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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7 ...

  •   “哼。”于藏穹瞪了他一眼,才迈开一步就两脚发软直直往前栽,还是符沧澜眼疾手快将他捞住才不至于狼狈扑到地上去。
      符沧澜扶着他又是心疼又有些无奈地重复了一遍:“自己走?”
      于藏穹把自己气成了河豚,可他现在已然变成了一只软脚虾,怨不得旁人,只能怪自己不争气,脑内天人交战了一番才不情愿地抬起手,含糊地说了一句:“抱。”
      符沧澜便真像抱小孩一样将他抱起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几天下来于藏穹对他的这种行为已经近乎麻木,对此只是呵呵干笑了两声表达自己对符沧澜的嫌弃。
      符沧澜似乎乐在其中,不管于藏穹什么反应他都笑眯眯的全盘接受,搞得于藏穹总怀疑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想起之前符沧澜被他气得摔门离去的一幕,于藏穹还觉得有点恍惚,虽然这些年来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嘴上交锋都不怎么饶人,也有过争执红脸的时候,但符沧澜像这样愤怒情绪外露的时候却很少。
      倒是有些新鲜。
      符沧澜对他一向纵容,彼此玩了这许多年你追我赶的游戏,言语之间互相给对方找不痛快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如今符沧澜突然一改往日作风,对他百般温柔忍让,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于藏穹有些郁闷地想,以前互怼心理没压力,现在符沧澜对他这么好,他再一味对符沧澜拿乔就有些过分了。
      符沧澜越是对他好,他便越觉得受之有愧,就连以往说习惯了的拒绝的话如今再说出来也没什么底气。
      当真看到符沧澜发怒拂袖而去时,他不仅没觉得轻松解脱,心里反而有种酸酸的,大概是叫难过的情绪,虽不愿意承认,然而先前气走符沧澜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分明是自己下定的决心要远离,到头来符沧澜真要走了,不要他了,他却又开始恐惧,于藏穹无奈地想,自己也许真的没救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于藏穹回过神来,发现符沧澜已经抱着他走到了外头,走在一道长长的回廊里,雨已经停了,一眼望去四处都挂着灯笼,灯光忽明忽暗,看起来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没什么。”于藏穹道,“只是觉得你有些可怜。”
      符沧澜闻言失笑道:“你居然也会觉得我可怜?”
      “是啊,”于藏穹摸了摸他的眉毛,“可怜你不长眼睛,识人不清。”
      符沧澜闻言却只是笑,抱着他一路走到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种了棵很大的槐树,槐树边上有个小亭子,鸣鹿坐在那亭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正拿着一只小酒杯独自喝着,看起来像是等了他们许久。
      偶尔有风轻轻吹过,吹动树叶上的雨水落下来,正好落进于藏穹的领口里,他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往符沧澜怀里靠了靠。

      石桌上摆了几样小菜,符沧澜在石桌旁坐下,也不放开于藏穹,将他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很快就有像是古时候丫鬟一样的小姑娘上来给他们布置碗筷,于藏穹好奇地盯着那小姑娘看,发现她的形貌虽然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仔细看动作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别看了,”符沧澜捏了把他的脸,又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说,“傀儡。”
      “……”于藏穹看着自己手里的筷子,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古怪地道:“这还能吃吗?”
      “你想什么呢,”符沧澜拿汤匙盛了汤递到他唇边道:“我让小丁去酒店订了送来的。”
      “哦。”于藏穹喝了汤,又猛然反应过来,瞪着符沧澜道:“我又不是残废了!”
      符沧澜无奈道:“我乐意伺候你,行了吧?”
      于藏穹别开脸,扭头看着远处的一只灯笼,瓮声瓮气地道:“都说别对我太好了,我是白眼狼,不会念着你的好也不会报答你。”
      符沧澜将他的脸扳回来,又喂他吃了一口菜,郑重其事地道:“我只怕对你还不够好。”
      “……”于藏穹脸一红,又有些委屈,说:“你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符沧澜叹了口气,简直拿他没办法:“你听着就好,非要计较我从哪儿学来的干什么,不觉得太煞风景吗。”
      “哼。”于藏穹气鼓鼓地从他腿上下来,摇摇晃晃地坐到另一张凳子上去,捧着碗闷头吃饭,不再理他。

      “咳……”旁边被无视了许久的鸣鹿终于忍无可忍,佯装咳嗽表达自己的存在。
      于藏穹扫了她一眼,筷子指了指她手里的小酒杯说:“少喝点吧,这不,呛着了吧。”
      鸣鹿放下酒杯,凉凉地瞥了二人一眼,起身道:“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于藏穹摆摆手:“白白。”
      符沧澜也说:“白白。”
      鸣鹿没好气地横了他俩一眼,一手提着裙摆慢悠悠地走了,她穿着那身暗红的华丽衣裙渐渐隐在夜色里,袅娜的身影看起来倒是真有点聊斋的气氛。
      于藏穹听着那锁链拖地的声音渐渐远去,叹了口气,说:“想不到鸣鹿这样厉害的角色也有落到这种境地的时候。”
      “嗯。”符沧澜随口应了一声,又给他的碗里夹菜。
      于藏穹胃口不太好,他手上拿着筷子也总是夹不住菜,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指指鸣鹿留下的那壶酒说:“我想喝点酒。”
      符沧澜皱眉道:“不行,你现在的身体受不了。”
      “我怎么说也是天狐,”于藏穹不满道,“你不能真把我当成个人看啊,喝点又不会死。”
      他趴在石桌上,以手支着下巴,歪头看着符沧澜,央求道:“我就喝一点点嘛。”
      见符沧澜无动于衷,他又比着一根食指道:“真的就一点点。”
      符沧澜无奈,只好拿过一只小酒杯给他倒了小半杯,说:“鸣鹿的酒你就是只碰一点也会醉,上回闹成什么样还记不记得?不长记性。”
      于藏穹欣喜地接过那少得可怜的小半杯酒,闻言瞪了符沧澜一眼道:“不是鸣鹿的酒我还不爱喝呢。”
      那酒有股淡淡的槐花香味,他光闻着酒香就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如获至宝般捧着那只小酒杯,仰头喝了,意犹未尽地道:“再来点儿成不?”
      “不成。”符沧澜拿走他手里的空杯,又让那傀儡小丫鬟把酒壶收走。

      一时间亭子里只剩两人坐着,符沧澜心思像是也不在吃上面,慢腾腾地夹着菜,偶尔喂于藏穹一口。
      “饱了。”于藏穹摇摇头,只觉得符沧澜那话真是没说错,鸣鹿的酒他一点也碰不得,只不过喝了小半杯,现下头就有些发晕了,他趴在桌上,侧头看着身边的符沧澜,恍恍惚惚的,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一样。
      鸣鹿的这座院子里草木丰茂,昆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雨后的空气仍带着水汽,夜风吹得人十分舒适。
      符沧澜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将他拉回自己怀里抱着,说:“都说不能喝了,你还非要喝。”
      “嗳……”于藏穹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呼出一口带着槐花香味的酒气,说:“酒是好东西啊,是钓诗钩,是扫愁帚,多好。”

      亭子边上有个葡萄架,只是那葡萄架像是没人照看的样子,已经长成了野葡萄,葡萄藤跟爬山虎似的爬满了整个架子,野葡萄光长藤了,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野花野藤纠缠在一起,茂密的叶片之间挂着零星几串小小的葡萄。
      于藏穹眯着眼睛看了那葡萄架好一会儿,才软绵绵地抬起手指着说:“符沧澜,我要吃葡萄。”
      符沧澜握住他的手说:“那还没长熟,回头我让小丁给你买去。”
      “哦。”于藏穹有些失落,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要给我搭个葡萄架,等七夕就可以在葡萄架下面听织女儿跟她的牛郎说悄悄话。”
      符沧澜一怔,过了许久才说:“我搭了。”
      于藏穹却又自顾自说道:“秋千也坏了,你也不帮我修。”
      符沧澜道:“我修好了,可你不肯跟我回家。”
      于藏穹仰头看着他,那点酒劲上头,脑中混沌一片,他听不清符沧澜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似乎是一些抱怨的话,又好像在朝对方撒娇,这可真是太奇怪了,他想,自己怎么会向符沧澜撒娇呢,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一样。

      雨又渐渐下了起来,风也大了,将雨吹进亭子里。
      于藏穹往符沧澜怀里缩了缩,道:“冷。”
      符沧澜长长叹了口气,将他打横抱起,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屋里去。
      路上被冷风一吹,于藏穹又清醒了一些,符沧澜将他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就要离开。
      他却鬼迷心窍一般,伸手扯住对方的一片衣角,轻轻地喊了一句:“符沧澜。”
      “怎么了?”符沧澜摸摸他的额角,“不舒服?”
      “不是。”他抬起一边胳膊遮住眼睛,另一只手里仍抓着符沧澜的衣角,低声道:“你……能不能留在这儿,陪我说会儿话?”
      符沧澜拉开他的手,和衣在他身侧躺下,说:“你说,我听着。”
      “哎。”于藏穹仍遮着眼睛,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各自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他们各自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的时候,于藏穹又颤着声音开口,轻轻喊道:“符沧澜……”
      “我在。”符沧澜轻轻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符沧澜你知道吗,桃都山以前也有好酒……”于藏穹小声地道,“姑姑们喜欢喝酒,她们总用桃花酿酒,可她们酿出的酒味道都特别难喝,根本不能入口,白送给山上的小地仙都没人肯要。”
      “嗯。”符沧澜静静听着,也不插嘴。
      于藏穹接着道:“后来有了雪涔,他出生那一年桃花开得特别好,我爹有九个姐妹,只有他是酿酒的好手,他亲自酿了三坛酒,埋在树下。”
      “你知道吗,他原来以为雪涔也会是个女孩儿,他要给十妹准备女儿红呢,结果十妹没有了,变成了十弟,哈……不过那三坛子酒后来也成了好酒,再后来雪涔下山走了,我爹留着那酒,原本是要等他回来时一家人好好喝上一回的,可惜了。”
      他放下遮着眼睛的手,苦笑道:“鸣鹿的酒,除了闻着味道不像,喝起来滋味倒是挺像我爹酿的酒。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我啊,也就是借着鸣鹿这酒,才能找回点儿从前的滋味了。”
      房中安静了片刻。
      符沧澜侧身抱住他,轻声道:“等你好点了,就找鸣鹿要上几壶,想喝多少喝多少,我陪你喝。”
      屋外雨声潺潺,于藏穹睁着眼睛怔怔地发呆,过了好久才溢出一声轻叹:“到底是……回不去了。”
      符沧澜呼吸一窒,既而收紧双臂,将他抱得更紧:“我不拦你了,你想去哪儿都行。”
      “其实你说得对,”于藏穹的声音有些哽咽,“回不去了。”
      昔年的桃都山与故人,俱都化作了过眼云烟,一朝散尽,人事皆非。

      于藏穹眨了眨眼睛,觉得房中的灯火似乎有点儿太亮了,否则怎么会晃得他眼睛酸涩难忍。
      耳边又是一声轻叹,符沧澜抬手一挥,房中的灯火尽数灭了,黑暗中他那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有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想那些了,睡吧,我在这陪着你。”他道,“你想重开妖脉,我帮你。可是现在你病了,以后等你好了,想做什么我都随你,我陪着你,重开妖脉也好,我都陪着你。”
      于藏穹在黑暗中发了会儿愣,轻轻握住符沧澜的手,说:“你别怪我,符沧澜。”
      符沧澜在他耳畔道:“我从不怪你,为你,我心甘情愿。”
      于藏穹深吸了口气,那些许醉意将他清醒时绝对不会宣之于口的心思全都赤/裸裸的剖开来,摆在符沧澜的面前,他依偎在符沧澜的怀里,喃喃道:“符沧澜,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没生气。”符沧澜道。
      “你骗我,”于藏穹伸手抱住他,脑海里迷迷糊糊地闪过先前符沧澜被他激动拂袖而去的画面,心里生出恐惧来,他发着抖,嗓音也带上了一点儿哭腔,“你生气了,不要我了。”
      符沧澜长叹了口气,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脊背,哄道:“我没生气,也没有不要你,睡吧。”
      倦意席卷而来,和着耳边符沧澜的轻声软语,又将他带回那场仿佛下着金雨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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