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161、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近一次请出权杖，是在皇帝登基时。

　　玛丽安夫人不太喜欢看见这个东西，她对英灵殿没有好感，偏偏这又是帝国的传统。

　　“夫人，时间到了。”刚提拔起来的小侍女恭恭敬敬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宝石匣子，出声提醒她。

　　她抬手抚平新礼袍上一点点褶皱，回身望向侍女，应道：“好。你去请陛下，说我在圣殿外面等他。”

　　小侍女走进来，递上手中的匣子，沉默地退出房间。

　　她打开匣子，取出今早特意为皇帝和大公定制的礼物，心中洋溢着欢喜。

　　“我记得他们都很喜欢这首曲子。”玛丽安夫人双手托起看似古老的八音盒。

　　是的，一个皇冠型八音盒，小巧、纯金，拧紧发条才能旋转唱歌，仿自数百年前的古董，无法使用现代能源。

　　玛丽安夫人笑着拧紧发条，不一会儿，皇冠开始旋转，皇冠下的水晶平台，两只栩栩如生的金龙银龙也张开双翼跟着旋转。

　　音符温柔流淌，玛丽安夫人慢慢睁大眼睛，随着音乐，她看到窗外夜空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铺天盖地飞过来，瞬间占领她的精神领域。

　　“啊！”她摔倒在地。灰白貂埃洛易丝也惨叫一声，身体裂成无数碎片，在其精神领域中重新组合，变作雪白的被蛹。

　　晚上七点三十分，将亲卫队留在圣殿外，独自进入内里迎请权杖的皇帝发现，权杖不见了。

　　始建于信仰时代初期，象征神权的祭台与各式附属品散落一地，场面十分狼藉。

　　皇帝同样对英灵殿没有好感，因此权杖消失，祭台被毁，可以称作文物的附属品四分五裂，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缓步踏过眼前的“垃圾”，他感受着陌生的精神波动，只关心奥罗拉为什么不向他汇报圣殿出现入侵者，与他开放五感竟没找出这位藏身圣殿的人。

　　对方绝对没有离开这里，皇帝笃信这点。

　　圣殿深处于精神领域中呈空白状，皇帝“看”不见，这情景曾经出现过。

　　“呵。”皇帝冷笑，心底对入侵者来自哪里有了初步判断。

　　不一会儿，他在祭台的红色幕布后发现一滩血迹，沿着血迹行走，他看见拐角墙壁上钉着一具尸体。

　　身着礼服的尸体，一根长矛刺破领口装饰，穿喉而过，深入墙体。

　　皇帝怔住，死死盯着尸体。

　　这个地方在皇帝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涂上与地下城市一般无二的材料，变成所有哨兵都不可窥视的地方。皇帝来不及追究到底是谁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回神后，他快速走到尸体面前，拔下长矛，让尸体顺着墙壁滑到地面，歪在粘稠的血液中。

　　他认识这具尸体，可以说相当熟悉，因为这具尸体是爱德华·冯·贝尔伯爵，玛丽安夫人的哨兵。

　　贝尔伯爵和玛丽安夫人二十四岁结合，风风雨雨走过三十年，下个月初，他们即将迎来结合纪念日。而现在贝尔伯爵死了，无声无息死在除了皇帝、皇后，谁也不准进入的圣殿中，那么是谁杀了他？

　　皇帝蹙着眉，蹲身凝视贝尔伯爵的伤口。片刻后，他转头打量被自己扔在一边的长矛，俊美的脸严肃冰冷，陷入沉思。

　　矛，黑色，尖锐锋利，矛身阴刻无数蛇尾，模样诡异，散发出浓浓死气。不久前他见过如此诡异的兵器——莱茵斯特尔公爵的三叉戟。但是那根三叉戟还不至于如此不祥。

　　不祥，杀气四溢，令人憎恶。皇帝望着长矛，精神领域中陡然浮现出人首蛇身形象的造物主。

　　这不是人类使用的兵器——皇帝的第六感继续发挥作用。造物主已经灭绝，于是继承它的人，肯定是造物主后裔。

　　皇帝略一思忖，取出昆古尼尔挑飞长矛，随着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他再次凝目，将视线投回死去的贝尔伯爵。

　　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人突然死于非命，饶是平时与伯爵关系不咸不淡，皇帝心中依旧很难受，而且对方还是玛丽安夫人的哨兵。

　　哨兵死亡，连接断开，向导生不如死。

　　皇帝品尝过强行撕裂精神连接的痛苦，因此他无法想象，完全结合的哨兵离去，温柔善良、多愁善感的玛丽安夫人此刻会悲恸到什么程度。

　　“是谁杀了你？”皇帝低声询问一个不可能回答他的人。

　　贝尔伯爵静静躺着，脖子和胸口沾满鲜血，与毫无颜色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皇帝起身，环视四周。这里已经是圣殿深处，圣殿只有一个出口，他进来时没有看见任何人，那就证明，如果这里还有人，他便一定没有出去！

　　“出来。”皇帝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圣殿里安静得仿佛一池潭水，除了皇帝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再也找不出第三种声音。

　　……真的吗？

　　“嘭！”

　　静谧的空间突发巨响。

　　皇帝骤然回头，看到贝尔伯爵的肚子已然被胀破，大量恶魔之瞳从中冒出，里面还混着一条乌洛波洛斯。

　　死无全尸，说的就是肠穿肚烂的贝尔伯爵了。

　　皇帝神色逐渐冷厉，昆古尼尔在空中划出金色弧圈，挑飞几条向他袭来的恶魔之瞳。

　　圣殿深处不能使用精神力，面对随时可以制造次声波的恶魔之瞳，还是回到祭台处最有利。

　　然而，祭台也不安全，皇帝出现在祭台时，就见那里站着十几个身材颀长，从头到脚紧裹黑色，手持黑矛的哨兵及向导。

　　这些人精神力普遍在A级以上，偶尔两三个S级精神力，皇帝并不放在眼里。

　　“来，一起上，造物主后裔。”皇帝冷冰冰地说。

　　祭台周围的人，目标本就是皇帝，皇帝既然发出盛情邀请，他们怎能不应约？

　　造物主后裔们，现在已经确定是造物主后裔，连同窸窸窣窣爬来的蛇，闻声一窝蜂冲向皇帝。

　　死敌相遇，各凭本事。

　　皇帝铺开精神场，奥格斯格现身，昆古尼尔的枪尖划出森冷金光，携主人的雷霆之怒狠狠扫向敌人。

　　皇帝不是从前的皇帝，现在的皇帝，精神稳固，体力充沛，以一敌众，完全不落下风。打斗了一会儿，皇帝杀死几个造物主后裔，踩碎几十条恶魔之瞳，枪尖直指身手最差，威胁却最大的S级向导。

　　哨兵、向导联合作战时，向导是哨兵的核心。向导不但可以随时抚慰哨兵躁动的精神力，提高己方续航能力，还可以精神攻击敌方哨兵，给对手致命一击。

　　这种既是奶妈又是杀手的存在非常可怕。尽管那向导精神力远远不及自己，皇帝依旧决定，不能再留下敌人的向导。

　　皇帝翻身晃过偷袭自己的几根黑矛，踢开一个造物主后裔，在其脑袋上连踏几脚，果决直扑敌方向导。

　　敌方的S级向导应该是位女性，体型匀称，比其他人矮上一个头。蓝色乌洛波洛斯来到祭台后，就一直吐着猩红蛇信盘在向导肩头，阴森森盯住皇帝。

　　乌洛波洛斯不是精神体，不过此刻它护着向导的姿态，倒像是对方的精神体。

　　皇帝皱起眉头，确信自己极度厌恶这种蛇，并且，他确信自己要将乌洛波洛斯和向导一起干掉。

　　电光火石间，造物主后裔中没人来得及救下这个向导。

　　昆古尼尔即将刺入向导的头颅时，向导抬头，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忽然由其身体中涌出，替向导摘去蒙面黑纱，露出向导凛若冰霜的眼睛。

　　皇帝手一顿，枪尖微微偏斜，擦过向导的头皮。紧接着，蝴蝶飞舞至圣殿上空，簌簌抖动翅膀，掀起充满异香的微风。

　　蝴蝶？不是灰白貂？

　　皇帝收回昆古尼尔，挑翻背后夹击他的几个造物主后裔。

　　奥格斯格飞回来，落在皇帝身边，朝前方向导发出一声龙吟。

　　玛丽安·冯·贝尔。

　　向导抬手，阻止同伴继续围攻皇帝。

　　皇帝一双金眸凝望着对方的眼睛，犹如凝望深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直到皇帝深沉开口，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时间才重新流逝，流向未来，一个所有人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为什么？皇帝看着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女人。

　　玛丽安夫人脸色平静，伸手拢了拢头发，淡淡地说：“不为什么，就为了复仇。”

　　复仇……皇帝不记得自己与玛丽安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我之间，当然没有仇恨。”玛丽安夫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冷笑，“陛下，痛吗？”

　　玛丽安夫人望向皇帝的胸口。

　　痛，真痛，不止遭人背叛的痛，还有来自肉、体的痛。皇帝以昆古尼尔拄地，撑住自己忽然摇摇欲坠的身体。

　　“神级哨兵坚不可摧，尤其是与神级向导完全结合过的神级哨兵，精神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漏洞。不过我也说了，只是精神。陛下，布鲁克斯大师安排保护你的人，这么些年滴水不漏，如果我们没有采取特殊方式接近你，现在也无法将肉、体作为突破口，取走你的性命呢。”玛丽安夫人定定望着皇帝道。

　　“你一定很奇怪自己是怎么中招的吧，要我告诉你吗？”玛丽夫人突然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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