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真言》原一旧人

12、第十二章

　　午后，一楼大堂。
　　“云姐来壶酒！”
　　“小二怎么还愣着？客官要酒，还不上酒去！”
　　“知道了，娘亲！”
　　“小二啊，几天不见又长高了啊！”
　　“李叔，是吗，我更高了吗？”
　　......
　　封琉嫌一楼喧嚣，便懒散地斜靠在“一世人家”二楼的临街窗户上偷闲。
　　明天就是晓事阁开放的日子，封琉抿了口手中藏青色浅口酒杯，说是酒杯其中装的却是云姐特制的花茶，些许片片分明的大红花瓣在杯中浮沉，把茶水都晕成了淡淡红色。
　　放下手中的酒杯，封琉用手挡了挡热情炙热的阳光，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距十月初十的通天会，还有不到六个月，这六个月的时间里，自己要做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做完。本就够麻烦了，现在还碰到个底细不明、深浅不知的文斯缘。
　　想到文斯缘，封琉叹了一口气。
　　这文斯缘，前天半夜三更竟然拿着酒杯破窗而入，硬说要和自己交流感情，感情？呵，呵呵呵呵，谁跟他会有感情这种东西？这种搞突击的事情，江铼都没做过啊！
　　一开始，封琉还忍住了，就算手痒了，也没动手没骂人，只是把好言好语地文斯缘那家伙赶了出去。但是，昨天晚上，姓文的又来了。
　　而且还是从窗户！
　　“文公子大晚上的这么有活力啊，就这么喜欢爬窗户？”封琉坐上床边上，冷冷看着那个不轨小人。
　　“我晚上是挺有活力的，嗯，烟香楼的姑娘都知道。我爬窗户来找你，不过就是想来和你交流交流感情，听云姐说你要住三个月呢，我们两个左邻右舍的，若是关系不好，到时候出什么事了怎么办？”文斯缘一手拿酒一手拿壶，嬉皮笑脸地说。
　　烟香楼？不就是中心城花柳巷的头头吗。
　　“我觉得你这样做，我们的关系才会不好。”封琉万般感谢江铼这五年对他的打击锤炼，让他练就了一身名为“忍”的功夫，不然以他以前的脾气和付家被灭后生出来的戾气，说不定就算不知道这文斯缘是何许人也，也会撸袖起子干！
　　“唉，是吗？对了，怎么这么晚都没有睡啊？也不像是在修炼的样子啊。”看着封琉衣衫整齐的样子，文斯缘哈哈一笑，对刚刚封琉说的话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样子。
　　“文公子，我觉得就算你要交流感情也要白天交流，你说呢？请回吧。”封琉对文斯缘笑了笑，那笑容要多假有多假，目光咄咄逼人。
　　文斯缘眨了眨眼睛，“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就白天交流感情吧。”
　　说完就走了，不过依旧是翻着窗子走的。
　　他走后，封琉过一会才解衣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地想：若不是这几天那么多事还没处理好因而晚睡了些，恰好碰上了这破窗而入的文斯缘，那么会怎么样呢？
　　两个晚上被文斯缘打扰得没休息好，封琉眼下泛起了一层青黑眼圈，神色疲惫。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里漫上了泪花，封琉灵活地翻了个身，把酒杯放在旁边木桌子上，头重脚轻般地走着路，他打算趁文斯缘这家伙出去浪的时候去补个觉，谁知道这家伙晚上还会不会临幸自己小屋的窗户？
　　可刚刚走到一楼大堂，封琉的计划就被打断了。
　　“砸！都给我砸掉！一个桌子都不许剩！”一个高壮结实的男子指着大堂中的桌椅粗声命令道，在他身后还跟着五十来号人，个个身材高大，手握大刀，半裸上身，来势汹汹的架势。
　　随着一个桌子的四分五裂，大堂内坐着的客人都从夺门而出，深怕自己被牵扯进他人的恩恩怨怨中，惹上麻烦。封劉记得其中还有几个“一世人家”的熟客，每次云姐在给他们结账时都会优惠几分，可现在却......呵，人心啊。
　　“砰”的一声，云姐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恼怒地丢下了手中的算盘，连忙上前把被他们吓得直哆嗦的小二护到身后。
　　“王康，你这是在干什么！”云姐厉声问道。
　　“我来干什么？你说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报当年的一剑之仇！”王康歪着嘴巴说，一条长长的疤痕横跨整个脸，让他显得更加狰狞凶恶。
　　“报仇？！你还有脸说报仇！真是好笑，十六年前若不是晓骏将你从雪地里捡回来，你早就饿死在那冰天雪地里了！你这个畜生，晓骏一心一意的待你，将你视为他的亲兄弟，你却心生歹意，让我们一家家毁人亡！”云姐越说越激动，头上青筋暴起，双眼发红，全身气得发抖。
　　在她身后躲着的小二连忙扶住她，“娘亲，别怕，”声音中含有几分呜咽，可是少年的手却坚定有力。云姐看着小二那张神似他父亲的脸，似乎又想起晓骏重伤不治离世的那天，她也是这般，看着眼前被雨水冲刷地干净却又冰冷的墓碑，摸着自己七个月的大肚子呜咽道：“孩儿，别怕。”
　　一向精明能干的云姐再也承受不住了，抱着自己儿子并不是很宽厚的肩膀开始低声抽噎，“小二，小二。”
　　一声声“小二”让小二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自己的母亲，也让封琉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虽然两人性格不同，但是为了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用柔软的手掌抵御炎凉，用秀美的脸庞历经沧桑。
　　小二扶着云姐站着，让云姐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则愤怒地瞪着王康。
　　云姐有些恍惚，她的孩儿长那么高了，已经是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男人了。
　　这是封琉两天内第一次看到小二愤怒的表情，平时那个长相清秀的孩子就像一个没有脾气的泥娃娃，说话声音都不是很大，被人夸了就红着脸傻笑。
　　“晓二？哦，是晓骏的儿子啊，跟他长得这么像，我真是太高兴了，”王康看着小二那张酷似晓骏的脸，眼神越发狠厉，打了一个手势让自己的手下站在原地，自己却歪着脑袋走前去，“我真是太高兴了，不仅可以弄死晓骏，还可以弄死跟他长得那么像的他儿子！”
　　说完，便伸手去抓小二，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他，“下去，帮我给你父亲问个好，然后说说你是怎么被我掐死的！哈哈哈！”
　　就在王康快要碰到小二脖子时，一只消瘦修长的手快而准的抓住了王康的手腕。
　　封琉对着惊讶的云姐，无奈地说：“抱歉，云姐，虽然这是你们的家事，但是就那么看着混蛋以大欺小，我做不到。”
　　云姐心里多了几分暖意，对封琉说：“付公子，谢谢了！”，又转头看着正在打量封琉的王康，迟疑道：“这混蛋......”
　　封琉手掌聚着灵力，用力将王康甩出十米，可这王康竟也是修士，被扔出去后稳稳当当地落了地，毫发无伤。
　　“这混蛋交给我，”封琉对云姐淡淡笑道：“放心吧。”
　　王康看着封琉，一袭锦衣白衫，无论是头上的发簪还是腰间的玉佩皆不似凡物，心里震了震，担心这凭空出现的男子身世背景怕是自己惹不起的，小心问道：“这位道友，此事与你无关，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的好，不如像刚刚那些人赶快离开为好。”
　　封琉闻言，并未回话，反而拿出一块金丝纹边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刚刚碰了王康的手，看也不看王康，嘴角啐着一抹冷笑问道：“你知道人与狗的区别吗？”
　　“什么意思？”王康疑惑地看着那个气质出尘的男子，心里有几分警惕。
　　“我的意思是，狗都会对恩人摇摇尾巴，以示感谢，而有的人对自己的恩人却是恩将仇报，以血报恩。真真是人不如狗啊！不是吗？”封琉收起帕子，将自己无暇美玉般的手掌举起看了看，叹了一口气，发愁地看着王康说：“这只碰了脏东西的手要洗几道啊？”
　　这只手正是刚刚拦下王康用的手。
　　王康阴沉地盯着封琉，沉声道：“阁下既然决意要趟这摊浑水，那么就生死由天了！”只要将晓骏的老婆孩子收拾掉，再将这男子杀了，到时候尸骨无存，把事情做的隐蔽些，那么就没人知道！想着，王康对自己手下下令：“把门关上！去二十个人将这里围起来，别让他人进来了！”
　　封琉就看着王康下令，也没有说话，反倒是小二听到后，意识到什么似的大声喊着：“你们这群混蛋！”。
　　瞥了小二一眼，发现他眼睛已经气红了，但依旧动作轻柔地扶着云姐的手。
　　封琉觉得这孩子，怕是没有她娘亲说的那么傻。
　　一把小刀“嗖”的向封琉飞来，封琉微微眯眼，发觉王康扔出飞刀后，马上抽出了随身配件，持剑冲了过来。
　　封琉快速地拿出重一伞，火红的伞面上似有烈焰燃烧，灼人眼眸，把小刀及持剑而来的王康都弹了回去，巨大的冲击力让王康撞上了墙壁，伴随着一声巨响，墙壁被撞破，王康身上也是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
　　王康狼狈的从地方上爬起来，目光凶狠地瞪着封琉以及他身后的小二、云姐。
　　手上掐了个决，重一伞一瞬间就变大得足以护着琉三人。封琉靠在如梁柱般的伞柄上，随手掐了一个决，便有无数细针从伞骨上射向四方。
　　银针细如牛毛，只有在阳光照耀下借助反射的光才看得到，针刺入肉中是极痛的，因为针上封琉淬了毒。
　　对面传来阵阵叫喊声，王康只被射中了几个针，而他身后的几十个壮汉却是接连倒地抽搐，过了一会，不动了。
　　封琉冷漠地看了眼对面的情况，略微歪歪头瞥了眼身后的小二，发现他面不改色的看着，并没有瑟瑟发抖，与之前吓得直哆嗦的样子判若两人。
　　有趣，封琉心里想到，这孩子挺会演戏的。
　　“有趣！”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轻轻落地。
　　文斯缘摇着扇子对封琉说：“我们不是说好今天交流感情吗？”
　　封琉依旧是靠在伞柄上，未移半步，“好像是的，但是，你没看见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哗”的一声，文斯缘把折扇收起，动作如流云般优美，勾着嘴唇，吊着眼角，扬着眉毛，语气轻快地说：“我觉得，在打斗中最好交流感情了。不过，既然你已经玩了这么久了，那么接下来交给我吧，最近无聊得很，正好来个人玩玩。”
　　最近无聊得很，正好来个人玩玩？怎么越发觉得这个“人”说的是自己呢？！
　　封琉压下腹诽，挑眉道：“好，给你玩。正好，我玩够了。”
　　又想起江铼，这丫虽然也脑袋有问题，但遇到这种事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的，更不会说“玩”这个字。
　　所以说，两个世界的人啊。
　　封琉惆怅地想，心头涩涩的，说不出的感觉，却令他很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