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师兄》薇风凛凛

12、那只恶狼怎么你了

　　她拼命地想挥动手脚，身体却像僵硬的石块，不给她一丁点反应。

　　石小荞觉着自己可能要完，下意识想要开口喊一声“救命”，毕竟只一墙之隔，或许他们能听见她的喊声。

　　刚扯开嘴角要喊出声，石小荞又犹豫了，如果听见的恰好是小丝瓜或者小白，那他们不过来还好，一过来岂不更麻烦？就算是灰师兄，怕也不能跟身后这个怪物一战高下，不然当时也不会那般严肃告诫她不准越墙之事。既然自己已经在墙这边，后悔也没什么用，但若因此把灰师兄连累进来，那就大大的不应该了。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那股扯着她身体浮在半空的怪力突然一拉扯，自己就像个被线拉住的风筝，径直向后边飘去。石小荞甚至都能想象出那物撩牙利齿一口吞下她半个身子的悲惨场景，后心一阵发麻，索性闭起眼睛不管不想，就算真要死在它口里，总之也就一瞬间的事，忍忍就过去了！

　　将死的关头里，石小荞甚至还自嘲地想，原本只是想逮只兔子，没想到自己才是那猎物，敢请那只兔子它就是引她上钩的一个“托儿”！

　　真真是生死之际见孤勇，石小荞把心一横，且待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女汉子！

　　满腔孤勇的女汉子尚未等到她的壮绝一死，胸前就突然一紧，一股不知道从哪窜起的蛮力拽着她，硬生生将她从那怪力之中甩脱，就着那股蛮力，她陡然被转过身来，身子急速向后退去。
　　她睁眼，惊呼道：“灰师兄......”

　　灰师兄斜飞在半空之中袍袖翻舞，一只手抵在那只大兽的兽角上，另一只手将石小荞远远推开，她的后背撞到石墙上并不是很疼，身子又顺着墙面滑坐到地上。

　　那兽脖后黑色的鬃毛翻飞，兽头上双目如炬，獠牙呲起，凶狠异常。它钢钩般的四蹄略微聚拢、脊背微弓，是个发怒欲攻击之前的姿态。嘴里发出轰隆隆声音，声大如鼓响如雷鸣，似是对面前之人的威吓。

　　风吹得灰师兄的头发向后乱飞，露出他此时腊月飞雪一般冰寒的脸，他嘴角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对面那兽上颌骨肌肉陡然绷起，越发显得獠牙外露，凶狠模样令人胆寒无比。

　　终究是把灰师兄给卷了进来，石小荞心中内疚，紧紧盯着前面，心里尚在琢磨着怎样才能帮到灰师兄。

　　正在此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扯，她一惊，低头看去，原来她此时所坐位置正是方才她钻进来的那条墙缝旁边，有一只手从墙那边穿了过来拽了拽她，小丝瓜的声音对面响起：“小荞姐快，趁着它还没彻底发怒，快点爬回来。”

　　石小荞有些发愣：“那灰师兄他......？”

　　“小荞姐放心，师兄才不怕它。”小丝瓜说的笃定，石小荞心里略定了定，随即就怎么爬进来的怎么爬出去了。

　　说来也怪，爬过了这一道墙，方才另一边的“鼓响雷鸣”此时竟半点都听不到了，石小荞惊讶地回头：“这墙......”

　　小丝瓜道：“这石墙是“隔世墙”，石料材质原本便很不一般，师兄又施以术法相隔，故而虽同对面虽只一墙之隔，却可做到互不惊扰。”
　　石小荞愈加惊奇：“灰师兄他会术法？不是只有神仙、妖怪、老道士才会术法，灰师兄算是哪一层的？”

　　小丝瓜眼神奇怪地飘过来，对着石小荞露出一个“你是对术法有什么误解还是对师兄有误解”的古怪表情，随后一板一眼耐心解释道：“什么神仙、妖怪的我不大知道，但是师兄会术法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如果从小修习，我也可以会的。总之师兄就是师兄，不是神仙、妖怪，也不是老道士。”

　　石小荞暂且接受了小丝瓜所解释的内容，转头又想起了什么，道：“墙对面那头怪马是个什么来历？怎么那般吓人！”

　　小丝瓜再叹口气，无奈而又一本正经道：“那不是怪马，它若听见有人把它认作马，怕要以头抢地、羞愤而死！”

　　为了让石小荞明白她对那“怪马”的误解是有多大，小丝瓜带着她进到二楼另一边的那间书房里好一通翻找，才找出一本残破不堪的书册，他把书翻到一页卷好，递给石小荞。

　　书页泛黄而陈旧，上头画着的图样也是勉强才可分辨，图样旁边竖写着几行注解：“駁[駁：音“驳”，引自山海经。]：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有角，虎牙爪，声如鼓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石小荞合上书册，再打开内封，扉页上赫然写着几字：“山海异兽集”

　　她脸上挂着死里逃生后的侥幸，抬头看向小丝瓜：“你、你们怎么知道我去了墙那边？”
　　既然那道“隔世墙”那么牛掰，即使她当真喊了救命也没人会听到，灰师兄又怎么会如此及时，把她救下来？

　　小丝瓜道：“原本我和师兄还在屋里喝茶，小白它突然蹿进来，冲着师兄一通尖叫，于是师兄就猜到了一定是小荞姐你又在作死。”

　　“作死”这个词还是石小荞教他的，他倒学得快，语境竟能结合得如此恰当。

　　石小荞尴尬地辩解道：“其实......这算是个意外！”

　　小丝瓜再一本正经规劝道：“小荞姐，师兄闲规矩是有点多，但终究是有些道理，你再不可这般不当心，倘若今日不是小白看见，不能叫师兄及时知道，你该当如何呢？虽说这山谷里有师兄精心布置的阵法庇佑，寻常出不了什么岔子，但诸般行事还是应当谨慎小心，方是长治久安之策。”

　　三个人一只猴外加一只异兽的“长治久安”？被小丝瓜的这一番形容差点逗乐的石小荞，一转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这山谷里有灰师兄布置的阵法吗？”

　　小丝瓜点头：“对呀，师兄布置了一个很了不得的阵法，外人是无法堪破的，所以无人可以找到这个山谷的所在，师兄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里安定的生活。”

　　石小荞表示怀疑：“那为什么我会找到这里？”

　　小丝瓜挠头：“小荞姐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我猜大概是师兄看你孤苦伶仃甚是可怜，才好心故意放你进来的，不然你一定找不到这里。”

　　石小荞回想自己找到此处的过程，愈加表示怀疑道：“许是灰师兄学艺不精？阵法出现了漏洞？也说不定。”

　　“怎么会？师兄这阵法叫“一叶障目”，是他最得意的阵法了，障的便是外人的眼，才不可能有漏洞而不知。不然为什么你出现在这里师兄一点都不惊慌？”

　　小丝瓜一本正经地辩驳，石小荞虽心中尚有怀疑，但嘴上还是顺着说道：“灰师兄当真是个人才，又会术法又能布阵！”

　　小丝瓜露出满意的神色来，甚骄傲道：“师兄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于是接下来石小荞改用曲折的问法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个阵法的范围有多大？是这一整个山谷，还是到上边的那一片石阵，还是包括了石阵后边的那一大片山林？”

　　小丝瓜摇头道：“我最多只到过石头阵，再外面我就不知了。”

　　石小荞心里叹道，小丝瓜，你实在太天真了，这样荒僻的地方寻常确实没人会找过来，何必动用阵法遮掩？

　　灰师兄的小牛皮也只能糊弄这年少无知的孩子了，若真有阵法，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当日灰师兄见死不救的态度，这个说法，石小荞是一定不会信的。

　　她一转念，想起之前树林里遇到过的那只狼，转头又问小丝瓜道：“外面山林里那只恶狼从来都没有进到过这里吗？看灰师兄这些癖好，不会是他豢养在林子里看门的宠物吧？”

　　果然，一问到这只狼，小丝瓜的面色略有犹疑，眼神闪烁，话语也遮遮掩掩很不痛快：“那只狼...嗯我不晓得，那只狼...你还是问...”，一抬头仿佛看到救星般，小丝瓜欢快道：“师兄你回来啦！”

　　石小荞一回头，见灰师兄完好无损地正站在门外，他抬手扑了扑衣服，一阵烟尘抖下来，大概到底他还是和那只异兽动过了一次手。

　　他抬头看向石小荞，道：“我没有豢养奇怪宠物给我看门的癖好，你口口声声“恶狼”，倒像是那恶狼怎么你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