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玥笙歌》许君三生

18、孺子可教

　　玥笙按照唯灵的话，去完长春街和中川巷买完糕点之后，再去的酥仁楼。

　　酥仁楼是冠城以茶点闻名的酒楼，是文人墨客所爱，那酒楼的气氛优雅，糕点都是当即去做，上来的时候酥脆酥脆的，甚是美味。

　　然而他点完唯灵要的那些糕点后，结账的时候，他却发现，银子不够。

　　玥笙立刻明白了这是唯灵的捉弄，可糕点已经做好了，无法再退，那小二的脸色虽不太好看，语气却也还算恭敬：“公子，不然您再找找？也许您身上还有银子？”

　　周围饮茶的那些酸腐文人一向自恃清高，看到此情此景便嗤笑起来，他们窃窃私语道：“这人长得还行，没想到竟是个吃霸王餐的。”

　　“就是，人模狗样的。”

　　最后，玥笙带着些尴尬地强行了赊账，并再三保证了会还钱过来，那店小二虽不愿，但是看这人不太像个好惹的，背后旳剑更是煞气很重，只好勉强同意了。

　　玥笙沉着脸，拿好糕点便出了酒楼。

　　回到吴府后，唯灵一看玥笙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得逞了，她又惯会装傻，拒不承认自己捉弄他，就算他一脸阴沉，她也很是无辜道：“我怎么知道这些糕点这么贵呢，以前没这么贵的！不怪我，真的。”

　　玥笙不欲与她多费口舌，他本就不擅辩解，面上没再说话，唯灵都以为自己骗过他的时候，玥笙却用行动证明了，他压根就没信唯灵的鬼话。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不理会她，就算唯灵拉着他说好多话，他却也一句都不回。

　　唯灵有点后悔了，好不容易关系亲近了点，她却偏要自己作。

　　只是即使这样，玥笙还是个重承诺的人，亥时该扎针他一点没耽搁，扎针后他也还是继续在屋里呆着陪着她。

　　寅时的时候，唯灵寒毒又发作了，寒毒发作的她十分难受，也早就记不清玥笙对她很冷淡这茬儿事，她像昨天晚上一样，死命地往他怀里钻，玥笙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也有点心软起来，便亦怀抱住她，给她些暖意。

　　玥笙低头看她，她此刻很是乖巧，像是小猫咪趴在他的怀里，不吵也不闹，她抓着他的袖子，看上去十分依赖他。

　　烛光下，唯灵的面容很清楚，她的唇微微向下，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她虽在他怀里，身体却还因为寒冷而止不住地发抖。

　　玥笙就这样看着她，却在这一瞬间，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痛感，觉得不理她的自己有些过分。

　　唯灵其实心性还是个小孩子啊。他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本来就是他害得她如此境地啊，就算她埋怨他天天发脾气他也该忍着不是，何况她没有，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和唯灵相处久了，连自己都在不知不觉间烟火气重了许多。

　　其实，他原本是个很寡淡的人。在竹生派的时候，只有师父来看他时他才会感觉欣喜，剩下的大多数时间里，他的内心都是毫无波澜的。每日里就是练剑、看书，心情没有半点起伏。不对，与其说他淡漠，不如说是，没有碰到什么值得他有情绪的事。竹生派的生活，太平静，亦太无趣。

　　下山之后，他渐渐有了些情绪，有对穷苦村民的怜悯，也有除完妖之后的如释重负，但那些都是很淡的感情，并不浓烈。

　　遇到了唯灵之后，他的情绪却渐渐变得多了起来，生气、不耐烦、愧疚、恼怒、无奈、怜惜……

　　不知怎的，玥笙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遇到她以后才活过来的感觉。

　　不对，有情绪来说，对他并不是好事。竹生派的剑道讲究的是灭情灭欲，成大道者，必寡情。

　　想到这里，玥笙的眸子又暗了下来。

　　***

　　吴府客房里。

　　“啊，玥笙怎么还不回来呀。”唯灵躺在床上，把腿翘得高高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这样子让别人看到不知要觉得她怎么这样没有廉耻之心。

　　可这屋子里，并无其他人，是以她就更无所畏惧了起来。

　　这已是她治愈寒毒的第七日了，前几天本来因为她一时兴起的恶作剧玥笙好像不太想理她，可是那天她犯了寒毒之后玥笙又好了，对她还要更温柔一些。果然让他每天看自己受寒毒之苦有多可怜还是挺有用的。

　　只是……她已经在屋子里整整呆了七天了！她都快在屋子里闷出病了，可无论她怎么说，玥笙依然不放她出去，只说外面风大，不利于她的寒毒。还给她下了禁咒。

　　那禁咒当真是歹毒！只要她出一次这个屋子，以后三天内她吃什么都是苦的，这对嗜甜如命的她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不行，唯灵怎么觉得玥笙越来越了解她了，拿她命脉一拿一个准儿，不过，唯灵也没让他太舒坦就是了。

　　白日里，唯灵就折腾他，今天要吃冰冻荔枝，明天要吃玛瑙糕的，简直是绞尽脑汁地使唤他，他要是不去买，她就说他忘恩负义，这么点小要求都不答应，玥笙一般而言，都是看她一眼，就顺从地去买了。

　　晚上呢，还像以前一样，亥时针灸，寅时寒毒发作，不过这针灸之术明显很有用，她寒毒发作的时辰已经由两个时辰之久变成一个时辰了，假以时日，她肯定会好得差不多。

　　就是吧，勾引一事还毫无进展，任她怎样明里暗里的挑拨，玥笙都毫无反应。

　　这不禁让唯灵觉得……他与人交.合后的精元能让人起死回生一说，不会是假的吧？他不会不举吧？可这想法吧，她也就只是随意想想，想必还是她不行，没能挑拨起他的欲.望罢了。

　　那弦若更是自此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惹得她想欺负欺负人找找乐子都不行，不过听碎嘴的丫鬟们说，那弦若倒是天天卯足了劲往玥笙面前凑，只是玥笙一向冷淡，三言两语就把弦若打发了，弦若却能因着他的几句话便红了脸，自此更是卖力地打扮自己，希望能得到玥笙的青睐。

　　想象着玥笙冷淡疏离，而弦若却脸红心跳的样子，唯灵就觉得好好笑，她一点都不担心玥笙，因为，要让玥笙喜欢上弦若，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连她这样貌美机智聪慧俏皮可爱的人都搞不定玥笙，弦若那种姿色一般、心机极重的人，更不可能了。

　　不过唯灵却也慢慢感觉出来，玥笙对她越来越容忍了。她还是任性、娇蛮又娇滴滴的，玥笙虽还是有时候会不理她，可是却似乎，渐渐地习惯了。

　　习惯啊，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它会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卸掉你的心防，侵蚀你的感情，进而，深入你的内心。

　　正在唯灵还在这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声响，接着就是甜腻诱人的糕点气味，唯灵立马知道是玥笙回来了，她一个起身坐起，像小狗一样使劲嗅了嗅，便满眼期待地看向进门的男人，问道：“今日还带了什么别的吗？是我没闻过的气味！”

　　玥笙走进屋，一边把糕点递给她，一边淡道：“酥仁楼新出了桃叶酥。”

　　唯灵欢喜地接过，夸道：“玥笙，你真好！从开始让你买点什么你都买不全，到现在，你都能给我惊喜，真的是孺子可教也。”

　　玥笙：“……”总有种她在夸小猫小狗的感觉。

　　再看唯灵，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糕点的油纸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一副千万按捺住自己，此等珍品要细细品尝的样子。

　　最初时，玥笙看她吃相还觉得好笑，如今却已见怪不怪，他看了她两眼便欲移开目光，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里衣拿出两本话本子来。

　　玥笙将那话本子随手放到唯灵的床上，语气没什么起伏道：“志怪小说。”

　　听府中下人说，如今志怪小说甚是盛行，爱恨情仇、虐恋情深、人妖相恋等……玥笙再想起每次不让唯灵出门时她都苦大仇深的样子，想必待在府中是极无聊的，便随手给她买了两本话本子让她打发时光。

　　唯灵看到话本子时，口中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差点没噎住，这，这是玥笙给她买的？还是在她没要求的情况下，主动给她带的？

　　她在三灵山的时候就极喜欢下山买话本子回去看，专挑那些情情爱爱的，如今勾引玥笙的手段好多也是从那上面学的，但最近却死活不敢开口要，毕竟，她总觉得看这个有点丢人，感觉……都是一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才喜欢看这些，虽然唯灵看着小，但是怎么说也是个几千岁的妖精了，这岁数说出来都能吓死人的。

　　不过现在，是玥笙给她买的！那可就不一样了。

　　玥笙看她噎得都说不出话来，便俯身递给她一杯水，有些诧异道：“不喜欢？”

　　他本以为她会很开心的。

　　唯灵连忙摇头，她接过那杯水，喝了一大口，这才把口中的糕点咽下去，她抚着胸口，觉得舒畅了些。

　　想起来还没回玥笙说话，她忙看向身旁的玥笙，扬唇笑道道：“喜欢！我很喜欢！”

　　为了表达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唯灵低头，从油纸袋中拿出一块桃叶酥来，犹豫半晌，还是有些不舍道：“喏，给你吃一块。”

　　玥笙看着她一脸“就吃一块，只给你吃一块，别再要了”的肉疼表情，只觉得她孩子气得紧，想必是他给她买了话本子，她心中感激，才愿意和他分享这块桃叶酥罢。

　　唯灵看玥笙既没接过桃叶酥也没作声，一时也摸不透他的想法，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大气点，玥笙难得体贴一回，嘉奖嘉奖他，以后他才能对她更好啊。

　　于是，她又劝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不愧是酥仁楼的新糕点，简直是融合了所有楼里糕点的优势，甜而不腻，脆而不硬，你尝尝吧，你也会喜欢的。”

　　玥笙顿了顿，还是低声道：“我不喜甜。”

　　唯灵再三确认了他是真的不吃，这才满足地把桃叶酥放进自己的嘴里，美滋滋地品尝起来。

　　玥笙看着她可爱餍足的模样，不知怎的，觉得心上某一处，霎时变得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