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122、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尼福尔很久以前是一个国家，后来帝国统一，诸小国覆灭，这个别名雾之国的地方才慢慢失去繁华，变得一贫如洗。

　　雾之国，顾名思义，多雾，常年一天中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笼罩在雾气中。大公与皇帝等人到达时，尼福尔城区远郊不出意外白雾蔼蔼，走出去两米开外瞧不清人影，十分不利于行动。

　　大卫·莫尼耶，阿斯加德三年级生，寝室长，也是他们这个小队的最高负责人，站在驻军停泊港的大厅向外瞅了一眼，几秒钟后，眉头皱起，不悦地道：“果然鸟不拉屎。啧，我先去交接，雾太浓，休息一下，晚上再进城。”说完便走了，留下同样面色不善的室友……大部分室友，不包括大公。而皇帝陛下，人设要求他表现出不耐烦，其实皇帝陛下内心对阿斯加德分派的任务那是相当好奇。

　　中午12:50分，军营派来一个军官，毕恭毕敬将阿斯加德的学生们请进休息室，端茶送点心，让他们安心等待大卫归来。

　　“半个小时左右吧，请各位不要急躁。”那个军官，一个精神力不到C级的哨兵赔笑道。

　　C级精神力的哨兵，说实话，在尼福尔这种偏远地区已经算是高级哨兵。

　　帝都人才济济，群英荟萃，当然不能用帝都的精神力平均值来衡量其他地区。因而，这也是一名正式军官为何会小心翼翼伺候着学生们的原因。毕竟高半个等级便是我能弄死你但你不能轻易弄死我，高一至两个等级，就等于掌握了生杀大权，弄死对方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况且，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在阿斯加德校内，学生们虽然分为几个阶层，可只要寒门家庭的学生进入阿斯加德，那便是鲤鱼跃龙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不是尼福尔这种乡下野鸡军队的哨兵可以比较的。贵族就更不必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尼福尔的乡下哨兵们除了把他们供起来，还能怎么办？

　　实际上，知道有学生进入军营的尼福尔驻军们心里正在嘀咕，不就城中出了点破事，阿斯加德何必派来几尊大神糟蹋他们的休息时间，学生们不乐意，难道他们乐意？不想从学生们眼神中感受到藐视，把他们送走行不行？

　　……不行。

　　阿斯加德常年帮助军部执行地方驻军搞不定而又无须出动中央军队的任务。任务计入学分，与毕业相关，因此学生们再不高兴，也不会轻易离开，除非脑子进水，跟学分过不去。不过尼福尔地区还是首次迎来这群特殊军人——年纪轻轻，精神力强大，部分背景深厚。以往固然听说过这些人，奈何山高水远，偶尔嫉妒吐槽一下，没什么太大感觉。但如今这些天之骄子活生生出现在面前，要么凛若冰霜，要么倨傲无礼，要么皱眉蹙眼，反正就是看不起他们的样子，难免会使人产生抵触情绪，巴不得任务失败，有多远滚多远。

　　大公是向导，即便伪装成哨兵，周遭情绪如氧气分子遍布每一个角落，他怎么会察觉不到？总之就是畏惧臣服与满满恶意并存。他想着，这个任务若是简单还好，若是比较困难，只怕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第一道关卡不是任务本身，而是尼福尔驻军。

　　大公坐在角落，望着窗外浓雾轻轻叹了口气。

　　早知帝星这样那样事情多，表面和平，实则暗流汹涌。

　　帝星全球人口一百亿，超级大都市四、五十个，内里权贵云集，平民更多，存在阶级矛盾理所当然。只是没想到连尼福尔都已经发展出这种矛盾，虽然现在对立尚不明显，但如果继续放任自流，帝国大一统时代迟早结束，人类必将重回四分五裂，然后自我毁灭。别忘了，伊达瓦最终一战，尘世巨蟒不过暂时撤退，依旧会有卷土重来的那天。就像过去《鲸落》里描写的时代，人类应该打退了尘世巨蟒，导致它们销声匿迹近万年。可万年之后，它们还不是回来了吗？

　　“塞拉斯。”托马斯走到大公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大公偏头扫他一眼，余光瞥见皇帝，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怎么还不回来？”托马斯对大公抱怨道：“学校到底给我们分派了一个什么任务？我没听说其他寝室有过这种任务，我是说，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你才刚入校，唉，你可真倒霉。”

　　大公：“……”

　　是够倒霉，不想接触的人偏偏死黏在身边，惹自家哨兵嫉妒，而想要接近的人，至今没能说上话。

　　大公无奈地站起来，低头对托马斯道：“应该快回来了。坐了这么久，口渴，我过去倒杯水。”接着迅速溜出角落，跑到皇帝附近，划重点，皇帝附近的桌旁，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轻啜，一边打量休息室里的装饰，划重点，皇帝身后有副尤其漂亮的画，上面一头白鲸正缓缓下落。

　　大公：“？？？？？？？？？？”

　　“怎么了？”皇帝表情冷冰冰的，像似十分不愿同新室友说话，但又碍于此人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呆住，处于一丁点好奇，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托马斯走过来，站到大公斜后方，“塞拉斯，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皇帝表情愈发冰冷，也转身瞧向那副画，片刻后，大概不满意欣赏画的角度，他挪到大公身边，刚好挡住托马斯的视线。

　　托马斯：“……”没办法，也只好挪了挪，然后，盯着画作叫起来：“卧槽！居然是鲸落！”

　　多视角图像作品，从不同角度瞧过去，画的内容便不一样。

　　刚进休息室时，没人注意墙上挂了副什么画，后来就算看见了，由于所处位置不对，也没人发现画中这头白鲸。

　　大公摸着下巴，往左走了几步，稍后，绕过皇帝向右走了几步。

　　“别试了，只有正对它的时候才能看到。”

　　大公身后又来了一个人，《鲸落》作者德里克·安东尼。他微扬下巴，一扫之前烦闷难耐的样子，意气风发地叉着腰，双眼放光，“最重要的画面，当然要从正前方欣赏。这个作画的人很有才嘛，画得相当好。”

　　托马斯：“……哼！”侧着头，用眼神气势汹汹地斜了德里克一眼。

　　皇帝不做声，面无表情地移了半步，盯着面前的画。

　　阿里亚斯慢吞吞踱过来，也来瞧画，这下，五个人全部挤在画作前方，望着那条缓缓下落的白鲸。

　　“我说你们都看过《鲸落》这本书吧。”瞄了几分钟，德里克按捺不住率先开口，呃，率先开口自夸，“现在最火的一本书，情节和文笔都不错，你们肯定看过吧？”说到自己的小说，他倒是来了兴趣，舍得跟他看不起的大公、托马斯、阿里亚斯说话了。

　　阿里亚斯点头，轻声回应道：“嗯。”

　　大公跟着阿里亚斯点头，托马斯照旧冷目，皇帝不予置评。

　　“我喜欢这本书，听说马上就要出第二卷。”德里克笑嘻嘻地瞥了室友们几眼，“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交流一下读后感？”

　　皇帝：“……”

　　大公：“求之不得。”

　　阿里亚斯：“好啊。”似乎为德里克能够跟他讲话而感到开心。

　　托马斯：“我跟你能交流什么？你肯定喜欢安茹公爵，人家是大贵族，满足你的所有幻想。我却喜欢华羲，为人类利益牺牲了一切。说实话，安茹公爵骨子里跟其他贵族一样冷酷，我讨厌这种人，即使他是神级向导。”

　　噗！大公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幸好书名预示了结局，公爵肯定是死了，我才看下去。否则，打死我也不看这样窝火的书！假圣母·真婊男主！”最后半句话，托马斯提高了声调，顺便用眼睛瞪着德里克，看上去令人十分手痒。

　　十分手痒，不，万分手痒，因为德里克确实想一巴掌将他扇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两人吵起来了，为了一本书，两个人物，吵起来了。唾沫横飞中，大公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望向那副多视角画作。

　　其实德里克和托马斯两人的吵架原因并不幼稚。他们看似为小说内容争吵，实际上，那是来自两个社会阶层的思想碰撞。

　　大公偏头，将目光投向皇帝。皇帝察觉到大公的目光，也偏过头，回视大公一眼。

　　“那个……那个……”两人对视，两人吵架，阿里亚斯焦头烂额，立在中间劝架，“只是小说，算了算了，以前有人说，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

　　然而没人听他的，继续吵。

　　也是，作为一个作者，德里克被读者辱骂了男主，像他这样自傲的人，能不爆发吗？

　　“愚蠢的平民不懂政治！”德里克额角爆出青筋，瞪着托马斯。

　　对面托马斯气得跳脚，脸跟脖子红成一片，“说得好像你不是平民，你以为你哥哥攀上莱因斯特尔公爵，你全家就飞黄腾达了？”

　　吵架吵到后来，内容已经脱离小说。阿里亚斯性格偏老实，见室友为点小事吵成这样，一时急得跟什么似的，就怕他们动手打起来。

　　打起来犯校规，扣学分，同时犯军规，必须关禁闭。

　　“你们算了吧，算了吧，讨论小说就讨论小说，不要进行人身攻击。”阿里亚斯站在两人身侧抹汗，“我有疑问，我对剧情有疑问，你们跟我解释下吧，我们坐下来谈好吗？”

　　依旧没人理他。

　　阿里亚斯：“……为什么说安茹公爵是神级向导，书里没写。”

　　可能这个问题问得太过愚蠢，至少德里克觉得很愚蠢，因此，德里克吵架途中难得分神回了他，就是语气非常不友好。

　　“你看书不带脑子？正常人顺着剧情推理都会得出公爵将是神级向导的结论！行，就算你不带脑子，你难道不看小说下面海量的评论？里面个个比你聪明，你眼睛瞎了不会看吗！”

　　阿里亚斯：“我看了啊……评论还说上尉在第二卷一定会重新觉醒为神级哨兵。我觉得不靠谱，设定不是过了十八岁就没法觉醒了吗？”

　　阿里亚斯说完这句话，大公看了看德里克，总觉得，德里克正憋着一口血，马上就要吐出来。

　　好在皇帝两三句话止住了这场混战，没叫德里克真地吐出一口血。

　　“这幅画的完成时间不是现在。”皇帝在几人说话间又将画作从不同角度仔仔细细瞄了一遍。“你们自己看，从右边看，边框那里写了行小字，是成画时间。”皇帝目光明亮锐利，站在画作旁，伸出食指点了点边缘，用伪装过的声音慢条斯理道：“二十五年前，小说开始连载二十五年前，画的作者是先知吗？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