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佛事》佛心

49、道家小花

　　栀炎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欣然拿出一包金豆，对一旁的初九说：“终于好了，这些时日有劳你了。这些是城主几日前送来的赏钱，都给你。你拿着这些金豆，给山里的师父和师兄弟们置办些食物和衣物。咱们，就此道别吧。”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栀炎这是想“快刀斩桃花”。
　　初九眼波震颤，恋恋不舍地望着栀炎再次询问：“你真的不愿跟我进山同我师父会面么？”
　　“其实我是有师门的。我师父在烆境山修行。我不可能同时拜两位师父。你我缘尽于此，就此别过吧。”栀炎淡漠地望着初九回道。
　　“缘尽于此？姑娘说这话，未免太过决绝了。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你我都有救世之心，志同道合，说不定哪日就又重逢了。”初九眼神里满是落寞，望着栀炎低声叹道。
　　栀炎不愿多言，不想给眼前这位道家小白花多余的幻想，将一袋金豆强行塞给初九，并狠心作别道：“告辞。”
　　初九愣了愣神，还未回话，就看见栀炎洒脱转身走远了，徒留他站在原地，黯然神伤。
　　栀炎洒脱地行走在山路上，心中默自感慨：想去附近的城镇看看瘟疫扩散的状况和治疗的进度，把道长留下药方复制给他们一份，不知道赤骨剑在何处，它在的话，我能快些到达地方……
　　嗖地一声，云中飞下一把赤色长剑，落在了栀炎脚边。
　　“诶，嘿嘿，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被雷劈坏了呢。”栀炎欢喜地看着脚边的赤骨剑问道。
　　赤骨剑晃了晃剑身，好似在跟栀炎问好。栀炎双脚踩上长剑，掐诀御剑，轻松自如地飞到了半空中。
　　“带我去附近有瘟疫的城池，我把药方给他们送过去。”栀炎对脚下的赤骨剑说道。
　　长剑领命，带着栀炎在空中平稳快速地飞行，领着栀炎降落在人间一处陌生的城池边沿。
　　栀炎走下长剑，赤骨剑将之前栀炎去魔界前给它帮忙藏起来的一袋金豆抖落到栀炎跟前，然后就飞入云层消失不见。
　　栀炎喜出望外地捡起赤骨剑留下的那袋金豆，在心底感慨：“我差点都忘了我在你那儿还存放了一袋金豆呢，想不到你这么细心呢。”
　　栀炎将钱袋放在腰间，走进了城门内。这座城比先前有瘟疫的那座城要大很多，街上还有些行人，不过他们多半面色发青，唇色发白，捂着胸口不住咳嗽。
　　栀炎庆幸自己赶在这些人病危前赶到了，她找了家卖笔墨纸砚的商铺，坐在铺子里，默写下白发老道之前治疗瘟疫留下的药方，并让铺中的掌柜和店小二和她一起将这份药方抄写出几十份备用。
　　拿着墨迹还未干透的药方，栀炎走街串巷，将药方逐一送往城中各大药铺和各类医馆，每到一处便提醒他们：此药方可根治城中的瘟疫。
　　到天黑时，栀炎送完手中所有药方，找了处酒肆点菜吃饭，夜里喝了几杯酒，就住进客栈歇息了。
　　次日，栀炎重复昨日同样的工作。七日后，栀炎发现城中病患的数量显著减少，大街上的烟火气息变得格外浓郁。
　　栀炎便明白，此法有效。于是，她来不及享受这人间失而复得的烟火气息，继续让赤骨剑带着她奔向下一座瘟疫泛滥的城池……
　　如是往复循环，栀炎在人间忙碌了近半年，从春末到凛冬。
　　栀炎也不知这场瘟疫，何时能在人间彻底消失。是日大雪，栀炎穿着斗篷，站在城门外寂静之处，召唤来赤骨剑，问剑：“人间可还有被瘟疫肆虐的城池啊？若是有的话，你便带我去吧。”
　　赤骨剑立在栀炎跟前，左右摇动剑首，模仿人摇头的模样，告诉栀炎，人间已无瘟疫。
　　栀炎喜笑颜开，不禁又泪湿了眼眶，她摸了摸剑首，含泪笑道：“真想请你喝酒吃肉，可是你只是一把剑。你看似冰冷，却有情有义有人间大爱。”
　　听见要喝酒，赤骨剑抖了抖剑身，逃也似的，飞走了。
　　栀炎见赤骨剑跑了，笑着转身，走进了城中的灯火里。
　　栀炎坐在酒肆的窗前，喝着小酒，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境格外舒畅，看着看着，她不禁又泪眼朦胧，她太爱这人间烟火气了。
　　“姑娘，好久不见。”忽然，一袭白衣的道士飘然走到了栀炎跟前。
　　栀炎眯了眯醉眼，认出他正是初九。
　　栀炎原本想请初九坐下喝一杯，但想到此人也是她的桃花劫，她一反往常好客作风，强作冷漠，对初九淡漠地问：“道长不在深山修行，来这繁华人间，所为何事啊？”
　　初九看着醉眼朦胧却言语凉薄的栀炎，颇有些落寞地低声回道：“我一直未进山，遵师命在人间散布根除瘟疫的药方，路过此地，偶遇了姑娘你。”
　　栀炎其实并未喝醉，但她想装醉撒酒疯，目的是赶走这位道家“小白花”。
　　栀炎邪笑着对初九说：“这附近有一家名叫醉香坊的酒楼，里面有歌姬舞女还有才貌双绝的琴师，我正有去那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的打算，你来找我，可是想同我一起赴往那人间极乐之地啊？”
　　初九一脸错愕，懵然看着栀炎，低声说：“姑娘怎能流连那种烟花之地？实在有损修行。”
　　“你不愿去啊？”栀炎站起身来，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出发的作态，坏笑着望着初九说，“你不去就走开吧，别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扫了我的雅兴。”
　　说完，栀炎做出厌烦的神态，推开挡道的初九，迈着放荡不羁的步伐，走出了酒肆。
　　初九迟疑了片刻后，不放心栀炎，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真走进了醉香坊……
　　初九靠近醉香坊的大门时，差点被门口处几位招揽客人的姑娘强拉了进去，他慌慌张张躲闪开，后退了好几步，望着栀炎在大堂里左拥右抱，搂着两位花枝招展的姑娘，上楼去了……
　　初九呆在街边，远望着醉香坊里的人影幢幢，失落地叹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女子。”
　　说完，初九便转身走远了。
　　而躲在楼上窗户后的栀炎，神色幽静，看着初九在街上离去的背影，在心底暗自感慨：“苍天多半是想让我以身应这小道的情劫，我偏要立刀斩桃花，哼，都着急渡劫，能不能顾一下我的死活呢，我也是一个有心的人。”
　　“姑娘，吃葡萄……”此时，厢房里的歌姬剥了一颗葡萄送到了栀炎嘴边。
　　“都出去。”栀炎推开歌姬的手，换上冰冷的面孔，将厢房里的歌姬都撵了出去，独自闩上房门，在这酒色欢腾之地，独守心中的一片清静地，安安稳稳睡了一晚。
　　清晨，栀炎神清气爽下楼，离开了醉香坊，走在大街上，找了家馄饨铺子，坐在街边的木桌旁，吃着热气腾腾鲜香扑鼻的大碗馄饨。
　　“姑娘，昨夜睡得好么？”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栀炎身旁响起。
　　“你……你怎么还在？”栀炎咽下烫嘴的馄饨，惊讶地望着身旁的初九问道。
　　初九平和地眨了眨眼，坐在了栀炎身旁，望着她轻声回道：“昨夜，我在醉香坊的门外支了一个临时算命的摊位，一夜挣了二十五个金豆，还从一位歌姬那里打听到了你在里面的消息。”
　　栀炎惊得目瞪口呆，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尽量想维持住自己在初九那里伪装出来的高冷人设，强作淡漠，冷声对初九说：“你莫不是得了什么病吧，大晚上不睡觉，守在醉香坊的门外摆摊算命……”
　　初九正襟危坐，望着栀炎回道：“姑娘不愧是懂医理之人，所言极是。自从与姑娘相识后，我就患上了一种心病。心中全是姑娘，思之如狂，寝食难安。姑娘可知我所犯的是何种病症？姑娘可有祛病的良方？”
　　栀炎都无语了，只在心底狂叹：“我说他有病，他竟然问我有药吗，他真的是病得不轻啊，怎么办啊，我该如何斩桃花啊，哎，他不是会算命么？不是修为极高的道士么？要不就让他帮我斩桃花吧，试试他到底是否有真本事……”
　　栀炎埋头吃起了馄饨，多大的烦心事也不能耽误她享受美食。初九点了碗白粥，就着一碟咸菜，陪着栀炎吃完了早饭。
　　吃饱喝足后，栀炎故意不提精神，只谈物质，一副世故的嘴脸，望着初九问：“你昨夜支摊算命挣了二十五个金豆？”
　　“嗯，是。”初九一脸正气解释道，“昨夜找我算命的缘主都是有钱人，因为我算得极准，姑娘们就都来排队找我了，所以昨夜我忙了一晚上，挣了二十五个金豆。”
　　“听你这么说，你道法极高啊。”栀炎故作一副崇拜模样，准备开始给初九“下套”。
　　初九谦逊地回道：“姑娘过奖了。他们信我，我自然能帮到他们。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虽宽，只渡有缘之人。”
　　栀炎用崇敬的目光望着初九认真说：“初九，我信你啊。我可崇拜你们这些会算命的世外高人了。你会斩桃花吗？我最近桃花劫有些过分泛滥，我想让你帮我斩一下桃花。”
　　初九愣住了，片刻反应过来，沮丧地望着栀炎问：“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问我，能不能别缠着你，对么？”
　　看着初九清澈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无尽挫败和落寞，栀炎知道自己这是伤了人家的自尊了，可她真的很苦恼，她无奈叹道：“你这么聪明，又一身正气，怎么会看上我这样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泼皮无赖呢。老天爷给你打情劫时，到底睁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