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三姑娘升职记》岫岫烟

22、入宫

　　八月二十五日，佟毓秀召见佟毓婉。

　　佟毓婉到了涑玉斋，便有婆子进去屋里请示佟毓秀，佟毓秀命引进来，那婆子复又回去引着佟毓婉进了屋里。

　　佟毓婉一进屋，先福了福身子行礼：“参见小主。”

　　佟毓秀柔声道：“三妹妹不必多礼，平身吧。快过来姐姐这里坐。”

　　佟毓婉见屋里没有外人，径直走上前在佟毓秀身边坐了，佟毓秀对着素兮道：“素兮，你领着丫鬟婆子们退出去，我有话要单独与三妹妹说。”

　　素兮行礼答了声是便带着几个丫鬟婆子退到了屋外。

　　佟毓秀道：“三妹妹，姐姐记得从今年四月去你屋里瞧你开始，你的言行举止就跟以前大不相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虽然不知以前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还是眼前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可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你对佟府的上心。父亲母亲和祖母，还有家里，还望妹妹好生照顾着。”

　　佟毓婉眼中早已含泪，连连点头，哽咽道：“大姐放心，家里有大嫂打点，很是稳妥，父母亲和祖母妹妹会好生照顾的，大姐在宫里，要万事小心，保全自己才是最紧要的。”

　　佟毓秀心里亦是十分难过，未免姐妹两抱在一块儿痛哭，故而强忍了眼泪笑道：“妹妹放心，这些道理，姐姐都懂。”

　　一语未完，佟毓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佟毓婉，柔声道：“妹妹，这张纸条上写的都是父母亲和祖母平日里爱吃的菜品和糕点，以及他们的喜好，妹妹照着这些去做，必定能宽慰父母亲和祖母。”

　　佟毓婉接过纸条打开来看，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佟毓婉不禁感叹起佟毓秀的有心，难怪佟老夫人会这般宠爱她。

　　可是转念想到这样一个好长姐明天就要去给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皇帝的当妾，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大姐有心了，妹妹会好生记熟的。”

　　佟毓秀点点头，又将素兮唤了进来，吩咐她道：“去把我昨儿给你保管梨花木匣子来过来。”

　　不多时，素兮就从内屋拿了一个小匣子进来交到佟毓秀的手上。

　　佟毓秀打开匣子，拿出最上面的一支白玉嵌珠翠玉簪亲自替佟毓婉簪上，端详了一会儿道：“我就知道，妹妹戴着它必定比我戴着合适，今儿这么一看，果然如此。妹妹喜欢清新淡雅的东西，恰好这白玉嵌珠翠玉簪最是别致淡雅，故而寻了来给你。你年岁慢慢大了，也该打扮打扮，这匣子里是我专门为你挑的一些首饰，你可以挑些喜欢的戴着。这府里少不得有嘴碎和以貌取人的丫鬟婆子，你穿戴体面，她们自然会对你恭敬些。”

　　佟毓婉看着她强颜欢笑的脸和桌上的梨花木匣子，鼻尖又是一酸，正无语凝噎，忽的门外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小主，二太太求见，这会子正在院外侯着呢。”

　　佟毓秀道：“赶快请进来。”那婆子应了声是，自去了。

　　佟毓婉心道赵夫人必定是想与佟毓秀独处的，自己在这里呆着恐怕不大好。

　　故而在将佟毓秀给的匣子收下后，躬身行礼道：“姐姐必定与母亲有体己话说，恰好妹妹也有事要去忙，就不叨扰姐姐了。”

　　佟毓秀点头道：“既如此，姐姐就不留你了，你自去忙吧，忙也要记得顾着身子，早点睡。”

　　佟毓婉走后，赵夫人与佟毓秀秉烛夜谈，很晚才回去自己的揽月轩。

　　若不是碍着规矩礼法，佟毓秀还真想再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赵夫人怀里睡一晚。

　　这一晚上，赵夫人再三强调的话就是“娘不求你在宫中大富大贵，有权有势，只求你能平平安安地活着，保全自己。”

　　佟毓秀每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是拿着手帕边抹泪边点头答应的。

　　八月二十六日的清晨，佟老夫人，府里的众位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作为佟毓秀的亲属，依例可以一齐来正堂大厅跟佟毓秀见面送行。

　　因着规矩礼数，众人都是盛装出席，恭恭敬敬地站在厅内等着佟毓秀到来。

　　不多时，佟毓秀着了一身青色宫装款款而来，佟老夫人和赵夫人忙迎了上去，佟毓秀亦是大步上前，一手挽了佟老夫人，一手挽了赵夫人，抱在一块轻轻哭了起来。

　　厅内众人见状亦是掩面哭泣，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佟毓婉并不理会她们，只自己拿着手帕暗暗抹泪。

　　佟毓秀与佟老夫人赵夫人说了几句话后，又转而看向自己的兄弟姐妹，见佟毓婉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好容易才堪堪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略交代她们几句话后，便有太监宫女进来催促佟毓秀快些上轿。

　　晚间耽搁不得，佟毓秀方含泪道：“我去了，望诸位勿要悬念，保重身体才是。”

　　说罢随着太监宫女往外去了，众人一路跟着佟毓秀到府门口，就见一队人马和执礼大臣候在府门外。

　　执礼大臣恭敬道：“请小主上轿。”佟毓秀万分不舍地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后，被素兮和一个嬷嬷扶着上了那顶轿子。

　　众人眼见她上了轿子，又躬身行了一礼。

　　那执礼大臣道：“起轿。”

　　耳听得这声命令的轿夫门抬起轿子，后面的宫女太监一干人等跟着轿子径直往前走。

　　直待到轿子离开了视线，佟老夫人这才含泪缓缓开口道：“你们还没用早膳吧，忙了一上午，快些回去吃点东西，当心累坏身子。”

　　众人闻言，一一躬身行礼后往自己的院子各自散去了。

　　独独赵夫人和佟毓婉好像不知道饿一样，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朝着佟毓秀入宫的方向不住地望着，不知在看些什么。

　　佟毓婉心里很乱，有悲亦有愁，只傻傻地站着，也不觉得累。

　　赵夫人的抽泣声还在萦绕在耳边，佟毓婉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毕竟赵夫人养尊处优多年，站了这么久，早上又未进早膳。

　　思及此，佟毓婉挽了赵夫人的手，低声劝她道：“母亲，姐姐已经走远了，我们快些回去吧。您要好好保养身体，平平安安的，这样姐姐在宫里才能安心。”

　　赵夫人点点头，由于哭了一上午，且又站了太久，这会子身子难免有些发软，只能在佟毓婉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回了揽月轩。

　　佟毓婉扶了赵夫人进屋，便让屋里的丫鬟去传饭，赵夫人阻止道：“不必了，我没有什么胃口，想睡，你自己回去倚兰院用饭罢。”

　　耳听得赵夫人说这番话，那丫鬟立即就把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毕竟赵夫人才是她的正头主子。

　　佟毓婉有些失落，却还是恭敬说道：“母亲想睡，便先睡罢，等醒了再用饭。”

　　说罢便准备用手去帮赵夫人宽衣，赵夫人却将她的手推了推，低声道：“这些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来做？还是让碧梧来吧。”

　　佟毓婉当即明白，赵夫人打心里还是没有接受她，之前之所以在佟毓秀面前表现得好像已经接纳了自己，也不过是为了让佟毓秀安心进宫去罢了。

　　如今佟毓秀已然进宫，她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对着自己强颜欢笑了。

　　想到这里，佟毓婉把手收回来，往一边站了，让出地方给碧梧。

　　不急不急，慢慢来，佟毓婉强忍着委屈，在心里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