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罗小扇扑流萤》球球熊

26、第二十六把扇子

　　苹娘将养了这几日，虽然咳了好几场，有些反复，不过这脸上的潮红倒是散了许多，看上去脸色也好了些。因而，这说好的上元佳节出门一事儿，也就成行了。

　　出门这日。

　　“什么，我真的要穿这一身吗？”罗扇左手拿着一件长衫，右手拿着纶巾，“师父，这一身丑丑的衣裳，你从哪里翻出来的啊。”

　　“咳，咳咳。”被怀疑了眼光的苹娘瞅了罗扇一眼，“前两年，带你上县城的时候，你自个儿挑的布。我瞧着实在没处用就收着了。后来陈家小子过来，暂时没衣裳穿，就用这布裁了一套，结果小了，他也没穿。每次戴帷帽你都嚷嚷不舒服，今儿个人比平时还多，街上拐子也多，坏人也多，你又想玩，索性做了男装打扮，又便宜，又不白费了你几年前给自己的心意。”

　　“……”怎么听着就那么不信呢？罗扇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若水在旁边微微一笑：“上元佳节有猜灯谜，还有吃元宵什么的，戴着帷帽的确不方便。不过，以前我在京……家里的时候，真是听过好几个在上元佳节被拐走的孩子。”

　　“这过了年，我都十一岁了，师父和若水哥哥还老把我当小孩子。”罗扇不服气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髻，但是想想陈若水说的话，从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儿的她还是妥协了，进了自己房间去换衣裳了。

　　开始还在左嫌弃右嫌弃，但是天快擦黑时，换好衣裳的罗扇兴奋地在铜镜旁照了又照，纶巾正了又正，左看看，右看看：“我觉得我这一身跟若水哥哥差不多玉树临风了。”

　　“扇儿，你再不走，天就黑了。看不到路，就不去了。”门外，苹娘的声音伴着马的喷鼻声传来。

　　罗扇这才放下了铜镜，刚跑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取出了两把扇子。她记起师父所说不得让人知晓这黑扇的事儿，便拿了自己做的第一把扇子。同时她还从自己得的那十两银子里面取了二两，装进怀里，这才匆匆出门。

　　苹娘他们所住的地方离县城并不太远，饶是如此，天色渐暗，他们到锦县城门口的时候天也是快擦黑了。马车进了城，先就往着一家客栈而去。

　　今儿个逛完这灯会，怕这城门已经关了。苹娘打定了主意让两个孩子痛玩一回，故而早早就打定主意，在县城住一晚。先定了两间客房，稍作休息，三人便先去楼下吃饭了。

　　这一餐饭罗扇吃得十分不安稳，不断地往窗边瞧外面的天色。苹娘见状，用筷头轻敲罗扇的脑袋：“天黑完了之后，这花灯才逐渐开始。这会子去什么都瞧不见。你安分吃完了，时辰便差不离了。”

　　罗扇这才安分下来，开始认真吃了起来。然而，她刚动了几下筷子，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吆喝声：“馄饨哦，鲜肉大馄炖哦。刚刚煮好的馄炖，馅儿大皮薄啊，香喷喷的啊。”“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啊。答对两道灯谜少一半价钱，猜对五道灯谜免费啊。”“元宵咯，卖元宵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罗扇的脑袋不自觉地又追随着那些叫喊声转过去，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最后，她悄悄地嗞溜了一口唾沫，转过身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师父，若水哥哥，什么是馄饨啊？听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呢。”

　　正在专心吃着饭的两人同时止住了动作。苹娘放下了手里的碗：“罢了，横竖味道也不怎样。走吧，带你去开开眼界。”

　　陈若水也放下了手里的碗，向着罗扇伸出了手。罗扇转身扣住了他的手腕，一行三人往外走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幕已经降临了。天空一轮圆月在云后影影绰绰，可是这外面却不似往昔一般黑漆漆的，今儿个却是十分明亮。这刚走出来，就瞧见一长串的花灯次第地亮起，仿佛一条长河般一直绵延下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罗扇瞬间就看花眼了，嘴微微张大，眼睛里映着一簇簇灯火，流光溢彩。莲花灯、白兔灯、鱼灯、小鸡灯、蝴蝶灯……随着罗扇他们缓缓移步，一盏盏造型各异的灯映入眼帘。罗扇都舍不得移开眼，抓着陈若水的胳膊不住地小声低呼：“若水哥哥，这个兔子灯的眼睛还是红的呢。啊啊啊，这个蝴蝶的翅膀好像还在微微颤动着，仿佛要飞了。那个莲花灯做得真的好好看啊。”

　　陈若水不厌其烦地应着她。他放眼看去，以往这样的黑夜，在他的眼前都只是一片漆黑。可是今天，他定睛看去，竟也有些朦朦胧胧的影子，一些五颜六色的光从他的眼前闪过。他重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那团白光在他的眼前缓缓出现，刚才的那些影子和色彩又再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拿起了自己没有被罗扇握住的那只手，在自己的面前晃了一晃。似乎，真的有模糊的影子。他，他看到的，难道不是幻象，而是，他真的能够看到一些东西了吗？

　　“若水哥哥，你快看啊，那边有一个灯，还会转动呢，那上面的人还会动呢！”罗扇的目光移到了角落时，顿时被那边的灯吸引住了视线，拽着陈若水的胳膊摇晃了起来。她兴奋地嚷嚷了半晌，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疑惑地转过头。当她看到陈若水那沉静如水的面容时，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心生愧疚。她连忙握紧了陈若水的手腕，踮脚凑到了陈若水的耳边：“若水哥哥，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一时之间看到这么多跟平时不一样的灯，有点儿太兴奋了，就忘记了。”她让看不见的陈若水来看这些花灯，这该是多么难受啊。

　　听到了耳边小丫头那满怀愧意的声音，陈若水回过神来，轻轻晃了晃她的手：“没有关系。你刚说的那个可以动的灯，是不是来回地转着，上面还有不同的人和物件儿在动？”

　　罗扇应了一声：“是呀。若水哥哥你知道这个灯吗？”

　　“嗯，以前看到过，这叫走马灯。”灯火映照下，陈若水的眸子显得越发沉静，可是那荧荧的光在他的眼里，却越发明亮了。他忽然开了口:“扇，弟，那个走马灯旁边不远，是不是有一盏水红色的灯？”

　　罗扇点了点头:“是啊，那是一盏莲花灯，水红水红的，可好看了。”她这番话刚说完，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不敢置信地看向陈若水，十分激动地拽住了陈若水的胳膊，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若，若水哥哥，你，你看到的吗？”

　　陈若水转向了罗扇的方向，眸子里的光越发温柔：“最近眼前有些光了，但是只有白光。刚才看到眼前闪过了一些颜色，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结果，没想到是真的。”

　　罗扇激动得眼泪都在眼圈儿打转了，整个人拽住陈若水的胳膊，就差没有蹦起来了：“若水哥哥，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是不是要好了？”

　　走在前头的苹娘瞧见两个人没有跟上，转过身来找两人。她刚走到两人身边，罗扇就一脸兴奋地蹦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师父，师父，我给你说，若水哥哥的眼睛有好转了！真的，他都能看见光了，还能看见那边的莲花灯是水红色的了。”

　　“哦？”苹娘看向了旁边的陈若水，“你能看见光，有多久了？”

　　“有一段时日了，之前一直以为是我眼睛又出问题了，不敢确定。刚才，突然发现自己能看得见一些影子了。”陈若水转向两人，脸上也带着浅笑。如果仔细听，能听出，一向沉静的他，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苹娘转向了周围，指着左边的一盏翠绿的荷叶灯：“能看清那边的灯的颜色吗？”

　　罗扇立刻双手扶住陈若水的两边胳膊，将他转了小半圈，拿起他的手，指向了前面:“喏，就是这边。”

　　陈若水定睛看去，头微微偏了偏：“绿色吗？”

　　“真的能看见了！”罗扇兴奋地一下子就蹦了起来。随后，她不知道哪里摸出了一把扇子，得意地扇了起来，“真不愧我每日给若水哥哥熬药，总算是感动了上天。若水哥哥，总有一天，你的眼睛在我的照料下，能够完全恢复的。”

　　陈若水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嗯，这一切都多亏小扇子熬药，苹婶收留我。”

　　罗扇得意地昂起了头，看向了苹娘。

　　苹娘的目光投到她手中的扇子上面，脸色微微一沉：“你这丫头，居然还把这把扇子给带出来了。大冬天的，竟然还在这边扇得起劲，也不嫌冷。还不快把它收好，若是丢了，看我不捶你。”

　　“哦。”罗扇小小地吐了一下小粉舌头，将扇子收好，“师父，你放心吧，我这就收起来。好不容易穿一回这个衣裳，只是觉得穿这一身拿着这个扇子比较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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