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感》颜十欢

24、“家人”

　　……冥币。

　　一股凉意顺着吴彦的背脊窜了下去。他不由得干笑两声。

　　“别开玩笑了……”

　　店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死人，更何况，他不具有“阴阳感”，如果店主是个鬼魂，他应该根本看不到才对……

　　店主抬起眼皮，用浑浊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低哑的笑声。

　　“本店只收冥币……”

　　吴彦看了看小女孩：她正恳求似地看着自己，仿佛这只猫是她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于是吴彦咬了咬牙。

　　不就是冥币吗……他去买还不成？

　　怕小女孩留在这里出现什么危险，吴彦示意她跟上他。小女孩却出乎意料地扁起了嘴，蹲在笼子前面一步也不肯挪动。

　　“不会有危险的，吴彦哥哥。”她眨着眼，目光始终注视着笼子里那只肥胖的蓝猫，“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吴彦本想说一句“那怎么行”，忽地想起她“既定未来”的能力——想必是真的没有什么危险吧。他只好匆匆搁下一句“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转身出了宠物店。

　　.

　　把五张一亿元的冥币交到店主手上，吴彦很想问一句，若是真有冥界，会不会通货膨胀？

　　店主把笼子打开，抱出那只死肥死肥的蓝猫，将它交到吴彦怀里。一阵冰冷的触感自猫咪的皮毛上传来，让吴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它是幸运的。”店主阴沉沉地开口了，“很多等在这里的，始终也没有等到来接它们的人。你们既然来接它了，就要好好照顾它。”

　　蓝猫在吴彦怀里趴着，那双琥珀色的、圆溜溜的眸子仿佛听懂了他们的谈话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吴彦。吴彦的内心涌起一阵寒意。

　　这只猫……不正常。

　　哪个活物会半点温度都没有？一触之下，还以为是一只已经死了很久的猫……他想了想，把猫抱给小女孩，小女孩马上接了过去，死死地抱着它，额头贴了上去。

　　她眨了眨眼，一滴眼泪流进了蓝猫厚实的皮毛里。

　　“谢谢吴彦哥哥。”

　　她的声音很低，吴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虽然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他还是轻轻笑了笑。

　　“你喜欢就好。”

　　.

　　带着小女孩和这只肥猫回到事务所，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散去，夜幕四合。吴彦打开事务所的大门，坐在沙发上的叶垣从一本书后面探出头来。

　　“回来了。”

　　“嗯。”吴彦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换了鞋向厨房走去，“今晚所长不回来？”

　　没有人回答。

　　他纳闷地回过头：“叶垣——”

　　叶垣手里拿着那本书，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小女孩怀里那只猫，表情有些奇怪。吴彦不得不又喊了他一声：“叶垣？”

　　叶垣把目光从肥猫身上挪开，落在吴彦身上，带了点不太友善的嘲讽之意：“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带回来一些奇怪的东西。先是这个小女孩，接着又是这只猫……”

　　吴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只猫怎么了？”

　　“没什么。”叶垣又把脸埋回到书的后面，“只是它身上有些阴气罢了。”

　　“阴气？”

　　“你再不做晚饭，我就饿死了。”叶垣从书的上方对吴彦丢出一个白眼，“所长今晚不回来。”

　　这只猫……有些奇怪。

　　叶垣听到厨房里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他盯着书页，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虽然“听”得到吴彦心中的疑惑，他却无法予以解答。原因很简单，他也无法断定这只猫究竟是什么来历。在他眼中，吴彦记忆中的宠物店也充满了阴气，但却不是死气。死人才有死气，阴气只来自于鬼魂——但吴彦不具有“阴阳感”，若那家宠物店都只是一个“魂”，吴彦根本就不可能看到。

　　奇怪……难道这只猫被什么鬼附身了？但那也不对啊，他们的事务所里之所以没有出现鬼魂四处乱飞的情形，正是因为苏渐明的能力：苏渐明对这家事务所施展了他的“第十感”，可以拒绝一切他想拒绝的东西，因此即便是“他”，要进入这家事务所也要费些心思。这只猫显然不在苏渐明的拒绝之列——它不是鬼魂，也不含有恶意，却具有阴气……

　　奇怪。

　　小女孩抱着那只猫上楼去了，叶垣的手指几次划过手机屏幕，却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苏渐明。他暗自决定再观察几天，如果这只猫企图对他们不利，他再动手也不迟。

　　.

　　用过晚饭，苏渐明给叶垣的手机打来了电话。彼时小女孩正抱着那只肥猫窝在沙发的另一侧和吴彦看电视，叶垣拿起遥控器调低了声音，这才接起了苏渐明的电话。

　　“叶垣？”

　　“是我。”叶垣从水果篮里拿出一个洗干净的苹果，正准备咬下去，“什么事？”

　　“我找到了小女孩的家人。”苏渐明那边有点吵，似乎他正位于某个闹市街头，“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

　　叶垣下意识地看了吴彦一眼，吴彦也正好在看他。叶垣挑起了眉，向楼上甩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一起上去。二人拿着手机来到吴彦位于三楼的房间，关上了房门，把客厅里电视那点隐约的声响也隔绝在了门外。

　　叶垣打开了免提。

　　“说吧。”他对着话筒说道，“吴彦在我旁边，小女孩在楼下。”

　　苏渐明咳嗽了两声，周围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应该是他动用了他的“第十感”驱逐了杂音。他开口道：“她只有一个父亲，是国商集团的CEO，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原本还有一个哥哥，但似乎在几年前死在了一场大火中……”

　　叶垣皱起眉：他们虽然看出了小女孩必定家境富裕，却没想到富裕到这种程度。国商集团是S市首屈一指的企业，他们的旗下囊括餐饮、酒店、旅游等服务，不仅仅在S市，在全国也是闻名遐迩。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居然是国商CEO的女儿？

　　“她的父亲很忙。”苏渐明的语气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叹息，“小女孩离家出走他是知道的，但他似乎没什么时间来理睬他叛逆的女儿。我给他打了电话，可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他的秘书说，他没有时间来处理这种小事，会派人来接他女儿回去。”

　　小事！？叶垣难以置信，吴彦也一脸惊讶。他的亲生女儿离家出走，居然会被认为是“小事”，居然会如此冷漠？他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吴彦忍不住开口了：“他怎么能……”

　　“他把他的女儿当成什么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物品？”叶垣的语气满是嘲讽，“难怪她不愿意回家！”

　　是的……吴彦回想起当初刚刚遇到小女孩的时候，他教她画画，她那么开心；他给她一根棒棒糖，她就流露出不敢确定的神色。明明是垃圾食品，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能随便吃的汉堡、薯条……她却吃得仿佛山珍海味。现在想来，她根本不是没吃过，而是没人陪她吃过，也没人给予过她那样的关心，更没人问过她想要什么吧！

　　“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叶垣，吴彦。”苏渐明的语气也有些不太好，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父亲，“我们不可能把她留在这里。如果被‘他’盯上，那就非常危险了。她生活在普通人身边，会比在这里安全得多。”

　　心中清楚苏渐明说的是对的，叶垣哼了一声：“他什么时候派人来？”

　　“明天我回事务所，吴彦，你请假不要上班了。”苏渐明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如果你不在这里，那个小姑娘不会跟任何人走的。”

　　吴彦的心里一阵不舒服，像是掺了沙子，偏偏他还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禁不住开口问道：“她父亲的秘书还说些什么没有？”

　　“……说些什么？”苏渐明古怪地笑了一声，“她说，孩子的父亲正在开会，这点事不能进去打扰他。还说，这几天花了我们多少钱，她会悉数给我们打过来。哦对了，她还说……”他停顿了一下，“……说这孩子有轻微的自闭症，行为上有些不正常，请我们多多担待。”

　　叶垣炸了：“什么！？她只是因为‘第十感’的缘故能看到鬼而已！而且我看她只是不爱说话，怎么就成不正常了？难道我们所有‘第十感’拥有者都是精神病！？”

　　“……叶垣。”苏渐明哭笑不得。小女孩来的时候，他也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还对她防备至极，现在却像一只炸了毛的老母鸡，难道说这就是物伤其类吗？

　　吴彦却从心底里涌上一阵悲凉：自己的亲人都对自己如此冷漠，就算她家里有再多的钱，她穿着再昂贵、再名牌的衣服，也弥补不了内心的空缺吧。

　　“……所长。”吴彦微微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不太想让她回去了。”

　　回去也没有人关心她，甚至离家这么多天都没有人寻找她。她的父亲只把她看做是个麻烦，是个累赘，是个能用金钱赔偿的物品……又何必让她回去？

　　她只是拥有“第十感”而已，就和吴彦自己一样，却被人指指点点，用异样的眼光观察着，他们身处人群，却如此孤独。

　　苏渐明似乎也叹了口气：“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吴彦。”

　　就算再想改变，也更改不了她有一个家的事实。她还有亲人，还有一个父亲……他们是“第十感”拥有者，但无论什么能力，都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就如同吴彦死去的父母一样……吴彦的“第十感”如此强大，比叶垣，比那个小女孩，甚至比苏渐明自己都要强大，却无法改变他的父母已经去世的事实。

　　并不是拥有了力量，就能无所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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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既定未来》要结束了。下一个故事：《痴情人》。
明天会停更一天=-=本周四继续更。小天使我爱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