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教官蒋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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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翻墙出来后，余柔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比如，一不小心撞上教官这种事，大不了迅速捂脸逃窜，或者在教官没看见自己正脸之前，“失手”把教官打昏，让其彻底忘记发现俩熊孩子翻墙出来的事情。
但她预想的偶遇地点应该是在大排档、烧烤店、酒吧之类的地方。
而不是……
在一家画风诡异的甜品店。
以至于她现在完全一脸懵逼中。
就在蒋鹰和余柔大眼瞪小眼之际，熊恪锦却继续就着那充满粉红色泡泡的动作，施施然地吃下她勺中的甜品。
蒋鹰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发光的电灯泡。
他到底年龄长些，恢复能力更快，见了此情此状，脸上挂起揶揄的笑容，往两个学生旁边的位置一坐，说道：“哟，这是在做什么呢？”
余柔顿时怂了，作为一个好孩子。
军训翻墙被抓现行，实在不是好事。
她默默思考起来，此刻要是冲上去打昏教官，似乎只会造成更糟糕的结果。
不过比起抓到他们翻墙出来，蒋鹰看起来更在意他们现在的姿势。
“啧啧啧，好歹在教官面前，收敛一下秀恩爱好吗？”
余柔连忙放下勺，望着盘中的甜点，假装在钻研美食。
好好的两人世界被打扰，熊恪锦“啧”了一声，不满地睨了一眼蒋鹰，说道：“您不去好好监督学生军训，来这里干嘛？”
“哟，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了。”蒋鹰没好气地说道。
他好歹也是他们的教官，熊恪锦这小子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余柔看看熊恪锦，又看看蒋鹰，踟蹰道：“你们认识呀？”
蒋鹰顿了顿，神色古怪道：“余柔小朋友，你不记得我了？”
余柔正襟危坐，看着这位年轻的英俊军官，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呐呐道：“抱歉……”
难道是任阿姨的手下？
蒋鹰心情复杂，不过想一想，他之前单听见余柔的名字时，不是也没想起来嘛，毕竟也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
“差不多五年前吧，我十六岁那年，在珞文武馆训练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你当过我们那批人的陪练。”蒋鹰烟瘾有些犯了，不过他戒烟很久了，所以只是磨蹭了下指腹。
蒋鹰，陪练，五年前。
余柔算了算自己那时候的岁数，沉默了一下。
蒋鹰悠悠道：“就是被你打断肋骨、差点内脏出血的那个……”
“……红发杀马特？”余柔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说道。
杀马特？
熊恪锦很不给面子地嗤笑出来。
蒋鹰咬了咬牙，但思及自己当年那造型，红艳艳的发色加上随风飞舞的刘海，好吧，的确是杀马特了点。
余柔摸了摸鼻子，内心复杂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当兵。”
想起那个飞扬跋扈的中二少年，她对蒋鹰的敬畏心理就大大降低了。
原谅她，一想到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在十岁小孩面前跳啊跳的幼稚鬼，她就一言难尽。
蒋鹰皮笑肉不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没想到，当年的‘柔神’现在这么和蔼可亲。”
这话倒不作假，现在的余柔比起那时候来，简直不是同一个人的样子。
他暗自补充一句，除了比武场上，那副冷血的模样倒是没多大变化。
闻言，余柔揉了揉额头，苦笑道：“以前不懂事，出手不知轻重，抱歉了。”
她这样真心实意的道歉，蒋鹰反而心里过不去了，“我倒觉得吧，你的陪练让我们这群家伙脱胎换骨了……”
他笑了笑，直到现在，经历了更多事情后，他才能把那些无谓的自尊心放下。
“我从小就在老头子的训练里长大，各种格斗技都有相应的老师教导，所以五年前，同龄人里面，无论是正式比赛，还是打架斗殴，我从未输过。”
他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我那时候觉得，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必要继续练下去呢？”
“十五六岁，称王称霸才是最有趣的事情，好像只要拳头够硬，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
后来想一想，哪来这么简单的事情。
说到底，人家怕他让他，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是蒋家独子，否则以他的惹祸能力，早就被人套麻袋扔海里了。
可那时候哪里明白呢，学着古惑仔的方法，怀揣梁山汉的心理，硬是和兄弟们搞了个小团体，到处惹是生非。
直到飙车和另一个团体撞上了，就在公路上，一群屁大点的孩子掏出枪来，幸好没死人，但到底是惊动了上面。
一些直接被丢军队里去，剩下的包括他在内的刺头们则被交给珞文武馆管理。
他们本以为珞文只是个普通武馆，刚进去的时候，纯粹当作玩闹。
直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馆长笑嘻嘻让她年仅十岁的女儿来给他们做陪练。
那时候的蒋鹰才明白，这世界上，是存在“天才”这种东西的。
只不过，和他无关。
他引以为豪的格斗技，自认为无敌的打架水平，都建立在他从小接受的训练，以及，他从未和真正的武者交手。
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在一个十岁的女孩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他第一次直面那样恐怖的力量。
并且，使用力量的那个人，【只是个孩子】。
所以，她天真得残忍，不留一点余地，没有丝毫同情心，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贯彻到底。
精神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作用。
哪怕他怒吼着、咆哮着向前，对方依旧是看着动画片里的小丑一样，带着乏味的厌弃。
直到最后，馆长出面阻止，女孩才收敛了，没有下死手。
年少的蒋鹰在医院里呆了两个月，他看着人来人往，生老病死。
有个人从工地上摔下来，断了腿，没钱继续住院，于是拖着腿，沉默地倚在亲人身上离开。
有个人自生下来就半身不遂，活着像和老天斗，斗过一天是一天。
还有些人像是认命，又像不认命，祈求病好，却又自哀自怨。
后来他出院，剃了个光头回家。
蒋父见他，问了句话，“你觉得‘弱肉强食’是什么？”
蒋鹰说道：“就是我强你弱，你就活该被我吃掉。”
蒋父笑了笑，“那你被余柔揍的时候，求什么救呢？”
蒋鹰吼道：“我没……”
他和自己的父亲对视，被那了然的目光刺得移开眼，抹了把脸。
他想死吗？
不想。
不想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在一个怪物手里。
他想活下去。
“你看，对着比自己弱的人时，叫嚣弱肉强食，面对比自己强的人时，又忙不及要求对方道德。”
“凭什么，就凭你是蒋家的人？”
“但蒋家，可没有这种看不清自己定位的孬种。”
“你现在能站的这个位置，是无数人给你堆起来的，你该感激你出生就占着这个坑，但你要是觉得它一直就该归你，那你是想太美了。”
“蒋鹰啊，你爹不是什么天纵奇才，你也不是。”
他长年累月造出的虚假外壳，被击碎得半点不剩。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蒋鹰都不敢和人对决，哪怕对手比自己弱，当拳头击打上对方之际，他一瞬间想到的是自己。
被殴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
有意义吗？
他在这样的决斗里，只能看见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强大，是多么苍白的恶意。
再后来，蒋鹰自己考了军校，进了某个特殊小队，遇到了某个女人。
当任务累积到某个程度时，他才突然明白了意义。
他站在很多人的肩上，所以他得成为他们的盾。
这就是他的意义。
时隔多年，再遇余柔时，蒋鹰依旧觉得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
简直快成心理阴影了，他腹诽道。
说起来，当时他没怎么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余柔和熊恪锦……
好像没现在这么亲密吧？
难道是青梅竹马长时间相处的催化？
他挑眉，带了点促狭意味，“你们这是翻墙出来约会？”
余柔弱弱地解释道：“不，是我饿了，硬要阿锦带我出来吃夜宵。”
她正准备把所有责任揽身上，结果熊恪锦直接截了退路，“嗯，约会，培养感情。”
余柔：？？？
熊恪锦对蒋鹰“呵”了一声，道：“所以，蒋教官不觉得作为一个单身的电灯泡，是不道德的事情吗？”
蒋鹰：？？？
“靠！”蒋鹰拍了桌子，说道，“谁告诉你老子是单身了！？”
熊恪锦淡淡说道：“万毅。”
蒋鹰在心底骂那个万家小鬼大嘴巴，愤愤道：“你听他鬼话，老子未来媳妇儿就和我一个小队！”
熊恪锦说道：“未来？呵。”
这语气简直就是一针见血，蒋鹰憋了口血，吐不出去，“你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熊恪锦抬眼看了下他，冷笑了声。
蒋鹰咬牙说道：“余柔小同学，你不觉得有责任管一下身边这个欠揍的男同学吗？”
余柔默默地转头，假装没听到。
蒋鹰被气得翻起白眼。
闹了一会儿，蒋鹰冷静下来，说道：“不管你俩战斗力多惊人，反正十点之前，必须回宿舍。”
余柔拉着熊恪锦，猛点头，一脸认真道：“马上就回去。”
她这幅模样，搞得蒋鹰特别不能适应。
再配上身边熊恪锦那别扭却放任的神情，还真是，就像两个普通的情窦初开的学生一样。
他不禁笑了起来。
余柔小心问道：“怎么了吗？”
接过打包好的冰淇淋，蒋鹰摸了摸下巴，慢条斯理地说道：“就觉得吧……”
余柔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惹得蒋鹰一爪子上去，打算揉下此刻无害凶兽的头发，结果被熊恪锦中途截住。
他也不恼，收回手，笑道：“比起以前，你们现在倒是——”
“——多点人味了。”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教官蒋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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