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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一 破宁 ...

  •   九禾山。花溪谷。
      凡间春风拂槛露华浓,此处虽四季明朗,但物候却略有不同,金菊与粉桃可共绽,沐冬雪一并赏夏荷亦不稀奇。
      饶是再偏远,九禾山毕竟隶属仙界,比那凡间自是胜出许多。
      只是,在这里安居的,多是排不上名号的逍遥散仙。
      趾离拨开花溪里的娇艳落瓣,于石头缝里接飞泉水啜饮。
      她出门时天还未亮透,挎着花篮采了阵子白玉樱桃,见鹅黄柳绿、群莺乱飞,她又折了些沾露花枝,与灵鹿顽狐逗玩了一番。不多时,已到鸦青起床的时辰。趾离饮些水,准备回家。
      她掀睫,对上一双看呆了的眼眸。
      那人丰神俊朗、器宇不凡,身着仙袍,上绣黻黼章纹海水江涯,仙鹤振翅于其广袖,配上一身凛然正气、生风步履,看一眼便觉金玉扑面,瑞气千条,自有一番华贵,此人正是王母娘娘的小舅舅,玉皇大帝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尊称一声的帝顼天君。
      趾离假作不识,毕竟在这偏远仙域,没几个人能一眼识出帝顼天君。
      她问道:“这位仙友到我们九禾山,是有何事?”
      “小仙娥,冒昧叨扰,请问可曾见着个绿皮马泡瓜?”帝顼天君从袖口里掏出一颗琉璃珠来,“约莫与这珠子一般大。”
      帝顼天君口上叫着小仙娥,心道这姑娘长相着实平庸,和养在天宫里的那些美人佳丽着实有云泥之别。倒是这颦笑,不卑不怯,不羞不避,让他有些微熟悉之感,故呆了一呆。
      趾离被这小仙娥的称呼惊得默了一默,后又思忖,她是散仙,小仙女当之无愧,于是便坦然接受了。
      “不曾见。”
      “小仙女这是要去哪里?能否帮问沿途之人有无瞧见?”
      趾离一指:“那边有片田,我在田边见过很多那般大的绿皮马泡瓜。仙友需要,可去采摘。”
      “那不是寻常马泡瓜,于仙无甚,若被锦雉灰鼠之类的生灵得了去,食之能如人言语。在下与童子耍玩,不甚将其弄丢,齐物镜昭示它落于这附近。”
      “既不是重要之物,仙友何必执着?看仙友衣衫华贵,器宇不凡,又能用得上齐物镜的,定是家中宝物数不胜数的上上仙,仙友袖中的琉璃珠更是胜过区区马泡瓜不知多少倍,仙友换别物移开童子的注意力哄其即可,无需大费心神。马泡瓜既不是丢了会惹祸端的法器,又无其他重要意义,那谁得了便是谁的造化,然滚进沟壑草坡中,不见天日,腐烂为泥则是马泡瓜的命数。九禾山大得很,仙友特意去寻也不定能寻得到,白白费了时辰。我虽身居莽荒之地江湖之远,却也听松下对弈的诸仙讲过,齐物镜早已失去其法力,如今修复否未可知,许是失了准头呢!仙友不妨去别处找找罢!家中有人在等,我要回了。”
      ”谢小仙女指点。慢走,告辞!”
      帝顼天君嘴上说着谢,心里巴不得她快点说完。
      他不知那点憋在心里的烦躁来源于哪里。
      许是因为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
      也可能是几百几千年没人一口气对他讲如是多言语的缘故。
      他是无上尊者帝顼天君,谁人见了他不是谨小慎微,斟酌言辞?早就颐养成了听短听精的脾性。
      他是期望这姑娘能多说点,可句句讲的都不是他想要的。这姑娘讲的虽多却在理,难道真是齐物镜失了准头弄错了?
      他走这一遭,本意不是寻瓜,是寻人。
      齐物镜昭示,梦神趾离已离开渊薮,现就在这九禾山。
      奈何寻了许久,不见丝毫踪迹。
      也只有她,值得他做贼般亲自跑一回。
      也罢。
      帝顼天君没多逗留,化作一道光,速速回了天庭。
      趾离挎着花篮往回走,搭眼一瞧,花架底下盘曲攀援着几株马泡瓜,她上前拨了拨,都是普通瓜。
      “谢恩人!”
      “谁在说话?”趾离问。
      “恩人我在这里。”
      “哪儿?”
      “在这里啊,难道我没有一点吸引力?没人注意到我吗?!气气气气气啊啊啊啊啊。”
      一只刺猬鼓胀得有寻常刺猬四五倍大。
      “我看到你了,别气,会崩。”
      “崩?好可怕!”
      刺猬一下子缩回到原本大小。
      “你谢我是因为我让你会说人话了?运气不错!”
      “我会说人话了?我会说人话了!真的耶,我居然没发现我说的是人话。哇哦!很多人连人话都不会说,而我,会!说!人!话!”刺猬捧着嘴巴,眼睛不安分地左右瞟着,原地跳圈,跳着跳着滚成球,一溜烟跑个没影,又一溜烟滚了回来,手舞足蹈,就差没飞起来。
      “你的瓜掉了。”
      “对对,我的瓜,我的瓜呢?哦,在这儿。”
      “小刺猬,你居然偷别人辛辛苦苦种的甘瓜?”趾离眯起眼睛凑近了质问。
      “啊,不,我没偷,我吃的是马泡瓜,不是甘瓜,我是你们的好朋友。不偷瓜。”
      刺猬连连倒退,不料栽了个大跟斗。
      “你手里拿的,嘴里嚼的,都是甘瓜,兄弟!”
      刺猬小爪一张,手中的瓜啪一下掉在了地上,他把爪子咬在嘴里,眼睛左看右看提溜溜转得飞快。
      “它它它不是别人种的,它是自然生长的!不能说是偷!”
      “真的吗?嗯?”
      “不不不,别别别,恩人你这样我心虚又心慌!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自己跑到我嘴里来的!我分不清自然生长和种出来的区别啊,哪个好吃我就吃哪个啊!求恩人不怪!恩人你是在喊我兄弟吗?怎么知道我是雄的?我经常忘记自己是个偷瓜獾,哦忘记是刺球子,呃呃忘记我是个刺猬。其实我不是刺猬,我其实是个威武雄壮的红熊,还是个英俊潇洒的……额貌似当神仙比较好,那我就还是个英俊潇洒的神仙吧!你居然看出来我是雄的,怎么看出来的,人家好羞羞啊啊啊啊啊!为报恩情,你要甘瓜吗?你肯定不要,你要马泡瓜吗?你一定不稀罕。那怎么办呢?不如收留我好啦,我会……嗯我会做什么呢,我想想,对了,我会跟着你,你危难的时候我会保护你。恩人你只要每天喂我一点好吃的就可以啦~哇哦,想想就觉得哇,我已经被自己感动了!会说话的感觉好好好好好好!”
      “别絮叨了。我不是你恩人,要谢就去谢马泡瓜的主人。”
      “我的心肝皮都是宝啊。我私自吃了他不远万里特地来寻的马泡瓜,他会宰了我,说不定会挖我的心,剥我的皮,用我的肝下酒。好可怕,不能想。他会不会回来找我?我看他对你客客气气的,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知错就改,下不为例。你话真的很多,能收收吗,小刺猬?”
      趾离边说边走。
      刺猬亦步亦趋。
      “能啊,我闭嘴。其实我很可爱的,就是名字不太好听,主人帮我取个名字吧!真不敢相信,他们叫我偷瓜獾,还有刺球子,是在侮辱我吗?蔑视我吗?好吧,尽管很形象,但是没有人看到我赤诚的内心啊!还有我其实是雪白的,刺不太好看,毛可好看了,又软又白,特别配那个花田月下的意境,是瓜田月下吧?是花前月下?天啊难道是瓜前李下?我说不上来,你明白的,对吧?”
      “不明白。你那是灰白的毛,不是雪白。”
      “明白吧明白吧明白吧,其实恩人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明白。我很听话的,你慢慢就会发现我的好,然后离不开我,再然后爱上我,天啊,我不能想了,一想就觉得大家都在觊觎我的美貌怎么办?好兴奋啊啊啊!所以我到底该叫什么?”
      刺猬上蹿下跳。
      “我姑姑的侄女叫鸦青,你就叫瓷白吧!青花瓷的瓷,皓月白的白。”
      “我爱死你了!我爱这个名字!鸦青也好听,不,那已经是别人的名字了,别人的名字我也可以叫啊,不不,不能太贪心,我还是喜欢瓷白,鸦青一听就像乌鸦一样聒噪,我是只安静的刺猬。我叫瓷白啊啊啊啊啊——偷瓜獾是谁?刺球子是谁?我是瓷白哈哈哈哈哈哈!”
      “嘘——”趾离竖起食指。
      “你抱抱我吧主人,我性格很温顺手感很好的。虽然一身刺,看起来灰灰的,但是爪子柔软,腹部毛色雪白。我有一身绝技,还会变戏法儿!”瓷白跳起来倒挂在树上,“我现在是毛球是荔枝!”它随着趾离的步伐倒退着走,缩成一团滚来滚去,“我是仙人掌是板栗”,瓷白在花篮里跳了几下,背上扎满了樱桃,“我还是摘樱桃的好手,哇哦~花篮里好香!”
      瓷白看看满背的樱桃,手指对在一起,呈塔尖状:“可能抱着我的手感也不是极致的好,可是主人你要相信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在花篮里呆着,别动,也不要让别人发现你会说话。不然……后果你明白的吧。”
      瓷白马上脑补自己被剥皮挖心,串在木棒上炙烤的场面。缩起身体,滚成球,一动不动了。
      “听话点就很可爱。”
      “哇啊啊,居然被恩人,哦哦哦,现在应该叫主人了,居然被刻薄的主人夸可爱,看来我真是可爱的不得了!主人还是夸我英俊吧!我更喜欢别人这样夸我!哎,主人跟那位丢马泡瓜的大仙有过节吗?感觉主人帮我不帮他啊,没道理,他看起来修为好高,长得是那种没我帅的帅,风度就比我次了那么一点点,咱们这种地方难得一见啊,难道不应该看见就套近乎扑上去吗?做不成蹭个几千几万年的修为也好啊,主人是在欲擒故纵对吧?欲擒故纵不是这样用的呀,那是欲纵故擒?我想表达的是主人好棒棒,不被流俗所染,整只瓷白都被升华了!咦?主人姑姑的侄女是谁?是主人的姐姐?妹妹?”
      趾离冷冷指了指。
      瓷白捂住嘴巴,卷成球,再不发出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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