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症诊疗报告》李颜

14、第十四章

　　凌晨两点，楚瑜还坐在露台上发呆，脑袋里什么也没有想，就只是无法安眠。
　　阿姨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楚瑜正坐在客厅里直盯着大门。
　　“楚小姐。”阿姨似乎揉了一下眼睛才敢喊她，因为她每次来的时候楚瑜并未起身，所以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次。
　　楚瑜看起来有点疲惫，双眼布满血丝，眼皮发肿，看起来像一朵刚经历过风霜的桃花。
　　“阿姨，你来了。今早不用做饭了，我没有胃口。”
　　“失眠了吧？阿姨给你煮点安神的茶你带着。”
　　楚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站起身来再次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返回到浴室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精神了许多，她换好衣服再次出来时阿姨已经走了。
　　桌子上有几样小菜和一碗红豆粥，飘着香味，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的她竟然坐下来吃光了所有菜。迟疑了一下，又把阿姨放在桌上的保温杯塞进包里。
　　开门的时候她放慢了动作，怕宋清扬还没有走。
　　其实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宋清扬一向沉着冷静，昨晚只是喝多了，不然不会放纵自己的情绪。
　　楚瑜闭了一下眼睛，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男人身上独特的气味，她走进那片空间之中，香水的味道很快侵占那令她迷乱的酒精味。
　　错过便遗忘。
　　楚瑜并不认为她是个长情之人，也不会将爱情当成人生的唯一信仰。如果哪一天真的因为大龄未婚受人歧视，那就选择一个跟她一样冷清的人登记结婚，婚后没有拥抱没有接吻，亦不住到一起。旁人要问起，你怎么到一大把年纪还没结婚，她就把结婚证拿出来，看呐，我有合法丈夫！

　　她的眼睛里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一座孤岛，无人能走进。

　　宋清扬踩住了刹车，车子停留片刻，视线向右，那道倩影刚从车上下来，稍稍拢了一下头发，目光与他相对。宋清扬慌忙转头，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懊悔之余，也有丝别样情绪包含其中，可以说是欣喜，但又像是阳光穿透窗户纸终于挤进了稀薄光亮。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隔着马路楚瑜并未看到他。她整理头发的时候，只是在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到了公司她就对秘书说她中午要吃牛排。走了几步又站回到秘书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的腮红左边与右边打的深浅不一样，去补妆！”
　　秘书：“……”
　　她在卫生间一边打着腮红一边给米其林餐厅打电话让他们派厨师到公司来做饭，甚至还把会议室腾出来当作临时的厨房。
　　出来后就看到楚总站在公共办公区，审视着来往的员工。
　　“你的嘴角有面包渣。”
　　“把你的电脑摆正。”
　　“走路脚步声放轻。”
　　“端咖啡杯用右手！”
　　……
　　不一会儿，公共区域再无人走动，都低着头坐在各自的工位，动都不敢动。
　　秘书十分头痛地看了她一眼，拿出镜子确认自己的腮红没毛病时才敢走到楚瑜面前，开口解救众同事于危难之中：“楚总，还有一份文件等着你签字。”
　　楚瑜点点头，扫视一圈后淡定转身。
　　身后的诸位同事们立刻把抬起来相互传递着眼神。
　　楚瑜有强迫症人尽皆知，但她再怎么强迫也只是强迫自己，今天又是闹哪一出？
　　老员工都知道楚瑜上一次发病时在她输给宋家的那小子之后，但这一次又为何谁也不知道，也不敢去八卦。
　　秘书出来后刚坐下看到自己桌上的鼠标没有放在鼠标垫正中间，立刻拍了拍胸脯安抚一颗急速跳动的心，还好还好她刚刚没看见。再看一下电脑屏幕，把桌面上的图标按照颜色由深到浅重新排列，又把各类工作文件分类收到文件夹里。做完这些她觉得还不够，为保险起见她又把文件抽屉整理了一遍。
　　其实他们楚总根本不会看她的电脑也不会翻她的抽屉，只是自己图个心安。
　　再去茶水间时，消毒柜里的咖啡杯的杯耳统一向外排列，就连吧台上的脐橙的脐眼也统一朝天。再看向工作区，一个小伙正歪着脖子挪动转椅努力让自己的肩线与旁边的人对齐。
　　行政经理从办公室出来转了一圈，环境整洁，员工风貌良好，甚感欣慰！

　　“太嫩！”
　　“太老！”
　　“太咸！”
　　“太淡！”
　　“我改吃羊排！”
　　……
　　一顿午饭过后，三星主厨拖着疲倦的身体，满脸黑线离开，暗暗发誓无论给多少钱，他都不会再给这个女人做一次饭。

　　楚瑜站在斑马线上，前面的路灯亮了起来。
　　前面有一个公园，她走进去看到一把长椅。她突然觉得自己想坐下来休息，于是低头从手提包里取出消毒纸巾仔仔细细把长椅擦了一遍。
　　包里还装着阿姨给她煮的安神茶，嗅了下，扭开保温盖，薰衣草、菩提叶、桂花、洋甘菊的清香飘来。
　　她捧着杯子坐在长椅上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突然胃里一阵恶心，她跑到垃圾桶旁边吐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为难主厨，酸的甜的咸的辣的都吃了一遍，这会儿不吐才怪。
　　“阿姨，你没事吧？”一只小手攀上她的背轻轻拍着。
　　她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回头见是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圆脸小姑娘，稍稍放松了下来，不过她还是不露痕迹地向后轻挪了一步。
　　没料到，小姑娘的手突然触到她的额头，还不待她反应，她就抽回在自己额头上也感受了一下温度：“还好还好，没有发烧。不过阿姨，你的脸色很难看，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楚瑜征住：“小妹妹，你洗手了吗？”
　　“你看，我的手很干净。”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在那边摸了一只咖啡色的卷毛狗。”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原来阿姨刚才就看见我了。”
　　楚瑜沉着一张脸：“你的笑声那么大，我不想看见都难。”
　　说着小姑娘又笑起来，脸红彤彤的像一只苹果，她用手蹭了蹭鼻子：“刚才狗狗舔我的脸，我忍不住嘛！”
　　看着她的肉乎乎的双手，再看看只到她腰间高的小姑娘，楚瑜叹口气，摆摆手说：“你走吧，去找你家人去。”
　　“阿姨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爸爸就在附近，我让他送你去呀！”
　　“小朋友你不用上课吗？”楚瑜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爱是可爱，就是有点啰嗦。
　　“我刚刚放学。”
　　盛夏过去，九月的白昼一天天缩短。
　　楚瑜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多了，抬头看天，发现太阳已经西斜。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放学不用回家吗？”
　　她吸了一下鼻涕说：“我在这里等爸爸接我一起去爷爷家吃饭，爷爷刚从美国回来，说是很想我。”说着她一屁股坐在楚瑜的旁边，觉得离她太远又往她旁边挤了挤。
　　楚瑜深呼吸了一下站起来，特别想问她，我跟你有这么熟吗？还是你们小孩都是自来熟？她本来还想再坐一会儿，但是这个小姑娘的出现让她迫不及待想走。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小的狗皮膏药，下一秒就会流鼻涕的那种。
　　她本想扭头就走，但觉不妥，只好看着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周依依。”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楚瑜，“阿姨你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你看你难受的笑都笑不出来了。”
　　楚瑜：“……”这谁家的熊孩子？
　　“好的，周依依小朋友，我们有缘再见，阿姨有事先走了。”
　　周依依甜甜道：“阿姨再见。”
　　没走几步，又听见她大喊：“阿姨一定要记得去看医生，好好保重身体。”

　　周知行到公园的时候看到她正在冲一个人挥手：“依依，你在干嘛？”顺着她的方向，他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
　　“刚刚遇到一个生病的阿姨，我叮嘱她要去看医生。”
　　“依依做的好，不过我们要走了，爷爷还在等着我们呢！”周知行把她抱起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车停在那边。
　　周依依突然想起什么来，叫道：“阿姨说有缘再见，可我竟然忘记问她叫什么名字了？”
　　“既然说了有缘再见，那你们俩要是真的有缘就一定会再见，所以名字没那么重要。”
　　周知行刚把车子停好，依依立刻窜了出去。
　　“叔叔！”她一头扎进方牧心怀里。
　　方牧心把她抱起来转了一个圈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说：“依依，来亲一下。”
　　“吧——唧”声音洪亮。
　　方牧心揉了揉依依的头：“几天不见，依依又长高了。”
　　“叔叔也是，依旧如此帅气！”周依依搂着他的胳膊说，“我今天在公园遇到一个漂亮的阿姨，猜想叔叔一定喜欢才上去跟她搭话，可到最后竟然忘记问她的名字。”
　　周知行听到，十分无语：“你不是说是看她身体不舒服吗？”
　　“是呀，正因为不舒服女人才需要关心照顾，我才能趁虚而入要到她的联系方式献给叔叔。”
　　方牧心哭笑不得。
　　周知行的嘴角抽了抽，然后瞪了一眼方牧心。
　　他举手投降：“我发誓，我从没教过她这些。”
　　周知行把她从方牧心怀里拽出来：“我们去看爷爷奶奶。”
　　“我说，你的女儿可比你有趣多了，真不像你亲生的，倒像是我女儿。”
　　“有本事你自己生一个。”
　　方牧心脑海中立刻浮现他跟楚瑜的孩子，那肯定是宇宙无敌超级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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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说说你们的强迫症呗，没准会出现在后面的情节中。
我先说一条自己的：走台阶的要数有多少级，有的时候没说清要退回去重数。当然了，我的强迫症还没登峰造极，我可以忍着不数，但一旦开始数了就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