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玥笙歌》许君三生

19、志怪小说

　　却没想到，自玥笙给唯灵带了那两本话本子后，唯灵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每日，她都看那些志怪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再没说过日子无趣，时不时还要和玥笙品头论足几番：“啧，你们凡人写女妖都是貌美如花，深情温柔，写男妖都是样貌丑陋，无恶不作，我看了好几本都是这样了，一看写书的就是男的。”

　　玥笙闭眼打坐，并未理会她。

　　“你看这本！”唯灵又突然坐起，愤然道：“看得我好气，这书生一无所长，还是个负心郎，可这梅花妖还对他念念不忘，书生怕她纠缠，影响自己的仕途，最后他居然和道士联合起来把她给收了，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蠢的花妖，真是丢我们花妖的脸！”说着，她拿起一块杏仁酥来，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玥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其实，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看个话本子而已，她能如此激动，不过是些真真假假的故事罢了。

　　但这日却有些意外，玥笙给她新买回来了一本名为《战神传》的话本子后，她却看得很是认真，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看两行就评论一句。

　　门外的雨声淅淅沥沥，雨滴打在房檐上，像玉石掷地般清脆。玥笙低着头，耐心地用泉帕擦着青虹剑，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唯灵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放下了手中的书，神色难得的有几分怅然。

　　玥笙等着她长篇大论，可等了半晌，唯灵仍没说话，她支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唯灵还是开口了，她说：“玥笙，我给你讲这个战神传的故事吧。”

　　九重天上都是尊贵的上仙，而其中，有赫赫战功之人，又被称为战神。墨翎上仙便是九重天上的战神，他俊美无双，法力高强，自然俘虏了无数女仙的芳心，其中，也包括天界的小公主，涟漪。

　　涟漪公主很受宠，她娇蛮任性，与其他女仙不同，她性子泼辣，喜好打打杀杀，好胜心又很强，她听着墨翎上仙的事迹长大，自小便仰慕他。

　　一次九重天宴会，她终于找到机会结识了墨翎。后来，她便总缠着墨翎，要和他比试比试，墨翎因着她是天界公主，不好直接拒绝，也只好耐着性子陪她比武，一来二往的，涟漪更是对墨翎喜欢得难以自拔。

　　可惜，墨翎另有所爱，他喜欢蓬莱仙岛的芜语仙子，芜语仙子天生魂魄残缺，身子很弱，估计活不太长久，可她温柔善良，知性懂事，惹人怜惜。墨翎每次见到芜语仙子的时候，平日里冷硬的脸都会不自觉地柔和起来，甚至声音都低了许多，似乎唯恐吓到芜语仙子。

　　堂堂战神墨翎上仙，见惯了生死，经历了杀戮血腥，却化不开绕指柔，他怜惜芜语仙子，幸好，芜语仙子也爱他。如果没有涟漪公主的插手，这本可以成为九重天上的一段佳话。

　　然而，墨翎战神和芜语仙子两人举案齐眉，恩爱两不疑，而涟漪却要横插一脚，她说，她要做墨翎的大夫人。

　　涟漪任性惯了，她也不管墨翎有多喜欢芜语仙子，反正她的公主身份在这里，就算他们再相爱，涟漪想做大夫人就一定是大夫人，而且，墨翎绝不敢冷落她。

　　本来，墨翎也屈服了，说好了涟漪做大夫人，芜语仙子伏低做小。墨翎想，大不了自己对芜语更好，来加倍地补偿她。

　　恰好那时，在九天悬崖的峭壁上，三灵花开了。墨翎为了给芜语仙子补好魂魄，去抢夺那三灵花。三灵花的三片花瓣皆有起死回生之能，可修补魂魄，这样的宝物，无数人都想要，神兽金麒麟更是拼命守护着，那真的是场恶战。

　　在墨翎历尽千辛万苦，重伤了金麒麟之后，他终于伤痕累累地到了峭壁上的山洞，正欲采摘九灵花的时候，涟漪出现了。

　　涟漪早就听说了墨翎会来这里取三灵花，便偷偷在他身上下了追踪术，趁墨翎重伤之际，出现在这里，只为了，毁了这三灵花。

　　其实，涟漪一直都嫉妒芜语仙子，嫉妒她柔柔弱弱却惹得墨翎倾心相互，更嫉妒墨翎为了给她补个魂魄连命都不要了，她不想让芜语仙子魂魄完整，更不想让芜语仙子活得太久，只有她芜语仙子死得早，墨翎才能完完整整地属于她。

　　于是，涟漪施法让墨翎无法再行动，然后当着墨翎的面，把那脆弱娇嫩的三灵花花瓣一片一片地揪下，撕碎，最后……三灵花只余光秃秃的花茎，就这样，墨翎眼睁睁地看着三灵花在他面前迅速地枯萎了。他目眦欲裂，双目赤红，而涟漪浑然不觉自己做错了，还沾沾自喜道，这就是你不够爱我的下场。

　　涟漪知道墨翎会恨她，但是她想，反正墨翎也会娶她，神仙的岁月那么漫长，等芜语死了以后，自己对墨翎又那么好，早晚墨翎会忘了芜语，爱上自己的。

　　千算万算，她也没算到，墨翎会那么恨她，恨到所有的退路都不要了。

　　墨翎战神能行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涟漪公主杀了。涟漪公主本来就和墨翎战神实力差很多，要不是墨翎战神让着她，平日里那些比试她怎么可能赢，再加上她对墨翎毫无防备，就算墨翎那时重伤在身，也对她，一击致命。

　　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涟漪公主死了，天帝震怒，墨翎和芜语被打入极冰之原，生生世世不得出来。墨翎抱着芜语仙子走入极冰之原的时候，对天帝说——

　　“我从未后悔杀了涟漪，她该死。本来为了阿语，我已答应娶她为妻，如今她却断了阿语的活路。阿语活不长了，那就让我在这里陪着她，能陪一时是一时。”他的神情，冷然却又带着几分心伤。

　　是以，九重天的战神墨翎上仙，就这样入了极冰之原，再也没出来。

　　故事讲完了，这明显不是个有趣的故事。

　　玥笙和唯灵相顾无言，气氛久久地沉默着。

　　半晌，还是唯灵先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个故事里面，谁最可怜？”

　　玥笙不语，静默沉思。很明显，涟漪是最不值得同情的那个，爱一个人没有错，可她爱得太偏执，太自我，可以说，是她害了墨翎和芜语两人。

　　至于墨翎战神和芜语仙子，玥笙觉得，还是墨翎更可怜些，保护不了自己所爱之人，还要屈服于势力和公主虚与委蛇，空有战神气节，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玥笙道：“墨翎。”

　　这却明显不是唯灵想听到的答案。只见唯灵一撇嘴，一脸难过道：“难道不是那三灵花嘛，三灵花有什么错啊，辛辛苦苦长了两千年，刚开花就被人一片一片给活活揪死了，那得多痛啊……”说着，唯灵闭了闭眼，似乎不忍想象那场景。

　　玥笙一愣。

　　唯灵还是没缓过来，她眸子里满是悲伤：“金麒麟也好可怜嘤，莫名其妙就被围攻，还被打成重伤……”

　　玥笙怔然地看着她，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吧？他们关注的重点，好像不太一样？

　　唯灵的神色却不似作假，她的眼里甚至有了盈盈泪花。

　　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金麒麟从未和他们说过这些事，她竟不知道，在她和哥哥之前的那朵三灵花是这么死的，肯定很痛吧，什么涟漪公主，什么墨翎战神，都太过分了，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就这样伤害三灵花和金麒麟，神仙还不是一样的自私！

　　玥笙看着唯灵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虽说她平时看话本子就情绪比较大，可是看哭了还是很少见的，尤其是，还不是因为故事里的主角哭……

　　唯灵还是不甘心，她带着哭腔问玥笙：“三灵花就应该被人采摘吗？就应该被人那么对待吗？你看，你都不为它心痛一下。”

　　玥笙虽觉得她的责怪来得莫名其妙，却也深知不要惹此刻的唯灵好，她一哭闹起来就没完没了。于是，玥笙还是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故事里的三灵花，沉默片刻，他用八个字概括了三灵花之所以被这样对待的原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三灵花没错，但是它有那样逆天改命的作用，却不够强大到能保护自己，所以只能任人采摘。

　　怕唯灵听不懂，玥笙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空有宝物，却不够强大去守护。”

　　唯灵见玥笙一下子说这么深奥的词，都忘了哭，她愣愣地看着玥笙，同时，她也在心里细细咀嚼着这八个字。

　　其实，玥笙说得对。

　　三灵花柔弱，所以有神兽金麒麟守护。去抢三灵花的人，本身也是冒了巨大的风险的，金麒麟虽重伤，它却也不知道伤了多少人。强大如墨翎战神，还不是伤痕累累。

　　而她和哥哥，就更是了。没了金麒麟的保护，他们被追杀、被利用、被欺骗、被玩弄，只能如丧家之犬般逃窜，那时唯灵甚至觉得，天下之大，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不过，现在已经不再是任人欺凌的时候了。她不再弱小，哥哥也会醒的，一切都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想到这里，唯灵刚刚还湿漉漉的眸子瞬间有了光亮，她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把那话本子一扔，豪气道：“不说这破故事了！玥笙，我今晚想吃烤猪蹄！”

　　烤猪蹄？

　　玥笙侧目看她。

　　花妖喝露水就好了，她爱吃糕点本就是花妖中的异类，但那至少不算太让人惊讶，可是烤猪蹄的话，那样油腻，他都忍受不了，她却想吃？

　　唯灵看玥笙不太相信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个……我看话本子里说，那是人世间最美味的东西，昨天问了个丫鬟，她也说烤猪蹄很好吃，我想尝试一下嘛。”

　　玥笙没再说什么，这些日子过来，玥笙也发现了，她想吃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方法，她最后都能搞来，既然如此，他不如就圆了她的心愿，免得她又折腾别人。

　　就这样，玥笙去买了烤猪蹄，唯灵也吃了，她虽不觉得这烤猪蹄有多美味，但她想一定是自己没有领会到其中真谛，没准吃完就觉得好吃了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啃完了整整一个大猪蹄。下场是……

　　唯灵肚子疼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捂着肚子在床上哭哭唧唧个不停，痛得直打滚，呜呜咽咽得吵得丫鬟都睡不好觉。玥笙什么法子都试过了，给她输灵气，帮她调内息，什么都不管用，最后，还是他帮她揉肚子，她才觉得好受一点。

　　玥笙给她揉肚子的时候格外尽职尽责，他也没觉得彼此要有多亲昵才能做这样的动作，他只是把这理解为寒毒发作时抱着她一样，单单是为了让她好受些。

　　他的力道拿捏得特别好，同时掌间微微带了些灵气，以此帮她顺气，他在那里给唯灵揉肚子揉得认真，却没发现，此刻唯灵眼里藏着的笑意——

　　抱也抱了，她的身体他也摸了，如今肚子都帮她揉了，就差亲亲吻，再顺便上个床了。

　　哎呀呀，感觉精元在和自己招手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脑回路永远和男主不一样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