫叫里又嘬了几口奶茶，大叔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同于上次，此次他的冷淡之中分明带了些恼意——
　　“你问不问，不问我就放他回去泡妞。”
　　“……”
　　我白了肥猫一眼，在心里回道，“你瞎说什么啊，我校草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你自己贴张符不就知道了？”
　　“不贴。”
　　本能地就抗拒。也许我实在是不想破坏这样两个人安静坐着一起喝奶茶的美好时光，毕竟这在过去是我做梦也梦不到的啊。
　　但大叔向来不解风情，说到做到，我才拒绝了他没一秒，傅津安就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连道别都没有的，就朝门外走去。
　　我又不敢伸手去拉他……
　　眼看他就要走到门口，手已经稍微抬起，要拉开门了……
　　难道真的要放他走吗？我就这么没自信？这么怂？也许事实不是那样呢？就算是那样，不深入了解，我怎么帮他呢？
　　一阵挣扎。
　　然后在雪花随着他打开门而飘进来的那一瞬间，我闭着眼朝他甩了张高级真心话的符。
　　傅津安随即顿住，在老板“开了暖气请关好门哦”的叮嘱里，他又莫名其妙地关起了门，回到方才同我一起坐着的座位上。
　　骑虎难下。
　　还是问吧？
　　面对面沉默了十秒，确认符咒已经完全生效，我才战战兢兢地开口——
　　“你……过得好吗？”
　　“不好。”他平静的神色里依旧有股让人心碎的可怜感。
　　“为什么不好？”
　　“过得不好向来没有为什么。”他摸了摸口袋，像是想找烟。被我拦下了。
　　“别抽烟。”
　　“好，”他很听话，随即对着一脸紧张的我真诚地笑了，“其实人一旦糟糕起来，就只会无止境地下落。我是个很差劲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变糟，我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所以，小姑娘，不要再喜欢我了。”
　　“……”
　　这长长的一段平白叙述让我有些惊讶——
　　一是他对自己的消极否定，二是……他竟然知道我喜欢他？
　　但是他叫我不要喜欢他……是不喜欢我的意思吧……
　　信息量大得让我感觉沉重，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的校花呢？”
　　“赵莹？哈哈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居然同时也和别人在一起。很有趣。我第一次知道感情是可以三心二意的。所以我就任由她三心二意去了。”
　　“……”
　　校花，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说好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我只好再继续转移话题——
　　“那……你的家人呢？”
　　“小姑娘，”他略微凑得近了些，一脸戏谑地对我说，“暗恋我的话，就要做好功课，我爸妈早在我高二的时候就离婚了。你问我家人，是在伤口上撒盐吗？”
　　离婚……难怪高二的时候有段时间他看上去总是很不开心？
　　“对不起……”
　　“没关系。”
　　这是一句很真诚的“没关系”。但这句“没关系”并不意味着释怀，而是因为他实在是释怀不了，所以选择了放弃。
　　对，从那黯淡的眼神里，我读到了他是放弃去拯救那些难过的事情了。
　　……
　　符效在短暂的沉默之中慢慢过去，而恢复过来的傅津安也没有表现得很反常，只是继续平静地喝着奶茶，欣赏着窗外的雪景。此时正值店里CD切歌的间隙，四周突然变得格外安静，我甚至能听到他细微绵长的呼吸声，当然还有不远处那只肥猫不屑的哼哼。
　　只是我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傅津安的身上——
　　随着眼睑低垂出一片阴影的长睫毛，眼角的小黑痣，漫无目的游移的无辜眼神，还有下意识探出去想要触碰窗外雪花的手……
　　这样的他本不该承受那么多难过的事啊。
　　心里有很沉重的惋惜感。
　　随即傅津安就突然起身走出了门外，依旧是没有道别，我警觉的看了肥猫一眼，却只收获了大叔无比冷酷的声音——
　　“色令智昏。”
　　“？？？”
　　果然是他把人弄走的？
　　再不管大叔是个什么态度，我起身去追傅津安，想着起码跟他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日后好拯救他。然而就在我冲到门口的时候，玻璃门“哐”一下，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的情况下就撞到了我脑门上，随后空气中又传来大叔清冷的声音——
　　“为你敲醒警钟。”
　　“……”
　　然后奶茶店的玻璃门就像被粘住了一样，再怎么使劲掰也打不开。
　　关键是在这种气急败坏的时刻，大叔还模仿了一声猫叫，尔后喵星人一样对我说了句，“放弃吧，人类。”
　　我？日？
　　“放我出去！”我暗暗地在心里咆哮。
　　而模仿完喵星人的大叔就像个戴起耳机不听家长废话的叛逆非主流少年，再听不到我任何的呼喊。
　　抗议好像真的无效了……
　　于是我只能隔着一层打不开的玻璃门，眼睁睁地看着傅津安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像个被雪景淹没的幻象……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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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Ｏ(≧口≦)Ｏ
求各种评论，哪怕只有“哈哈哈”、“朕已阅”也可以呀！
小天使们都嗨起来吧！我真的会日更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