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93、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特蕾莎女王号离开地球时，飞船人工智能的数据库被称作“智慧海”，里面储存的知识几乎涵盖地球上所有已知文明，包括消失的、未消失的，及传说中的文明。

　　甲骨文自然在列。只是因为神州人自己都没法释读出所有文字，于是特蕾莎女王号的数据库自然仅存储部分甲骨文，大概两千字左右。

　　神州的一个小学生，教育机构要求其毕业时能够认识三千左右常用字，如今人类发展迅猛，大脑开发程度远超从前，别说叫小学生认识区区三千字，有的小学生毕业时已经差不多认识快四千字。

　　所以，两千字左右的甲骨文代表什么？代表人类根本无法顺利解读他们在异星域接触到的文字，何况这些文字与甲骨文不过是极度相似，而不是百分百完全相同。

　　公爵走进高大的建筑里，建筑大厅周围散乱着金属碎片。这些金属碎片裁剪得整整齐齐，每片都长三米，宽两米，上面刻着瘦劲锋利的方块字。公爵瞥了那些方块字一眼，抬起头，先将主要精力放在眼前的全息投影星系图上。

　　这里的全息投影是外星人的技术，并非属于人类。

　　人类当然做得到，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全息投影并精准捕捉动作进行交互控制，甚至指挥飞船，然而人类做到这点时，已是卫星上天之后三个世纪，安茹公爵他们看到的全息投影星系图，一千五百年前已经在这里了。

　　“能源还能用，核能，我在前方找到控制台，摁下按钮，这个星系图就出现了。”华羲走到星系图下面，仰头看向那悬浮铺开几乎占据整个高二十米，面积约一千平方米空间的星系图。

　　华羲挥挥手，小行星带化作璀璨的金红碎晶漂浮在他周围，但他的脸却不是金红色，而是此星系恒星映照出的淡蓝色。

　　安茹公爵盯着那颗恒星，脸也被映照成淡蓝色，心中道：“原来它是这个样子啊，一颗F型恒星。”

　　地球天文学家将恒星分为O、B、A、F、G、K、M七个等级，太阳是G型恒星，表面温度五六千度左右，呈现黄色，这里的恒星表面温度在八千度以上，为F型恒星，呈现淡蓝色。

　　“霍华德，把我交给你的金属片抱过来。”华羲见安茹公爵陷入沉思，等了等，自行吩咐哨兵抱来他提前收好的金属片。

　　不是什么很特殊的金属片，材质大小与散落在一旁的金属片没有区别。只是别的金属片上刻有许多文字，唯独这片金属片大半是图画，画的就是悬浮头顶的星系，共十颗行星，缀在线条流畅的行星轨迹上，围绕恒星旋转。

　　“上面写的什么？”西尔维斯特很好奇，凑近霍华德，用指腹摩挲行星轨迹，“这里也有字，很少，两三个字，是它们的名字吗？”西尔维斯特随意点了点其中一颗行星。

　　霍华德冷漠脸，低声说：“我不知道。”

　　安茹公爵看向霍华德……横在怀中的金属片。

　　华羲走过来，站在霍华德身边，道：“我进入了智慧海。调查这些甲骨文不需要权限，任何人都能下载甲骨文字典。”

　　安茹公爵点头。

　　“我利用智慧海的超级计算机进行对比分析，得出比较靠谱的结论。”华羲朝安茹公爵轻笑，首先将手指按在金属片中央最大的恒星上，说：“我的结论是，恒星翻译过来叫盘古，十大行星依照远离恒星的距离，由近及远，分别为祝融、蚩尤、共工、伏羲、女娲、神农、颛顼、王母、刑天、夸父。我认为，这是这个文明，也就是拥有类甲骨文文明的族群为自己的星系取的名字。别的文明应该也有专属名字，就像宙斯基本等同于朱庇特。公爵大人您看，这块金属片位于第五条轨迹上的行星是不是雕刻得比其他行星更加精致清晰？我觉得它便是这个星系的文明发源地，类似于地球在太阳系中的地位。顺着数下来，它叫女娲，此星域文明便是以它为中心扩散。您和我都清楚，女娲在神州土地上被人类尊称为母亲，地球是人类的母亲，所以这颗叫女娲的星球，应该是它们的母亲。它们在行星上发展文明，进而探索太空给其他行星取了名字。我们如今所在第十行星叫做夸父，于是您想到了什么？”华羲目光炯炯地望着安茹公爵。

　　安茹公爵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轻轻地说：“小时候听外祖母提过，神州神话夸父追日。”

　　“是啊，夸父追日，长眠虞渊。这颗矿星离它的恒星无比遥远，它公转一圈是其他行星的百倍时间，但它没有停下，执拗地孤独前行，跟夸父是不是非常相似呢？”华羲笑着道。

　　“的确非常相似。”安茹公爵再次点头。

　　同时，西尔维斯特与霍华德两脸懵逼。

　　说什么呢？有些听不懂。名字太拗口。

　　这时，有其他人进来，向安茹公爵报告，说他们在更远的地方发现了好几幢类似的建筑，只是内里装饰风格不同，金属片上刻的文字也不同。

　　“看来外星人也和我们一样分作不同国家。”安茹公爵挑起眉毛，“那里也有尸体？”

　　“有！”负责报告的士兵斩钉截铁地回答。

　　安茹公爵挥手，让士兵去搜集尸体和金属片，金属片运回这里，尸体运回特蕾莎女王号进行解剖。

　　“您要继续留在这里？”华羲看着安茹公爵，惊讶地问。

　　“你们可以待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可以？”安茹公爵反问。

　　华羲不作声了。

　　“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地方也宽敞，你们任务未完成前都得在此地待命吧？我跟你们一起。”安茹公爵道。

　　华羲：“……”

　　西尔维斯特：“？？？”

　　安茹公爵不回去了，不回现在最安全的特蕾莎女王号，而要留在外星建筑中？

　　这些建筑的用途尚未明晰，公爵是不是太大胆了？

　　西尔维斯特不赞同地看着安茹公爵，嘴唇噏动，准备进言。

　　“你闭嘴。”安茹公爵立刻斜了西尔维斯特一眼，“要不你自己回去？”

　　西尔维斯特嘴角下沉，委屈兮兮地盯着安茹公爵。

　　“呵呵。”华羲突然笑了一下。

　　华羲向公爵敬礼，招呼自己的哨兵离开大厅，去布置安茹公爵的暂时留宿地。他们确实在建筑后方空旷的地面上设有临时营房，多加两个人，没有任何问题。

　　华羲和霍华德走后，安茹公爵故意冷着脸问：“上尉，你回不回去？”

　　安茹公爵一变脸，西尔维斯特就慌了。

　　“我不回去。”只见他拼命摇着头，急促地说：“公爵大人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安茹公爵静了两秒。

　　“公爵大人？”西尔维斯特小心翼翼望向安茹公爵。

　　安茹公爵看到他的样子，笑了，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行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别紧张。”

　　安茹公爵站在星系图下，继续仰面研究那些漂亮的天体。

　　西尔维斯特吐出口气，沉默地陪在他身边。

　　这一陪，便是半个多小时。

　　西尔维斯特立于安茹公爵身后，不明白那些天体有什么好看，毕竟看来看去它们都是那样机械地沿着轨迹运动，不会被公爵看出朵花来。

　　“累了吗？”安茹公爵背对西尔维斯特，悠悠问了一句。

　　西尔维斯特精神一凛，回道：“不累。”

　　“可是，我累了。”安茹公爵转身，朝西尔维斯特勾了勾手指，“走，我们去营地。”顿了顿，他接着说：“去见见你的小伙伴们——哨兵和向导。”

　　西尔维斯特：“……”不觉得那些人会欢迎公爵啊。

　　安茹公爵带着西尔维斯特往大厅后面走，路上碰到安排好一切，正回来寻找他们的华羲。

　　安茹公爵让华羲找人把金属板全部搬至营地，自己领着西尔维斯特，大摇大摆出现在营地门口。

　　果然都戴着颈环。安茹公爵眼神微暗。

　　华羲和霍华德因为出任务，皆将军装穿戴整齐，所以看不见衣领下的颈环。

　　但营地里的人目前轮休，便脱了宇航服，仅着军装，松着领口和领带，轻易露出里面的肌肤与颈环。

　　安茹公爵站在门口，没说什么。

　　周围的人碍于身份，当然也不会说什么——表面。

　　他们只是纷纷立正，整装朝安茹公爵敬礼，然后对着西尔维斯特眨眼睛。

　　“进去吧。”安茹公爵淡淡地说。

　　华羲赶过来，把安茹公爵请进营地最大的房间。

　　安茹公爵在房间中央找了张椅子坐下，外面忽然传来金属落地声，他掀了掀眼皮，问华羲：“都搬过来了？”

　　华羲回答：“都搬过来了。甲骨文字典您要不要，我传您一份？”

　　正说着，特蕾莎女王号上有人给安茹公爵发来消息，安茹公爵低头打开智脑，一封加急文件开始自动下载。

　　“呃？”安茹公爵微微睁大眼睛。

　　最近邮件文件讯息特别多，他这个闲散惯了的人，终于也要忙起来了吗？

　　华羲说：“特蕾莎女王号还没有回应我。”

　　安茹公爵抬眸，笑着看向他，“他们又有了新的开会内容，当然没法回应你。”

　　华羲不置可否。

　　“华羲，西尔维斯特，我们的侦查舰在前方星系，唔，按照说法是那颗叫女娲的行星上发现了文明。”安茹公爵轻声道。

　　华羲和西尔维斯特很平静，依照目前所见，这个星系存在文明不是理所当然吗？还是与人类拥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文明。

　　安茹公爵耸肩，为他们的平静感到惋惜，“你们至少该激动一下吧。”

　　“激动不起来。”西尔维斯特摇头，“尸体都被发现了，肯定存在文明。”

　　“但那些外星人已经死了至少一千五百年了。”安茹公爵说：“你们不担心它们已经灭绝了吗？我们可能来晚了。”

　　“不担心。”这次是华羲摇头，“公爵您别卖关子。根据卡尔达肖夫指数，一个进入Ⅲ型的文明，怎么会轻易灭绝？我们人类目前也才刚刚到达Ⅱ型。”

　　“啧，Ⅲ型，你还真看得起它们。”安茹公爵感叹。

　　华羲笑了笑，“我的判断不会有错，以我身为向导的直觉。”

　　“好吧，向导。你的判断确实没错，不过他们已经由Ⅲ型跌入Ⅰ型以下了。”

　　华羲揪眉。

　　“我们的侦查舰发现女娲星上存在生命，而女娲星周围有许多废弃的卫星，飞船残骸，周围的行星也有久远的文明痕迹，但不存在生命。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安茹公爵问。

　　意味着什么？

　　西尔维斯特试着猜测，“除女娲星外的生命真的灭绝了？”

　　安茹公爵摇头，“严格说来，没有灭绝，只是它们再也不具备走出女娲星的能力。它们失去进入宇宙的资格，它们的文明后退了——因为战争。”

　　“什么？”华羲似乎很惊讶。

　　“想想地球，我们大概离星系战争也不远了，这些外星人不过是走在我们前面一步。它们在创造人类后，为不知名的原因，于数千年前发动了整个星系间的战争。它们毁灭了自己的文明，我们在其他行星上找到文明残留的痕迹。它们在起源之地，属于自己的母星上苟延残喘，多么可悲，我仿佛看到了人类的未来。”安茹公爵没什么表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