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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

  •   道理没错,可这已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而是明明属于他们的东西,却不由他们做主。

      蹲在火盆边的傅北抬起头,“他们若是敢拦就把他们都打走。”

      “都打走?若是他们数人围打你一个,你还能如何?若是他们再下贱一些对你娘你媳妇儿动手,你能否保护得了你娘和你媳妇儿?”

      傅北连忙说:“我肯定会保护好娘和媳妇儿!”

      看着急着表态的儿子,吴寡|妇摇头叹息,“你总有不在的时候。”

      这时火盆里的火终于燃了起来,宁似清咬了咬下唇,“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占便宜,这次若是退让,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尺。”

      吴寡|妇看着垂着头始终没敢与自己对视的宁似清,发现自己竟有些看不透这个儿媳妇,若说她坚强勇敢,自己随意甩个脸色,她都能吓得不敢与自己对视,唯唯诺诺像个受气包,可要说她软弱可欺,就凭这两日发生的事,这四个字便安不到她头上。

      方才被吴寡妇说的有些无言的傅北,立即起身坐到宁似清身边的小板凳上,握住她冰冰凉凉的手搓来搓去,“娘,你就听我媳妇儿的。”

      “你知道什么……”吴寡妇说完看向宁似清,有些话在嘴边转悠了许多圈,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你可知我们母子为了融入这个村,到如今不被排斥用了多少年?”

      听到吴寡|妇平静的声音,宁似清反而有些心慌,手指下意识收紧,感觉到傅北握着自己的手掌紧了紧,她才摇了摇头。

      “整整二十年,你嫁过来后也与傅北出了门,他们对傅北的态度你心里应当已经有数,以前他们说我们家风水不好,说我们来到这里会连累整个村的风水,自从傅北他爹走了后,这种言论更是多不胜数,但你可知以前他们如何称呼我和傅北?”

      宁似清还未来得及发问,便听到吴寡|妇说:“克夫,丧门星,杂种,他爹还在时还勉强能够保护我们母子,可他爹走后,我们孤儿寡母为了那一点点公平,难道要与那么多人交恶?当年傅北才五岁,好不容易长到十多岁,还磕破了头——”

      许是真的说到伤心处,吴寡|妇哽咽起来,正在认真听着的宁似清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她,“娘……”

      傅北也皱起眉,“娘,你怎么又哭了,大夫说你不能老哭,老哭对身体不好。”

      闻言,宁似清忍不住回头看向傅北,发现他表情十分平静,显然方才吴寡妇的话语并没能勾起他不好的回忆,许是根本便不在意,也不知该如何在意。

      吴寡妇擦了擦眼泪,没理会傅北,反而紧盯着宁似清,“……你说我能如何?若是不忍气吞声做些退让,孤儿寡|妇碰到些无法解决的难题,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就说这次你们成亲,但凡他们不肯借桌椅板凳,家里哪里摆得起宴席,那些肉菜从哪里来,谁能陪傅北去迎亲?”

      听出吴寡妇话里的无奈,宁似清感觉自己鼻子一阵发酸,她忽然明白,娘心里很清楚卖肉被占了大便宜,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乡亲们早已养成习惯,若是不想再被占便宜,只要稍微提一提,便会像昨晚一样。

      被乡亲们厌恶,被颠倒黑白的咒骂一通,好不容易融进村子,又要再次被排斥在外,二十年的退步忍让也全部都化为虚有。

      傅北说:“怎么没人帮忙,大奶奶和富贵儿他们都是好人,他们经常帮我。”

      “你大奶奶他们自然好,昨晚他们愿意为你们做主,你们已该千恩万谢,怎忍心让你大奶奶为难?”

      他们一家虽已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可毕竟是外姓人,不像村子里人几乎都沾亲带故,大奶奶一家自然跟大部分村民都沾了亲,即使大奶奶愿意为他们做主,也必定会为难,且时间一长,总不能一直为了外人不给亲戚面子。

      傅北犹豫起来,而明白了吴寡妇难处和忧虑的宁似清也觉得难受极了,眼泪不知不觉便涌到眼眶,声音哽咽的说:“娘,我不争了,一会儿我去村里卖肉,还是五文钱一块。”

      吴寡妇看了她片刻,叹息着说:“你能想明白就好。”

      可傅北却不乐意,以前他是不知晓,现在知晓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别人占便宜,他捏了捏宁似清的手指,似是在责怪她不坚定,“不卖,他们在欺负我们,为什么我们还要卖肉给他们让他们继续欺负!”

      吴寡|妇看着皱着眉的傅北,和坐在他身边垂着头的宁似清,叹了口气,“就这最后一次,日后便不去打猎了,再想点别的法子赚钱吧。”

      宁似清猛地站起身,“娘,相公,我去做饭。”

      说完她就将手从傅北手掌挣脱出,快步离开堂屋,刚进了院子,就被身后跟来的傅北追上。

      看到宁似清脸上的泪痕,傅北有些着急,连忙用拇指帮她抹掉眼泪,抱着她一下下安抚地抚|摸着长发,笨拙的安慰道:“媳妇儿别难过,我会好好保护你和娘的。”

      听着傅北不失温柔的声音,宁似清瞬间支撑不住,扑在他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偶尔才会露出一点点小小的抽泣声。

      傅北耳朵灵得很,听到媳妇儿在哭,想安慰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急的只晓得说别哭别哭。

      今日风雪小了不少,但就这般在院子里站了半刻钟,还是冷的有些受不了,可宁似清还在哭,傅北不敢乱动,怕她哭得更厉害,又心疼媳妇儿的身子,最后只能将两只手张开盖在宁似清脑袋上,希望能帮她遮挡一些风雪。

      哭够了的宁似清发现因自己的任性,傅北陪着吹了将近一刻钟的冷风,连忙抬手抹了抹眼泪,“我以前不爱哭的。”

      “以后也不哭。”

      傅北放下手,捂着她的脸搓了搓,就赶紧牵着她去了厨房,把火引燃后,他看着开始择菜的宁似清,小心翼翼的问:“媳妇儿,刚才你为什么也要哭?”

      问完担心她又开始哭,傅北偏着头有些紧张,甚至开始思索起若是媳妇儿又开始哭,自己该如何如何安慰。

      宁似清择菜的手微顿,轻声说:“许是因真真切切感受到生活的无奈吧……因为我们不得不对一些事情退让妥协。”

      这种感受甚至在娘家时都没有过,宁似清在家日子过得的确不舒畅,可因为宁广善和宁李氏的强势,从未有人能占得到他们家里的便宜,村里的人对她也不错,她所受到的一切委屈和不公平都只是来自于自己的爹娘,可那是生养自己的爹娘,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理由,除了夜深人静时的啼哭,也只是感觉到委屈罢了。

      从未如这一刻般觉得生活竟如此无奈过。

      可傅北却无法理解,只能疑惑的看着她。

      “相公——吃过早饭,我们便去把肉卖了吧。”

      “去镇上?”

      宁似清眼神黯然,又止不住的难过,她连忙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不是,去村里。”

      说完,她根本不敢看傅北的反应,死死垂着头。

      家里到现在都只有三间房,甚至厨房都只搭了个简陋棚子遮挡风雪,日子过的着实不易,给她带来希望的肉如今也只能卖几十文,宁似清择菜的手有些颤|抖,她根本没脸面对傅北,是她说乡亲们五文钱买肉欺负人,也是她说要去镇上卖肉,可现在反悔要去村里卖肉的也是她。

      那都是相公冒着风险从山里弄回来的,她哪来的资格提出五文钱卖出去?

      就在宁似清自我唾弃时,傅北伸手捧住她的脸,让她被迫抬头,看着媳妇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傅北直接将她手里的菜抢了扔在盆里,而后一把将人抱到自己腿上,“为什么不去镇上?清清,看着我,为什么不去镇上?”

      宁似清只能抬头与傅北对视,看着他脸上的认真,咬了咬下唇,“昨日我们已经得罪了太多人,纵然他们的确不对,可娘说的对,在这个村子里,我们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就不能和他们关系闹得太僵,否则他们很有可能像那两兄弟一样,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去我们地里搞破坏。”

      傅北眉头一皱,眼神忽然变得狠戾,他说:“那我就去将所有人都揍一顿!谁来揍谁!让他们几天爬不起来!”

      宁似清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傅北,“可……”

      “就去镇上卖肉!”

      听到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语,宁似清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猛地颤了颤,她忍不住伸手抱住傅北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的往傅北这边偏移。

      若是真的能够去镇上卖个正常价格,怎么可能愿意将肉贱卖给乡亲们。

      可心中还是犹豫,“但你只有一个人,如何揍得过来?而且……他们若是报复怎么办?还有娘恐怕也不同意。”

      提到吴寡妇,宁似清情绪又低落下去。

      傅北一只手揽在宁似清腰上,一只手轻轻盖在她后脑勺,不怎么在意的说:“不怕,他们胆子小,都打不过我,也不敢打我,一会儿我去跟娘说,你别担心。”

      若是他能再说的仔细些,宁似清就能明白,傅北的意思是大多数乡亲都欺软怕硬,如同李祖福,当年被狠揍了一顿后,只要傅北表露出要揍他的意思,便会怂的立即跑没影。

      宁似清从小便被宁李氏灌输嫁人后相公说的话便是真理,若自己的想法与相公冲突了,要优先听从相公的,况且这次她心里还是更向着傅北,迫于无奈将肉重新贱卖给乡亲们,那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若是能有其他方法解决,如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将肉贱卖。

      今日的早饭是几根煮玉米和一盘青菜,还有昨晚切好的猪头肉也炒了一小碟,端着菜往堂屋走时,宁似清紧张起来,犹豫的问:“相公,真的要去镇上卖?”

      傅北点头,“一定要去。”

      得到了肯定答复,宁似清咬着下唇紧张的跟着进了堂屋,她正在思索该怎么和吴寡|妇说,旁边傅北就直接说道:“娘,吃完饭我和媳妇儿去镇上卖肉。”

      吴寡|妇猛地扭头看着傅北,“你说什么?”

      傅北说:“我要和媳妇儿去镇上卖肉,我决定的,你要吼就吼我,不能吼我媳妇儿!”

      屋内忽然安静了片刻,宁似清忐忑的将菜和筷子放在椅子上,想到自己方才还答应了娘要把肉卖给乡亲们,现在只不过做了顿饭的功夫便改了主意,怕是又要惹娘生气了。

      放下碗筷后她甚至没敢坐,垂着头规规矩矩站在椅子旁,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吴寡|妇并没有如预料中的勃然大怒,而是扭头痛哭,她顿时慌了神,“娘……”

      “我在这个家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是不是?你们非要逼死我才甘心?”

      宁似清连忙走过去,她想像之前那样安抚吴寡妇,可手才刚伸出去便被打开,眼眶瞬间跟着红了,“娘,我们没想逼你。”

      “没想逼我你们还非要去镇上卖肉?没想逼我你们就偏不肯听我一句劝?我退让了二十年,忍了二十年,只此一次要求你们听我的劝,你们不乐意,了今日以后不去打猎便是,为何偏要去镇上?非要等到在村子里日子过不下去才肯罢休?”

      吴寡妇捏着拳头一拳拳锤着自己的心口,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让宁似清慌了神,求助的看向傅北,“相公……”

      傅北蹲在火盆旁边,没去看吴寡|妇,盯着火盆里翻腾得火苗看了许久,才闷闷的说:“不去镇上卖肉就是,大夫说了你不能常哭,对身体不好。”

      吴寡|妇扭头看向宁似清,见她也点头,这才抬手擦了擦眼泪,“好,既然如此,吃过饭你们就赶紧去,了了这一桩恩怨。”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要去镇上卖肉的小两口只好再次放弃,情绪并不高涨地吃过早饭,洗了碗两人就提着桶相伴出门,可走到半路时才想起现在天色还尚早,只怕许多人家里都还未有人起来。

      傅北放下桶,跑到田坎边揪了一把野草,在手里缠缠|绕绕做了个饼的形状,他扭头冲宁似清招了招手,“媳妇儿过来。”

      心情不大好的宁似清走过去,又在傅北的示意下蹲下,看着他拿着‘草饼’在自己脑袋上比了比,轻声问:“相公,你在做帽子吗?”

      “嗯!等会儿我弄好了给你戴上,雪花就落不到你头发上了。”

      宁似清感觉心里升腾起一丝暖意,呼出口长气,也伸手去揪田坎上的野草。

      小两口蹲在田坎旁忙活了半天,才终于各自给对方编制了一个简陋的帽子,并不能保暖御寒,也无法遮风挡雨,可至少能够挡住雪花。

      傅北小心翼翼的将‘草饼帽’盖在宁似清脑袋上,见刚好把她头顶盖住,便笑了起来,看了看她手里拿着得‘草饼帽’,迫不及待地垂下头,“快给我戴上。”

      “嗯……也挺合适呢。”

      傅北乐的嘴角都仿佛要裂到耳根,宝贝似得摸了摸其实有些湿的‘草饼帽’,“很喜欢!”

      被傅北的笑感染,宁似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惜快乐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一想到等会儿还要去村里卖肉,她的情绪便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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