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ABO帝国的兴衰史》雁北红杏

58、集火

　　尤拉卡认为埃尔文会直接插手篡改撞星事件的始末，把失职的脏水泼在西蒙主导的联合参谋部身上，其实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连伊萨克尚且知道，一次普通的军事事故不可能对他的前程造成什么影响，算军中第二号人物的西蒙又怎么可能因为撞星事件而伤筋动骨。
　　如果只讨论撞星事件的始末，第一线受到冲击的军官至高不过是巡逻舰队的中校队长。想要顺藤摸瓜一直砍杀到西蒙头上，就不能只停留在原事件上，而要能由表及里，由点到面地追索出所谓的病因症结，才最终能打击到老奸巨猾的对手。

　　埃尔文等一干日耳曼大佬，连同每年花了他们很多钱供养起来的智囊团，已经对着收集到的资料研究了好几天，问题也连带着找出来不少。
　　可是找出来的问题，不管是培训不到位还是没有建立防御机制，都只能归结于平托一地的失误，牵连不到联合参谋部。
　　如果细挖军校教学问题，反而会伤到自己人。菲斯毕业的舰船学院，一向是日耳曼人的大本营。前任现任的常务副校长，都是日耳曼系。陆军大臣埃尔文，现在日耳曼系的第一人，也是从舰船学院的系主任上起家的。

　　事情陷入了僵局，连埃尔文的脸上，现在都已经隐去温和慈祥的表情，露出眼底的峥嵘之色来。
　　“没有别的理由了吗？”他环视一圈会议室，目光所及之处人人侧身。
　　“我们已经根据前期的事件报告整理了几种方案。”一片寂静之中，马修顶着压力开了口。
　　但是没有一种可行，能剑指联合参谋部。

　　“如果没有能呈给国防会议的报告，要不然我们还是加大力度在星网上投放消息吧。”马修一向与新闻媒体打交道，最近也带着团队不断在网上释放似是而非的消息，维持着事件热度，引导舆论的关注点。
　　依他的看法，现在幕僚团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之后再怎么讨论估计也是没有。
　　既然如此，也就不要拘泥于从国防部内部打击西蒙所带领的联合参谋部。
　　在此次事件中找到联参的大失误只不过是手段，他们的目的从来都是阻断西蒙晋升为国防大臣的道路，不要本末倒置。

　　从舆论角度抹黑西蒙，败掉他的群众好感度，一样可以影响到他的上位。
　　国防大臣的人选虽然一向由军队内部提出，但是也要走首相向议会发起提名，然后议会投票通过的流程。
　　如果操作得当，等到提名的时候，民众还对他们散播的西蒙黑料还记忆犹新，如果西蒙获得了初步提名，议会星周围肯定会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抗议民众，提案直接被议会否决掉也不是不可能。
　　选择从舆论上抹黑西蒙，手法上固然迂回一些，成功的概率也有不如。但是在没有找到合适打击点的当下，仍然不失为一种可能的方案。至少舆论引导这件事，马修是做惯了的。

　　埃尔文是一个力求稳妥的人。马修的方案要利用民众成事，还要赌参议院的态度，风险颇大，并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然而当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替代方案，做总比不做要来得好。
　　想清楚了这一层，埃尔文直接就问马修有没有设计好的舆论引爆点。马修与埃尔文共事多年，太了解他谋定而后动的习惯，敢提出方案，后续的一二三四也早都准备好了。
　　他对着旁边的秘书一点头，会议室长桌尽头的墙面上马上就投影出了他统计好的平托撞星事件相关内容，一张图表从上到下林列着从民众社交媒体上总结出的关键词。

　　“为什么会是它？”从会议室一角传来了一声惊呼。
　　埃尔文看到为首标红的单词，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侧身问马修：“你确定抓取数据的全面性吗？”
　　得到马修的肯定以后，埃尔文什么也没说，缓慢地把头转回到屏幕上。

　　统计了所有社交媒体上的新闻关键词以后，排名第一的单词与事故，与撞机，与军队都没有关系，甚至连平托都没有上榜。
　　排名第一的单词是“omega”，紧跟其后的是“heat”。
　　“大多数民众都认为，不应该让正处在发情期的omega参与军演。”马修说着翻到了下一张，那里罗列了许多民众控诉军方不尊重omega天性的评论。
　　“军队里谁遇到发情期不是吃抑制剂，哪有要发情就不参加任务的道理。”人事局的吕迪格撇了撇嘴。
　　军队内部是一个封闭系统，除了休假谁也不能离开军队驻地，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遭遇发情期都要靠药物缓释症状，不可能千里迢迢地把伴侣招来。况且就算是把伴侣找来了，对方也不一定就处在同步发情阶段，最后还是要靠吃药缓解。
　　发情吃药，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军队里多少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普通的公司职员、政府公务员常有请发情期假回家休息的，那是因为他们休假以后还有其他人能暂时补上他的岗位。
　　军队的基层岗位是一人一职，小型巡逻舰上就只有20人一小队。领航员请假，全舰舰员都要因为他丧失参加军事演习的机会，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祸害全队的任务。

　　“话是这么说没错，”马修接过了吕迪格的话头，“可是民众现在的风向就是，控诉军方不尊重omega的天性。让发情期omega参与军事行动，这是侵犯人权。”
　　这种观点，好像是挺科学的。
　　发情期抑制剂，其实应该被称为发情期缓释剂，它通过直接注射激素类似物作用于靶点，促进信息素分解，使得信息素浓度降到发情期警戒线以下，从而解除发情状态。
　　但是出于拮抗作用，缓释剂作用期间，信息素的绝对分泌量会处在一个较高的水平，分解信息素的受体也要一直高效工作，这无疑损害了受体的敏感度。根据军队现在掌握的资料，长期使用抑制剂使得很多人长期处在亚发情状态，造成发情期紊乱。

　　“还有人认为让军队中的发情期omega服用抑制剂，给普通民众起了坏的榜样作用，有违鼓励生育的国家政策。”
　　跟踪调查发现，中校以上军衔退役的omega，他们的后续平均发情次数和拥有的子代数目都明显地低于对照组。
　　这句话说得好像也没有错。

　　吕迪格冷哼一声，“让omega执行任务是侵犯人权，让omega服用抑制剂是侵犯人权，他们怎么不说让omega参军是侵犯人权。”
　　马修耸耸肩，“事实上，真有人这么说。如果你想看我可以给你截图。”
　　吕迪格还想再发表一番自己的见解，埃尔文敲了敲桌子制止了他。
　　埃尔文问马修，“你的意思是顺应现在这种思潮，把事情发生的原因往对omega任用不当上引，然后去找人事部门的麻烦？”
　　吕迪格的顶头上司，人事局局长克里斯蒂安·加西亚，正是西蒙的心腹，伊比利亚人的又一个骄傲。
　　把民众的火引到人事局上，第一个要受累的就是克里斯蒂安。人事局是联合参谋部地位最重要的第一局，它遭到集火，联参肯定也要跟着挨板砖。
　　马修点点头，“我的意见就是围绕着人事部门的安排违反天性，侵犯人权这点做文章。引导民众抗议，让人事局对自己的侵犯人权行为做出解释。”
　　“除此之外，我还准备联系几大人权组织，让他们关注到民众的反应。”

　　军队在任命职务的时候不考虑性别，拒绝omega参军才是性别歧视侵犯人权。
　　军队中通过服用抑制剂来免受发情期困扰的人群不止omega，这是为了特殊的职业所做的牺牲。不止边防军队中，星际探索者、远星系作业者、老师，都有为了不影响日常工作而服用抑制剂的人群，这是一种职业导向的选择。
　　然而当这种理性的思考，遇上民众视之如生的人权时，不堪一击。

　　人权是一顶谁也戴不起的大帽子。
　　一旦被点破，就可以等着人权组织像嗅到鲜血的鲨鱼一样围上去，不把他咬成碎片不罢休。
　　人权组织可是比政府的舆论管控部门还会引导民众的一群。凡是上了他黑名单的人，绝对不要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不直接被告上法庭就算好的。
　　埃尔文的脸上又挂上了那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的温和笑容，他已经可以想象联参被人权组织缠上以后焦头烂额的情形了。

　　“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观点说给真纽莱特听？”从会议室的一角传来声音，是今天安静地坐了一晚的特库恩。
　　真纽莱特和他的国民同盟，就是靠承诺改善国家生育率才获得多数选票。
　　生育最大这个口号被他天天讲，时时讲，才能讲得深入人心。
　　如果让omega服用抑制剂这个军队的惯例做法被捅给真纽莱特，外界舆论又罪魁祸首的帽子扣在联合参谋部头上，肯定会让西蒙一系败光他的好感。
　　等到要提名新任国防大臣人选的时候，真纽莱特必然不愿意提名一个与自己政见相左的人。军部推荐的人选，在他那里就获不得通过。
　　这样可比从人权组织反作用到政府部门来得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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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完今天就是节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