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症诊疗报告》李颜

7、第七章

　　白墙青瓦造型的中式别墅继承了江南园林的精致淡雅，一辆牧马人急踩刹车，伴随着轮胎擦地的刺耳声。
　　一男子从车上跳下，飞快穿过一条石头铺成的小径，咚咚敲开门。
　　“王叔叔好。”方牧心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王建功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怎么来了？”
　　“我找林昊有点事。”
　　“你找他能有什么事？”
　　方牧心：“合作上的事。”
　　“我家今天有客人，不方便招呼你。”他毫不留情地说道，因为在他眼中方牧心找王林昊不是吃饭就是喝酒，反正就是没啥正经事情。
　　王林昊站在楼上喊：“方公子，你来啦，快点上来。”
　　方牧心笑着说：“就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王建功冷哼一声把路让开。
　　“你爸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敌意？”
　　“我的朋友他都一视同仁。”
　　“什么一视同仁？”
　　“还能什么，狐朋狗友呗！”
　　方牧心抡起拳头砸在他肩膀上：“卧槽！我一大好青年，什么狐朋狗友？”
　　王林昊翻了个白眼：“大好流氓还差不多！”
　　“去你大爷，唉，我说，仙姑到底什么时候来？”
　　“你来。”王林昊把他招呼到窗台前，“看到车灯我们就下楼。”方牧心点点头目不转睛盯着楼下。
　　低矮的冬青外两排玉兰灯杆静静立着，灯罩外细小的蚊虫盘绕飞舞。
　　方牧心紧张到后背出汗，可是这种感觉真好，就像一句诗说的，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可以不等，但是这种等待更让人舒服。
　　就像等待一株花开，花香就足够沁人心脾。
　　远处打来车灯的光芒。
　　方牧心立刻下楼边走边说：“王林昊，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你把方案拿给我看。”
　　王林昊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没问题。不过天这么晚了，留下来吃点饭再走吧。”
　　王建功刚想开口阻拦。
　　方牧心答应的无比爽快：“好！”
　　王建功张了张嘴，瞪了一眼王林昊。他耸肩一脸我也很无奈，只是随口说说的表情。
　　“我去叫你妈下楼吃饭。”打心眼里他就不喜欢这个白面小子，缺少刚气，看起来跟女人似的。
　　刚转身，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
　　王建功立刻喜笑颜开：“快让小刘开门，你姐来了。”
　　方牧心小声吐槽：“你爹的脸变的真快。”
　　“还不是因为他的宝贝明珠来了。”

　　“王叔，最近身体好吗”楚瑜走了进来，仿佛没看见客厅里站着的另外两个人。
　　方牧心插嘴:“这位是……”看起来好面熟。他甚至还扶着脑袋装作思考的样子，但是场面很尴尬，他似乎看起来并不存在，准备好的意外相遇戏码完全无法上演。
　　“挺好的，快点坐，叔给你泡茶。”
　　“不喝茶了，我要一杯白水。”
　　“最近好像瘦了点”
　　“天太热，没什么胃口。”
　　“那可不行，以后常回家来吃。”
　　方牧心的内心：……看看我，就看我一眼。
　　王林昊解释：“她的眼睛只看她想看的人。”
　　“那你爸呢”
　　“摆明了不想跟你说话呗。”
　　“我们俩站在这里像不像傻子？”
　　王林昊往旁边挪了几步歪坐在沙发上。
　　方牧心坐在楚瑜对面，报之以微笑。
　　然而，他似空气，似透明，似无影，丝毫没有引起对面人的多余目光，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林昊看到方牧心的脸憋成猪肝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方大少何时受过女人的气？
　　他爹黑着脸来了句：“笑什么笑？再笑上楼去。”
　　一物降一物，楚瑜降方牧心。又比如，爹爹降儿子。
　　方牧心受伤般地看了一眼楚瑜，挫败、失落、无力，还有形容不上来的千万种情绪纠结在胸口。
　　王林昊对着他做了个口型：“放弃吧！”
　　放弃？他字典里一向没有放弃二字。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他追不到的姑娘。
　　看到他摇头，简直像撞邪了一样。王林昊耸了下肩，好吧，劝过你几次不听，那你就找虐，以后我不会再劝了。
　　“楚瑜来了。”程楠坐在王建功旁边，看到了对面的方牧心，“这不是方家的公子，好像叫牧心？”
　　程楠留的短发，微微烫了下。她穿着居家的拖鞋，里面是件白色细带印花长裙，外搭一件淡青色长衫。虽保养得当，但岁月依旧在她脸上留下细纹。
　　楚瑜对着程楠笑了一下，视线恍惚了两秒。如果妈妈还在，如今应该也是这般模样，时光不在，却留下风韵犹存的美。不过就那么一瞬，下一刻她又回到自己的话题之中。
　　“阿姨，是我。”方牧心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点。
　　“吴妈，快给方公子倒茶。”程楠喊了一声。
　　王建功起身：“这里有点吵，咱俩去我书房聊。”
　　楚瑜点点头。
　　一老一少就这么飘飘然离开了……
　　方牧心的目光一直尾随着楚瑜，心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程楠勉强笑道：“他们俩就是这样，谈起工作来比较忘我，根本不会在意旁边有什么人。方公子不要介意，快喝茶。”
　　王林昊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要试着慢慢习惯。”
　　他叹气：“我能说我已经习惯了吗”
　　程楠不明所以，看向王林昊。
　　他的眼睛在方牧心身上瞟了一眼，下巴又朝楚瑜离开的方向努了努，然后露出一张似笑未笑的脸。
　　程楠愣了几秒，笑着点头。敢情这方牧心醉温之意全在楚瑜身上。只是这楚瑜，还待开窍。

　　一张象头如意红木长桌，上面摆满各种美味佳肴。
　　王建功坐于主位，右手边是楚瑜，其余三人全坐在他的左手边。方牧心本想坐在楚瑜的旁边，可是被王林昊拉住了，说是现在时机未到，他们家人都知道楚瑜不喜欢有人坐在她旁边。
　　楚瑜面前有许多小碟，装的正是桌上的菜。她低头吃自己面前的菜，王建功也拿起筷子。正在说话的另外三人也突然安静下来，气氛突然陷入一种怪异之中。
　　方牧心冲王林昊眯眼：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王林昊回他的眯眼：还不是因为楚仙姑？
　　方牧心又回：这次又因为什么？
　　王林昊继续眯眼：还不是怕口水溅到饭菜中？
　　方牧心没看懂，继续冲他眨眼睛。
　　王林昊的眼皮快眨掉了，方牧心也没看懂到底是因为什么？
　　王建功看他俩眉来眼去，心中不悦，捂住嘴巴清了清嗓子。
　　他们俩只好作罢，低头吃饭。
　　得空，方牧心忍不住大呼：“楚仙姑是破坏氛围的杀手，拥有着让一切美好时光陷入死寂局面的能力，冷场王中的佼佼者，她这么牛，她知道吗？”

　　有人说：“我知道。”

　　她不是去了书房？怎么会到外面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楚瑜从他们俩面前飘过，坐进车里系着安全带头也不抬地说：“王林昊，再敢泄露我的行踪，你就死定了。”
　　没有情绪，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的声音之中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王林昊与方牧心二人均冷汗连连，瑟瑟发抖。
　　蝉不知在哪棵树上一直鸣叫。
　　好久后，呆若木鸡地两人中，一人拿胳膊推了另外一人。
　　“她刚刚好像跟我说话了。”
　　“是吗？也好像跟我说话了。”
　　“这是她同我说的第二句话。”
　　“是吗？我感觉到生命受到了威胁。”王林昊回过神，掐住方牧心的脖子，“都是你害得，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方公子，非她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方牧心抿了抿唇角：“谁让她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
　　她就像是春天的樱花，漫天飞舞着，唯她最独特，唯她落入我的心尖之上。

　　黑暗中的猩红若隐若现，渐渐熄灭后风轻轻吹过又燃烧着红。他指尖夹着烟，只是夹着，未曾抽一口。梧桐树的叶子硕大，落下来砸在他的头上，他也一动未动，只是静静看着车开回来。
　　看到树下的人影，楚瑜给物业打电话：“我是3号楼住户，楼下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请让他离开。”
　　来人一看是宋清扬，便怯怯道：“宋总，怎么是你？”
　　他低头看烟头已经烧到了皮肤，回过神来，淡淡说：“是我，怎么了？”
　　“有人投诉说这里出现了陌生男人，让我们请他走。”
　　宋清扬眸中似乎满含风霜雨雪，他略带痛苦地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的窗户。
　　时间不可倒流，你我已经走远。早知放手会如此痛苦，那当初何不放手一搏？
　　只是。现在。还有机会吗？
　　灯突然灭了。
　　宋清扬苦笑一声：“好，我这就走。”
　　高大的人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瑜拉上窗帘，坐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