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症诊疗报告》李颜

6、第六章

　　听到敲门声，楚瑜抬了抬眼皮，瞥见一道人影，她淡定自若的继续浏览桌上的文件，仿佛没听见。
　　门口的人等了几秒见她没反应，径直走了进来，大声笑道：“楚瑜，送你花的那个男人找到了没有？”
　　“你又取笑我，我找他干嘛，爱谁谁。”楚瑜这才抬起头，不过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她是公司总经理兼任董事，比她级别高的只有王建功，在公司她不起身相迎也丝毫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思仪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又笑道：“这是好事，我哪里是笑你？你年龄也不小了，听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轻蹙了一下眉头：“我看这帮人最近是太闲了，八卦竟然都传到你耳中了。”
　　“哪个女孩不想收到999朵玫瑰，也就是搁你这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看不上自然是没我优秀，我喜欢比我优秀的男人。”
　　王思仪哈哈大笑：“比你优秀，那你这辈子怕是很难嫁出去了。”
　　楚瑜被视为商界中的天才，她才16岁就已经替王建功谈下几笔大项目，不然王家的公司不会做到今天这么大。
　　“小姑姑你要是再取笑我，我就要送客了。”她表情冷淡到几乎没有，眉梢似有若无挑者。虽然亲昵地叫着小姑姑，那声音却是冷的让人心悸。
　　王思仪将她的表情一览眼底，却还是笑着说：“好了好了，说正事，这是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给你放这了。”
　　她转身立刻换了个表情，眼角眉梢全是讥讽，全无一点刚才的和蔼之色。
　　楚瑜扫了一眼，突然出声：“小姑姑！”
　　王思仪突然顿住脚步，脸色有点发白，勉强笑着问：“怎么了，还有事吗？”
　　“姑姑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她表情严肃，目光停留在她递上来的那份报表。即使不看，她也知道她藏了多少猫腻。
　　王思仪的脸色难看；“是有一点。”
　　“怪不得这份报表上的数据会有那么多瑕疵，我粗略看了一下每月的对账单，出入有四五百万的金额。”楚瑜说着抬起脸盯着她，“姑姑是公司的老人，在公司的时间比我要长，应该知道蚁穴可溃千里之堤。”
　　她那双桃花眼似一汪春水雾气昭昭，看起来天真无邪，但被她盯久了仿佛能穿透人心。
　　王思仪不敢与她对视，拿起报表浏览了一下：“让手底下的员工做的，竟然这么多漏洞，我没检查就拿过来是我的疏忽。”
　　楚瑜毫不留情地说：“身为领导这就是最大的失职。”
　　王思仪脸色发青，双手握拳，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拿回去让她们重做。”
　　楚瑜点了一下头便接着专心忙自己的事，不再理她。要不是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她早就动手清理这一毒瘤。
　　王思仪是王林昊的姑姑，是王建功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公司任财务担任总监一职。在楚瑜未进公司以前，公司几乎是她说了算，但是自从楚瑜接管公司，她就一直处于下风，始终捞不到什么好处。
　　拽什么拽，还当自己是军二代？没有我哥，谁会买你的账？她把报表撕得粉碎。我就不信斗不过你这个小丫头！再怎么着，你也是姓楚，不信王。
　　她的爸爸是已故的少将楚雄，妈妈是外院教授。十五年前，他们夫妇因车祸死亡，当时轰动全国。
　　警察局判定为意外，可流言传是□□所为。
　　楚瑜从来没想过追根究底，因为爸爸曾经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不会觉得遗憾，因为每一天他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死去的那天他依旧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他们唯一的女儿却没了爸爸妈妈。
　　她面无表情打着方向盘，穿过条条马路，驶入一条幽静的马路。这里是高档住宅区，梧桐路障将这里与外面的喧嚣隔离开来。在驶入地下车库的时候，她瞥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王林昊斜靠在他的法拉利上，路灯零零碎碎的打在他身上，在地上投影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之间夹着一支香烟，吸一口看一会儿天空，似乎连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淡淡的哀愁。
　　然而并不是哀愁，他就是想过把瘾，尝试一下那种绝望男人的感觉。
　　楚瑜下了车，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说：“王林昊，你闲来无事，在我家楼底下装深沉吗？”
　　王林昊立刻回过神来，把烟扔掉地上胡乱踩灭又用手扇了扇烟雾。
　　楚瑜瞄了一眼地上的烟头。
　　王林昊顺着她的目光，心想坏了，立刻捡起烟头塞进裤兜。
　　“我想幼儿园老师都教过的不要乱扔垃圾，不用我再跟你说一遍吧”
　　他立刻嬉皮笑脸地说：“不用不用，是我没公德心，从今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爱护环境。地球是我家，我会爱护它，爱母亲，爱地球。”
　　楚瑜淡淡问：“你过来干嘛？”
　　“我爸叫你回家吃饭。”
　　“我知道了，我上去收拾一下，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楚瑜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说：“吸烟对身体不好，以后尽量少抽。”
　　王林昊瞬间石化。他一直觉得楚瑜脸上的表情可以用两个词语概括，一个是“关我屁事”，另一个是“关你屁事”。可是她刚刚说少抽烟，她这是在关心我吗？我没有听错吧？我真的真的没有听错吗？
　　他掐了自己一把，脸上的肉很疼，却开心的合不拢嘴。
　　“你姐呢？”王建功见王林昊回来，然后愣了一下，“你在笑什么？”
　　“她一会儿就来。”王林昊眨了一下眼睛，“你一定不会想到楚瑜她竟然会关心人。”
　　王建功叹口气：“那孩子要不是遭受父母双亡的打击也不会变成这样。”
　　“爸你也相信他父母的死是意外？”
　　王建功的脸绷起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瑜她现在平平安安地活着。”
　　王林昊撇了撇嘴，上楼去给方牧心打电话。

　　楚瑜的床头柜摆了一个相框，是她跟爸爸妈妈的照片。
　　一家三口，照片中的小女孩扎着马尾，眼睛笑成了月牙，脸蛋红成了苹果。
　　“我很想你们。”
　　楚瑜的眼睛里雾气弥漫。
　　但这思念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如夏风拂面，来得微不足道，轻轻带过。
　　她很快补了妆，在衣帽间挑了一条九分卡其裤，一件简单没有任何饰纹的白衬衫。头发扎成马尾，露出细长的脖颈。出门的时候她看到门口的高跟鞋，摇了一下头，踮起脚尖取下摆在鞋柜最上层的平底布鞋。
　　上百件衣服，上百件鞋，无比体现一个强迫症应该具有的美德。衣服的颜色要按照深浅，季节以及长短排列。鞋子同样也要按照款式分颜色摆放。
　　可以说，她的衣帽间满足了所有女同胞们的幻想。
　　沈烨每次来，每次都要哀其不公，叹自己不争。同样都是强迫症，楚瑜的家才是强迫症的天堂，跟她一比她都觉得自己算不上强迫症，就是生活比正常人拧巴了一点。

　　杜明把一小摞资料放在他面前: “少爷，这是你要的资料。”
　　方牧心接过来，迫不及待浏览起来。
　　他的嘴角不禁上扬，完美的学业，完美的职场，处处完美才像楚瑜。
　　看着看着，他突然跳起来骂道：“卧槽，宋清扬竟然是她唯一交往过的男朋友。他算什么东西,竟然看上我喜欢的女人？”
　　杜明插嘴道：“少爷，这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们是校友。不过他们交往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准确说只交往了不到一个月他就把楚小姐狠狠扇了一巴掌。我知道这些，还是赵峰跟我说的。”赵峰是宋清扬的司机，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八卦。
　　方牧心瞪了他一眼：“宋清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的仙姑竟然会喜欢他那种伪君子!你以后也少跟赵峰来往，宋清扬不是好东西，手下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杜明腹诽，还不是因为你从小都比不过人家。
　　“不过，少爷，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是楚雄的女儿？”
　　“楚雄是谁？”
　　杜明无奈地说:“楚瑜的父亲，一位少将级别的将军，老一辈人都知道他的大名，据说他当年以铁血手段清理了一条中缅毒品线，抓了好多人，也死了好多人。”
　　方牧心笑起来：“原来我的仙姑是将军的女儿，怪不得脾气大的那么令人……心动!”他接着看资料，眉心却皱了起来，原来她从小就失去了家人，一想到这些他的心不由得一阵痛。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挂掉电话，他飞一般冲下楼。不一会儿又返回楼上，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下衣服与发型。
　　“杜明，你帮我看一下我有头皮屑吗？”
　　“杜明，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衣服后面皱吗？”
　　“杜明，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胡子用刮吗？”
　　……
　　杜明瞪大了眼珠看他。

　　楚瑜换好鞋，把被她碰乱的一双鞋摆好才拿起车钥匙下楼。
　　在地下车库，她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她的眼神动了动，却一言不发，去开自己的车。
　　车上的人也看到了她，虽然距离很近，但他没有理由向她走近，或者去问候一声，好久不见，你最近过的好吗？
　　他只能透过汽车玻璃，安静而隔绝地看着她一点点远去，有种时光被偷走的茫然无措。
　　出了车库，湿热的空气夹杂着记忆扑面而来，楚瑜胸口一阵窒闷。她把汽车空调调至最低，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才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