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九千税

6、背后的影子（六）

　　兰篁不喜欢宴珑的神情，吩咐小雅和清歌两个丫鬟，“我和二公子有话要讲，你们先退下。”

　　退下？不知道该往哪里退的小雅清歌直接退出花圃，走到听不见兰篁说话的地方。

　　兰篁扭头看向那群嬉皮笑脸的公子爷，眼中让他们快滚的警告像刀子一样横扫过去。这一刻变得无比识趣的花神捏指一诀，让那群公子爷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从头冷到脚，一个个胆战心惊，踩着虚软的步子逃命似的离开了偏院。

　　此时宴珑眼底已经不是玩味，而是疑惑了。这个传闻里傻傻憨憨的小丫头哪儿来的这么强大的气场？开窍了还是被高手打通七经八脉了？他随手挑中的姑娘藏着有趣的秘密，这给了他意外之喜。

　　结果兰篁的第一句话差点让他一个趔趄，“是你要娶我还是宁王妃要你娶我？”

　　“这……”宴珑拿着扇子在手心里敲了敲，斟酌词汇。

　　“我知你不傻，可如实道来。”

　　宴珑脑子转的飞快，最后回答，“是我自己。”

　　“哦。”兰篁拿到答案，不再多问，和上次一样转身就走。

　　宴珑傻眼，这小姑娘饶有架势地把所有人都赶走，只留他们俩，就为了问这个？

　　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把兰篁拉住了。

　　兰篁看了看被捉住的手腕，又看看他，“什么事？”

　　冷漠的语气让宴珑皱了眉，“你不愿意？”

　　兰篁被他捏的有点疼，也皱眉，“已经定下了，愿意不愿意都得嫁。”

　　她扭动手腕，“你松开我，疼……”

　　这声疼里居然有可怜和委屈的调，兰篁觉得肯定是这身子的声线就是如此，自带的音效，改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她这么想着，对方果然松开她，却搭上了肩膀，扳着她瘦瘦小小的双肩，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

　　宴珑觉得自己肯定是魔障了，他居然对这小姑娘说，“别担心，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兰篁这下是真愣住，她是真的真的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我会对你好。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想，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愣归愣，愣完之后，她张开嘴，冷冰冰地回了一声，“哦。”

　　宴珑：“……”

　　真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兰篁没和戚氏说她遇见宴珑的事，她只字不提，清歌和小雅也不敢讲。有了花神从中招呼协调，不再有不长眼的神仙扑过来向兰篁表达滔滔江水般情难自禁的敬意，只是在兰篁敬香叩拜时，双股战战，一个二个的仙寿全部折了万把年。

　　所有神仙一个劲地给戚氏和安国侯府加福报，再也不想见到兰篁了，再给她这么拜上两次，还不如直接找个好坑把自己埋掉从头开始修炼。

　　返程一路平安，马车停在侯府门口，一行人还没过影壁，有小厮和丫鬟匆忙跑出来，“少夫人，二小姐，大少爷突然晕倒了！”

　　戚氏都顾不上招呼兰篁，提着裙子就跑了进去。

　　兰篁也快步走进去。兰显青院子里很乱，大夫来去，排在门边，挨个给他切脉，之后凑在一起讨论这是个什么病症，结论不一，这病来的太过蹊跷，以至于得不出一个统一的结论。

　　兰显青的脸色并没有变青或变黑，他好端端躺着，就是无论如何叫不醒，体温比正常人低很多，呼吸也微弱得很。

　　戚氏让下人把他扶起来，撬开嘴灌药，兰篁看到他印在被褥间的稀薄影子，已经从叉分得很开变成快要合在一起。

　　戚氏眼睛哭的快肿成桃子，侯爷在吩咐下人再去找更厉害的大夫来，又写了贴让人去太医院请人，忙的不可开交。

　　兰篁悄悄退出去，站在后墙下，鬼魂们叽叽喳喳和她汇报当时的情况。

　　“大公子是忙完公务回到家才晕的。”

　　“大公子晕过去之前还好好的吃了晚膳。”

　　“大公子晕的时候说了句话，没听清。”

　　“我听清了！说的是终于可以报恩了这样。”

　　报恩？

　　兰篁想起清歌那个讲的干巴巴的书生与新妇的故事，难道那道魂魄是那书生的？

　　她朝半空喊了一声，“祎及！”

　　祎及上神正和天帝下棋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声，一个哆嗦，棋子都落错了。天帝也听见了，万分诧异，“那位神尊不是失了法力么？”

　　已经变成凡人，居然能让声音直接从凡界传到天上来，这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天帝正在想以后千万不能惹到这女人时，祎及已经站起来，“这个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定有急事才会叫我，先走一步，不许偷棋子，回来再继续下。”话没说完，身影已经从大殿中消失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祎及生怕和天帝说的那两句话耽搁了冥枯的正事，还好他仙法高超来的很迅速，兰篁还站在原地没走开。他匀了口气，“这么着急，什么事？”

　　兰篁手里拿了根竹竿正在后院的地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叫司命来见我。”

　　祎及差点没被自己一口气梗死。

　　“你把我从天宫叫来，就为了让我帮你喊司命？”

　　兰篁不否认，点头，“是。”

　　他要被气死了，“我正在和天帝下棋，以为你遇到危险，撂下他就来，结果你要见的人是司命？！”

　　兰篁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所以呢？”

　　祎及额头青筋直跳，甚至有些佩服自己不把方圆百里毁得生灵涂炭的控制力。

　　兰篁埋头继续写画，“你曾骗我喝下你的血，如今只有叫你，才能听见。”

　　祎及觉得自己被这么一句话给治愈了。千百年了，都不记得上次冥枯说这样暖心的话是什么时候，太难得太感人，祎及要留下感动的泪水。

　　兰篁一脸茫然，暖心吗？那个字暖心？她可以改的。

　　心肝脾肺肾都被熨服帖的上神祎及乐滋滋地问，“说吧，叫司命来要做什么。”

　　“我好奇一个书生的命格，想知道他事死了还是活着，现在何处，是何状态。”兰篁慢腾腾说完，添了一句，“他不来你去查也是可以的，但我担心你传错话，还是让他来，我自己问。”

　　祎及的大心脏又给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