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喜欢你毛茸茸的》闲散Meow

36、36

　　于藏穹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涩，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见符沧澜也怔怔地望着自己，顿时十分别扭，只好扯开话题说：“我都忘了要请假了，这下回去真要丢工作了。”
　　说着他又横了符沧澜一眼，说：“都怪你，我和小叔叔要喝西北风了。”
　　“好好好都怪我，”符沧澜轻笑出声，道，“怪我害你丢了工作，那，作为补偿，我养你啊。”
　　于藏穹看着他，只觉得他眼底的温柔能溺死人。
　　符沧澜又道：“啊，当然也包括你的小叔叔，我符某人家大业大，总不至于饿着你们。”
　　“别了。”于藏穹别开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闷声道，“你别对我太好，我这人没心没肺，你别以为你对我好点我就会……就会……”
　　他说不下去了。
　　“就会什么？”符沧澜却笑眯眯地追问道。
　　于藏穹忍无可忍，蹙起眉头道：“符沧澜，你就不能去泡个别的女妖怪吗？你好歹也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沧海桑田都经历过了，思想觉悟怎么还这么低，审美也不行啊，这世上好看的妖怪那么多，干嘛非得吊死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呢？你要是不喜欢妖怪，你找个人也行啊。”
　　符沧澜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你这是要把我往别人那儿推？”
　　于藏穹漠然道：“你终于看出来了。”
　　符沧澜：“……”
　　于藏穹恨铁不成钢道：“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什么样的人没有，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你就是看上我小叔也比我靠谱啊，他长得比我好看多了。”
　　符沧澜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要他面对自己，沉声道：“于藏穹，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人？”
　　于藏穹说：“黄世仁。”
　　“不好笑，”符沧澜板着脸道，“藏穹，在你的心里，除了你的桃都山，你的小叔叔，还有没有我的一点位置？”
　　于藏穹讪讪道：“这趟车满载了，您请下一趟吧，找辆别的车，宽敞点儿的。”
　　“你……”符沧澜脸色铁青，像是要发火，然而他一忍再忍，怒极反笑，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撂下两个字：“很好。”
　　于藏穹：“嗯？”
　　符沧澜掀开被子下了床走了。
　　走时还重重将门摔上，把于藏穹都吓了一跳，似乎气得不轻。

　　于藏穹光溜溜地躺在床上，看着垂下来的流苏发了好一会儿的怔，才慢腾腾地又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上，自言自语道：“终于生气了。”
　　他有些意外，抱着被子侧过身，面朝里又嘟囔道：“以前也没少说，怎么也不见你生气。”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啊……”他幽幽叹了口气，觉得心脏有点儿疼，他自己揉了揉心口，心想，原来妖怪也会得心脏病啊，不知道回头上医院找大夫开点药有没有用。
　　过会儿他又想，自己本身是只狐狸，狐狸大概也是会得心肌炎的，那估计就要去看兽医了。
　　眼睛仍是酸酸的，他眨了眨眼睛，眼角滑下泪来，他扯过被子擦干了，自嘲地笑笑，疲惫地闭上眼睛。
　　躲了十多年，却差一点儿就心软了，还好，还只是差一点儿，他依旧是那个没心肝的于藏穹，符沧澜对他再好他也不会动心。

　　心绪纷乱，就连梦里也不安稳。
　　于藏穹梦到了许多年前，他受了重伤被符沧澜捡回家的那个时候，那时他总是浑浑噩噩，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有时甚至连自己是谁也忘了，糊涂的时候远远多过清醒的时候，常常一眨眼就忘了自己上一刻在做什么。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认得别人，连符沧澜也不认得。
　　那时的符沧澜和现在似乎还有些不一样，他住在一座老宅子里，那宅子很老很老了，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留下的建筑，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好像也曾经辉煌过，只是雕梁画栋已经腐朽，柱子上的朱漆也都斑驳褪色，曾经的繁华只能隐约瞧见一丁点儿已经落拓的影子。
　　周边都是高大的树木，巨大的树冠枝叶纠缠在一起，气根如同四处乱蹿的鬼爪，遮天蔽日，只中间留着一个缺口，缺口里围着那座老宅子。
　　宅子里除了符沧澜还养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妖怪，于藏穹也只是其中一个，妖怪们总是闹哄哄的，只有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他那时候脑子不清醒，符沧澜从不让他出门。
　　老宅子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符沧澜在树下扎了个秋千，他就时常在那秋千上呆呆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家里的小妖怪们都很怕他，不愿意接近他，他总是一个人。
　　符沧澜那时候很忙，但每天总会抽出点时间来陪陪他，他不认得对方，每次见了都只会一脸茫然地问：“你是谁啊？”
　　那人便会摸摸他的脸，温柔地轻笑着，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我是符沧澜。”
　　秋日的风总带着几分萧瑟的味道，吹得银杏叶纷纷扬扬落下来，就像落了一场金雨。
　　于藏穹眯着眼睛，看见那人背着光站在金色的雨里，眉眼是那样的缱绻温柔。
　　“你是谁啊？”他总是那么问。
　　而对方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我是符沧澜。”

　　一觉醒来，房中一片昏暗，竟然已经入夜了。
　　于藏穹从床上爬起来，敲了敲钝痛的脑袋，正要开口喊人，就见门口一亮，符沧澜手里举着一盏灯走进来，说：“感觉好点了没有？”
　　于藏穹用胳膊挡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光亮，皱着眉头道：“几点了？”
　　“不算晚。”符沧澜说。
　　看符沧澜此刻神色如常，那关切的样子也和从前一样，于藏穹都有点怀疑之前符沧澜被他几句话气得摔门而去的场面是不是也只是他的一场梦了。
　　一切如旧，于藏穹说不清自己是遗憾还是庆幸，他抓了把头发，之前一直没怎么在意，他到此时方才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变得很长了，他抓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愣了愣，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化了妖形，头发有些湿，身上也有些黏腻，全是梦中的冷汗。
　　他掀开被子，盘腿坐着，仰头看着符沧澜，他这时候已经舒服多了，至少身上不再和之前一样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符沧澜手中那盏灯的灯罩是红色的，透出来的光也是红的，灯不算亮，符沧澜的脸在那红光后面有些看不真切。

　　“怎么黑灯瞎火的这屋里也不安个电灯？”于藏穹说。
　　符沧澜将手里的灯放在一旁，又把房里原来的灯逐一点上。
　　房中顿时亮了不少，只是风吹进来灯火摇曳，明明灭灭的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于藏穹嘴角抽了抽，说：“这闹得跟拍鬼片似的。”
　　然后他看着符沧澜，琢磨着对方不算是个人，又想起自己是个狐狸，虽然不算鬼片但要追究起来也勉强算是个聊斋了，一时又笑出声来。
　　“想什么这么好笑？”符沧澜在他跟前蹲下，拉了拉他的手，皱着眉头说，“怎么一手的冷汗？还疼？”
　　于藏穹摇了摇头，抽回手，说：“不疼。”
　　符沧澜道：“饿了没有？想不想吃东西？”
　　于藏穹闻言歪着头想了想，他身上发虚，整个人都有点麻木，头重脚轻的，嘴里也没滋没味，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没感觉出饿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算是感受到了，”他又嘟囔了一句，“我一个妖怪生起病居然也这么难受。”
　　符沧澜直起身，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会好的。”
　　于藏穹笑笑说：“我知道。”
　　符沧澜又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身衣服说：“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说着他将那身衣裳抖开，要亲自给于藏穹穿衣。
　　于藏穹往后躲了躲，说：“你给我自己穿吧，我又不是没手没脚。”
　　符沧澜无奈，只好递给他，自己在床沿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神情看起来有些失落。
　　于藏穹接过衣服，有些诧异：“天云锦？”
　　符沧澜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于藏穹摸了摸那衣料，有些唏嘘，他见的上一套天云锦做的衣服还是于雪涔那身，破破烂烂的，沾满了血迹，他光是洗干净那些血迹就费了不少功夫。
　　眼下这一身也是天云锦，宽袍大袖，黑底红纹，虽然灯光昏暗也仍能看得出绣工十分精致，他好奇道：“你从哪儿找来这身的？”
　　符沧澜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过那身衣裳，摆弄人偶似的几下就给于藏穹套上，说：“穿个衣服哪来那么多问题。”
　　于藏穹由得他摆弄，低头看他环过自己腰间给自己系腰带的胳膊，觉得有些好笑：“你伺候人倒是挺熟练。”
　　符沧澜抬起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也就是伺候你，可你这小没良心的从不记着我的好，我要是黄世仁你也是个小白眼狼。”
　　于藏穹笑道：“我是狐狸。”
　　“嗯，”符沧澜给他系好腰带，捏了捏他的脸，“小白眼狐狸。”
　　于藏穹抖了抖宽大的袖子，龇着牙装作面目狰狞的模样说：“你终于发现了，觉得意难平的话现在觉悟也不晚，别对我太好啊符大人，我这人可坏了，欠债不还不说，还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十足小人行径，给我三分颜色我就要开染坊，你这么照顾我我可是会更贪心的。”
　　“你可以再贪心一点。”符沧澜微笑道，“我不介意。”
　　于藏穹被他一句话噎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些无措，磕磕巴巴地道：“你不是生气了吗？”
　　符沧澜却不回答，胳膊仍圈在他腰上，顺势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出门吃饭去。”
　　“你……”于藏穹吓得慌忙抱住他的肩膀稳住身形，这才有些恼怒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说，“你有毛病啊，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的鞋呢？”
　　符沧澜闻言便将他放下，一只手仍扶着他的胳膊，说：“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