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诱捕三日月》上秋未晴

55、第55章

　　人类情感的本源是什么？
　　爱？还是欲望？
　　这个问题从玲央诞生于世的那天起，就一直是萦绕在他心头的不解之谜。
　　他生长在罪恶之都像下水道一样阴暗逼仄的混乱地带，深褐的皮肤被周遭愚昧无知的人类视为罪孽，不绝于耳的谩骂与无端而起的暴力充斥了他日复一日的生活。
　　说来奇怪，虽然身体承受了远超负荷的疼痛与苦难，可那时候他的内心却简单而纯粹，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逃离这片土地的欲望。
　　最终，他做到了，在一个冰冷的雨夜，遇到了与自己云泥之别的真武。他紧紧地攥住了那双白净柔嫩的手，就像是抓住这辈子唯一的幸福。
　　从未被温柔以待的人，只要感受到别人释放出的一点点善意，便会为之倾尽一切。
　　彼时，真武掌心的温热，改变了玲央过去人生的欲望。
　　可是，因为改变的欲望而滋生出的爱，成了他后半生无法挣脱的囚笼与枷锁。并在后面真武战死的那天，酝酿成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霾。
　　也就是那一刻，玲央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内心深处那点曾经照亮他的爱的真正面目——人类将自己可悲的劣根性包装起来的伪善假面。人类用它将自己虚伪的心粉饰太平，却早已沉沦在欲望的海洋中。
　　他深陷其中，求而不得，挣扎着堕落深渊。渐渐地，就成了欲望本身。
　　他凝视着那些和自己一样从内里腐坏的人，就像是置身度外看着悲喜剧的观众，无法共情他们的爱恨情仇，却喜闻乐见他们一步一步的崩坏。
　　尤其越是高高在上，宛如神祗的大人物，被强迫着撕开那层“爱”的伪善面具后，歇斯底里、癫狂狼狈的样子越是滑稽可笑——这艘军舰上的人无一例外，早在登上军舰的那一刻起，他就闻到了曼陀罗的味道。
　　争端？打斗？人类最应该惧怕的东西，不是兵刃相向，而是人心。
　　尤其是被爱与欲蛊惑的人心。
　　“那么，现在来打开这扇门吧……”
　　黑暗中，命运的门扉像是上了子弹，弹膛飞速旋转的【左】轮【手】枪，在停止的一霎，决定生死。
　　“欲望。”
　　幻听一般旷远的吟唱声消弭后，人性中最黑暗的情绪像是幻化出了实体，拖着巨大的灰黑色衣袂直冲着静形所在的方向，穿墙而入，肆意地吞噬一切。
　　黑夜似乎从这一刻起变成了永夜，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灰白色残影一边吟唱着悲歌，一边相撞消亡。散落的灰白色残骸飘摇而下，就像是皑皑的白雪，似乎想要掩盖世间所有的罪孽。
　　灰白色残骸堆叠的中心，一个高大的身影着一袭白衣红裙，翩然起舞。飘飘的衣袂被灰黑色浸染，似乎要透过衣物，渗透进灵魂。
　　“吉野山峰雪审慎，与君诀别身飘零……”【注1】
　　哀婉凄厉的歌声与周遭灰白色残影的悲歌形成和声，随着翩然的舞步，开始凭空下起黑红色的血一样粘稠的雨，并在接触所有实物的一瞬吞噬成一片一片的空洞。
　　“实物消失了？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吗？”
　　鹤丸被歌声惊动，寻声推开军舰控制室的大门后，原本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的一切就像瞬间灰飞烟灭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被撕裂扭曲的混沌空间。
　　三日月紧随其后，打探完周遭的情况后，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衣川馆之战后，战败方为了扭转困局，曾研究过一个疯狂的课题。他们认为信息素控制着这个世界人类的一切，可以用信息素作为媒介，让人类拥有实体化的精神领域。在这个人抽取情感构筑起的精神空间中，他就是一切的主宰，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杀任何人、任何事物的存在。”
　　“在大量被明令禁止的人体实验后，据说他们成功找到了抽取情感构筑实体化精神空间的方式。这种方式不可逆，对人体几乎是毁灭性破坏，所以在第一个人体实验问世后，就被勒令禁止，当时所有的研究资料也被一并销毁。”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有漏网之鱼。”三日月的视线从周围扭曲黑暗的空间上收了回来，眼底涌起繁复的情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研究也更进一步了。”
　　“玲央，真武。”鹤丸脱口而出，“所以，这才是为什么面对你卖给他们的破绽，他们依旧有恃无恐的原因。”
　　“现在无法判定这个精神空间的危险系数，我们抓紧时间离开。”三日月沉声道，“我让膝丸跟着你去安然那边，和安然、静形汇合后，你们直接去空间的边界，那里是空间主人能力覆盖最薄弱的地方，一旦抓到机会，你们就打破壁垒出去。”
　　“我和髭切、龟甲去找空间的主人，想办法破局。”
　　说罢，三日月给了膝丸一个眼神，示意对方照顾好鹤丸的安危。
　　“不用了。”鹤丸打断他，“我听到了……歌声是从安然静形房间所在的方向传来的。我们要找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可能是障眼法，实体化精神空间不可逆，安然和静形不是无缘无故自取灭亡的人。”
　　“那你觉得，有卖出去的破绽在前，玲央和真武明明可以将计就计，有必要在最开始就发动这种自杀性的攻击吗？”鹤丸顿了顿，“就算真的剑走偏锋，这也应该是他们的底牌才对。”
　　“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三日月一怔，随即也很快反应过来，“我们都不清楚所谓抽取情感构筑实体化精神空间的方式，那就意味着也可以抽取别人的情感，构筑他的空间……”
　　三日月话音刚落，他们周围所有扭曲的空间一下子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红色围栏。围栏绕过他们所在的位置，延伸、闭合，架构起一座盛满曼陀罗的舞台。
　　他们站在舞台的外面，连同那些身着华服的无脸纸人，成为这场演出的看客。
　　白晃晃的灯光透过无尽的黑暗倾泻而下，在晦明交接的地带，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可最终被光映照的面容，光秃秃的脸上只有肖似静形眼尾的那抹红。
　　“朝夕思念肠九转，相期惟有在梦里……”【注1】
　　一阵一阵的歌声夹杂着静形与一个女人的声音，愈发凄厉。
　　“这是……？”
　　“这是他的欲望。”一个冰冷的声音接过了鹤丸的话，鹤丸闻声猛地望去，只见真武默然地坐在最高处的演出席上，居高临下眼神麻木地看着一切，好似司空见惯了一般。
　　“你们搞的鬼。”鹤丸握住了腰间的光刃，蓄势待发，“我会杀了你和你的搭档，结束这出闹剧。”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另一个嚣张肆意的声音从舞台正对面的演出席上响了起来，和漠然的真武不同，玲央恶劣的语气，像是在幸灾乐祸。
　　似乎是为了应证对方说的话一样，舞台上高大的身影轻轻扬起衣袂，如血一般浓稠的雨顷刻间从鹤丸的头顶上泫然而下。
　　纵使鹤丸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闪避反应，可血雨就像是预判了鹤丸的预判，精准地擦着他的掌心顺着光刃刃尖的方向滚落，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将光刃瞬间侵蚀湮灭。
　　“小心，在这个空间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办法用固有的常识判断。”三日月一把把鹤丸拉到自己身后，“不要轻举妄动。”
　　“啧。”鹤丸愤愤道，“第一次束手束脚。”
　　“不要着急嘛，在别人的地盘上，当然得先听主人把话说完。”玲央抱着手靠着演出席椅，一脚蹬在前排的椅背上，笑得猖狂。
　　“玲央。”真武开口打断玲央的肆意，“不要说多余的话。”
　　“切。”玲央恶狠狠地踹了椅背一脚，不服气大声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冒牌货。”
　　这一次，真武没有再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玲央。因为还不待他有其他反应，突然加大音量的歌声便充斥了众人的耳畔。
　　“这是要我们看演出的意思？”发现堵住耳朵并没有什么用后，鹤丸拉着三日月就近身后的椅子坐了下来，这才让遭了罪的耳膜得以幸免。
　　看到鹤丸和三日月的动作，剩下的人也纷纷效仿。可就在髭切准备坐下的一瞬，巨大的灰黑色衣袂像是一只灵活的大手，紧紧地缠住了髭切，将他粗暴地拖拽到舞台正前方一架富丽堂皇的躺椅上。
　　膝丸第一时间冲上去，用自己最大的力道又狠又准地朝着缠住兄长的衣袂砍去，却根本对这从外观上看上去薄如蝉翼的衣袂造不成半点伤害，甚至连剑刃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半分。
　　膝丸不死心地追了上去，还没靠近躺椅一步，就被衣袂像横扫落叶的秋风一样，直接吹到了百米开外。他从地上爬起来，试图进行下一次营救兄长的尝试，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人焊死在了地上，挪不动半步，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碍事的人已经处理完了。”那个之前同静形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女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那么，还请诸位欣赏这一曲。”
　　语毕，晃眼的白光骤然切为血红，映照在舞台中央那个身着白衣红裙的高大身影上，好似从地狱归来泣血的修罗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曼陀罗的味道，给诡谲的一切更添几分迷幻，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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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静御前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