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不可期》秋九月

22、第二十一章

　　“倾城,”萧黎抬手握上了她的双肩,紧紧的,捏的她有些疼,“我知晓,你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让我难过。”

　　重鸳已经放弃挣扎,转而思考董少卿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一会儿在倾城面前情真意切的,一会又在别人面前对她肆意侮辱,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会明白我的,”董少卿见她始终低着头不说话,顾自喃喃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她不想明白他!她想的是怎么出去!

　　“你回去罢,”重鸳觉得无比心累,“我乏了,想睡了。”

　　“去罢,”萧黎松开了她,“我便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爱怎么样怎么样罢。

　　重鸳抬脚回身,没再看他,躺回了自己的床榻上。许是当真有些倦了,不多时她便没了意识,昏昏然的睡了过去。

　　梦境又起。

　　不知是倾城在醉花楼的第几个寒暑。

　　“倾城!”是那老太婆的声音,隔着老远的喊她,“二楼包厢中,客人点名要见你,还不赶紧过去,里面可都是大人物,要好生伺候!”

　　“是。”

　　重鸳只见,从淡粉色帘子后面施施然走出了一个人,身姿曼妙脚步轻盈,娇俏的脸上挂着让人舒服的笑意。

　　咦？

　　梦里的她,终于和倾城分开了？

　　她是否能认为,这是个好兆头。预兆着……他们离出去不远了？

　　重鸳跟着倾城的脚步,进了包厢。包厢中统共坐着二个人,一个是董少卿,另外一个不认识。

　　“倾城,见过二位大人。”

　　“哦？”董少卿对面的男子来了兴致,一双眼睛直直的定在她身上,“你怎知……我们是大人？”

　　倾城缓缓起身,唇角一勾,应对的游刃有余:“二位大人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定是人中龙凤,哪怕如今还不是,将来也定在庙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

　　“哈哈,”男子站起身来,走到倾城身边,一把拉过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捏,“传闻倾城姑娘貌如天仙,心思玲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董兄你瞧,不枉你我二人从京师慕名而来。”

　　倾城敛眸低笑,没有说话。

　　董少卿似乎对这风月之地并不喜爱,淡然的神色与平日的萧黎有一拼:“是你慕名而来。”

　　“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男子拽着倾城走到董少卿跟前,“你抬头好好瞧瞧,倾城姑娘可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董少卿兴致缺缺,但还是抬眼看了一眼倾城,也是这一眼,便将他看得有些呆了。对面的男子像看好戏一般瞧着他二人,最后是倾城率先移开目光。

　　她弯下了腰身,斟了一杯酒递到董少卿面前:“大人,请。”

　　董少卿没有移开视线,盲目的去接酒杯,在指尖触碰到酒杯的刹那,倾城却将酒杯一松,杯中刚刚温热的酒,瞬间洒上了他二人的衣袖。

　　董少卿没顾自己,而是伸手挽起了倾城的衣袖,她手臂间一朵如雪花般形状的胎记露了出来。

　　重鸳看到,董少卿的身子一僵。

　　“公子,没有烫到罢？”倾城靠过去,本想看看他如何,可董少卿却避开了她的手,“我无事,你……去将衣裳换了罢。”

　　“这……多谢公子。”

　　倾城莲步轻移的走了出去，重鸳倒是没跟着，她一直在观察董少卿，总觉得方才他那失神的模样，是认出了倾城便是与他儿时相识的人。

　　“董兄，”那男子凑近他，道，“你若实在不喜这种场合便回去，今夜我就不回去了。”

　　董少卿挑眉：“你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那男子惊讶，“我银子已经付了，今夜当然是要和倾城美人……”

　　“今夜不行。”

　　“为何？”

　　董少卿拿起方才倾城掉落的酒杯，摩挲着：“因为，我想要她。”

　　不多时，倾城便回来了。

　　陪同董少卿一起来的男子已经离开，所以当她进来，看到只有董少卿一人，略有些惊诧。

　　“大人……”自她进来，董少卿便一直低头喝酒，不看她，也不说需要她做什么。倾城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朝他靠了过去，一手搭在他肩头，一手去握他的手，“要不要倾城陪大人喝？”

　　董少卿身子一僵，手上一动甩开了她的手：“不需要。”

　　倾城愣了愣，董少卿不像其他男人一般对他动手动脚，她竟有些不习惯，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你会弹曲子么？”

　　“略通一二。”

　　“那好，”董少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便为我弹上几首，待我醉了，你便回房歇着罢。”

　　＊＊

　　重鸳再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萧黎早已离开。

　　昨夜的梦，终于不是噩梦了。

　　她下了床榻，走到桌边自己倒了杯茶喝着，脑海里将这两次的梦境细细琢磨了一番。

　　总得来说，董少卿和原本名唤雪儿的倾城是自幼相识，两人在街市被人群冲散，董少卿没有找到她，而她直接被人贩子掳走卖进了醉花楼。

　　昨夜的梦中，董少卿定是认出了倾城，但他却没有与她相认，只是在她背后为她出头，避免了昨夜她被其他男子欺辱的事情。

　　这件事，再加上董少卿不惜用来世换倾城活下来，足以证明他是真心爱着倾城的。

　　可倾城为何要杀他呢？有仇？有恨？有怨？倾城对他，究竟存的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呢？

　　这一切，重鸳根本无从探究，因为自那日后，萧黎一直都没有来。

　　重鸳坐在窗前，掰着手指头数，萧黎已有十多天没出现在她面前了。说来也奇怪，以往萧黎常在眼前晃的时候，她还真没什么感觉，而今他乍一消失，她这心头有些空落落的，倒是……怪想念他的。

　　重鸳将这一切归因于，萧黎是她在这虚境之中，唯一同她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又过了几日，重鸳终于有了萧黎的消息。

　　深夜，翠儿正在给她铺床，她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

　　“翠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了。”

　　“哦，”静了一会儿，重鸳猛的扭头看她，“那你……”

　　在这青楼里，一个姑娘家的未来，可想而知。

　　翠儿将床铺好，站直了身子，无奈且认命的笑了笑：“当年我家闹饥荒，爹爹为了给我的弟弟们买吃的，便将我卖到了这里。从踏进这里之后，我便当我自己已经死了。不过幸好……遇到了姑娘。”

　　想来倾城待她应该是不错的。

　　“那……”

　　话没说出来，重鸳只听门被砰的一声撞了开，她调转目光，正看到一个男子手拿酒壶，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

　　脸颊通红，双目迷蒙，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重鸳身子一僵，缓缓的站起身来，眸中全是戒备。

　　“倾、倾城，”走得近了，重鸳才看清他正是梦中那位和董少卿一起来过这里的男子，“今日是少卿与公主成亲之日，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什么？

　　重鸳瞪大了眼睛，原来……原来萧黎这些时日没来，竟是为了与公主大婚。虽说公主是那个臭道士，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总觉得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好像有些难过。

　　“倾城，”男子一步上前，张开手臂想要抱她，重鸳想躲，但脚步却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身上一紧，一股酒气迎面扑来。

　　糟了！竟是倾城根本没想躲么？可是她不是倾城啊！她是重鸳，没必要去经历倾城她曾经经历的一切。

　　重鸳想挣扎，俏脸涨的挺红，可身子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费力的动了动唇角，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句：“放……手。”

　　男子像是没听到一般，低头笑着
　　将她抱到的床上，重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间，自己已经被男子压在了床榻之上，手脚都被压制着。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全身。重鸳用力的偏开头，想要叫翠儿来救她，可她最后看到的，却只是翠儿站在门边回头怜惜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关上门出去了。

　　别走！别走！

　　重鸳在心里大声的喊着，却没人听到她的呼唤。男子湿濡的嘴唇在她脖颈间肆虐着，她想反抗，想挣扎，可身上却是一点动作都做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子似乎蓦地摆脱了倾城经历的控制一般，一声嘶吼从她嗓间逸了出来：“叫你放开我，没听到么？”

　　男子所有的动作猛的顿住，在重鸳以为是自己的喊叫声起了作用时，身上陡然一轻，原来伏在身上的男子，像是被一股大力给丢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视线移回，重鸳看到了萧黎！

　　他正看着她，脸上眼中是她从没见过的担忧心疼。

　　也是这般的神色，让重鸳眼眶倏尔一热，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一滴滴，一颗颗，划过了脸颊，滴在了有些凌乱的衣襟上。

　　眼前一黑，身子一暖，是萧黎闪身走近，将她抱在了怀里。

　　重鸳不知晓是自己在抖，还是抱着她的那双手臂在颤抖。

　　“董……董少卿？”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在看清萧黎时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在这？你……”

　　萧黎双目紧锁着重鸳，但浑身却散发着肃萧的杀气，声音压抑冰冷刺骨：“不想死就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