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不得刚朕》林船

4、这个公主不太冷（四）

　　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在皇上的熏陶之下，谨渝一直很喜欢搜罗美女。

　　比她父皇更甚的是，她看腻了宫中浓妆淡抹千篇一律的“网红”脸，反而喜欢来这宫外搜集些民间美女。

　　出宫次数多了，她便更知晓所谓宫中流行的妆容，都不过是宫外玩剩下的。

　　皇上宠信哪个贵妃，后宫三千便绞尽脑汁扮那妃子容貌形态，反而失了个人特色。

　　而这醉梦楼，则是采取“花魁制”，不断推陈出新，网罗天下美女。

　　平日里谨渝进了这醉梦楼，就如被唤醒了七魂六魄，兴奋个不停。

　　但今日却似乎对这百花齐放莺莺燕燕索然无味。

　　“没有中意的？”站在谨渝身边的荀巷低头问她。

　　谨渝的手指对着偏厅里头一抚琴的背影勾了勾：“要不然把她叫进来唱个小曲吧？”

　　荀巷忍俊不禁：“公主认真的吗？据微臣所知，那位可不是什么姑娘，而是醉梦楼名列在茅的最特别花魁之一。”

　　“有什么特别的？”谨渝看过去，当也只不过是个子偏高些的女子罢了。

　　“这位花魁是男的。”荀巷说话间，已有一身材健硕的男子自大门进来，径直拦了那花魁腰身。

　　旁边也有侧目，但脸上多是会意的笑容，并没有多惊讶，看来此时已经是常态。

　　那花魁欲拒还迎，直到那健硕男子往他胸襟里塞了一坨银子，两人才调笑着往旁边的雅间去了。

　　谨渝：“......”

　　“要我去抢过来吗？”荀巷幸灾乐祸。

　　“不用了。”谨渝扶了扶额头，“许是太久没出宫，我已经不会城里人玩得这些套路了，我们还是去找澹台罢。”

　　在谨渝的印象里，男子就该英勇粗狂，那阴柔娘炮的花魁给她留下了阴影。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了捡到她清单的小太监。

　　慈眉善目面若桃花，按理说也算半个男人，也没有丝毫阳刚之气，却意外地很让人看着舒服。

　　...

　　谨渝不再去想了，租来的马车停在了澹台府，澹台府的下人却告知澹台音一早就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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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宣我来觐见，人却不在吗？”

　　“又出宫了啊，看来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荀巷可有陪着她？”

　　“那我就在这里等她吧，若是出了岔子还能挡着点。”

　　“奈央，你不必在这伺候了，我熟悉的很，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奈央摇头手舞足蹈又比划了一阵，饶是澹台音这个第一才女，也没能懂这句手语了：“我大概能看懂一些...你是说你手上上刚好也无事，怕我无聊所以留在这里陪我...聊...天”

　　奈央终于和煦地笑着点点头。

　　这还是澹台音第一次与奈央单独相处。

　　谨渝的一切生活起居都是由奈央照顾，澹台与荀巷等人平日里说话也因此从不用避讳。

　　只因着奈央是一位聋哑人，又是自幼失聪，并不能识字。

　　澹台音并没有太多能交心的朋友，今着与奈央坐在一起，倒是一种发泄了，一些平常根本不会说的话语，此番一股脑全部倾泻了出来。

　　反正奈央不会说话，自然也是不会把这些胡乱泄露出去。

　　“我不久也要到出阁年纪，但我总觉得自己今生是不会遇见喜欢的人了。”

　　“但我就算随便找一市井野夫嫁了，也万万不愿与那混世子结合。”

　　“你说，世俗的眼光为何就这样可怕？我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也不期盼荡气回肠的爱情，这些书中的东西若是的不到，我便也不会去强求，可是为何苟活于世间，总有那么多人看你不顺眼，他人何时成亲，是否门当户对，又与嚼人口舌者何干？说到底不过是因着我是女子，城中多的是知书达礼满腹经纶的女子，她们比那满街消弭度日的臭男人差在哪里？为何就要低人一等？”

　　。。。

　　跟奈央说这话，是得不到答案的。
　　但是澹台发泄了出来，心里舒服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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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公主和荀巷被一场雨困在了丞相府。

　　他们不想惊动外人，所以是从后门偷偷直接溜到澹台音闺房的。

　　见这雨没有停歇的意思，谨渝计划好的宫外一日游也泡了汤。

　　她正闷闷不乐间，荀巷又说：“不早了，该回宫了。”

　　澹台房里刚好有把伞，只是有些破旧了，还能用。

　　荀巷将它撑开，挡在谨渝头上：“走吧。”

　　俩人到了宫门口，正是那队回宫的太监一个个清点物品的时候。

　　“我与哨兵打声招呼，你在且在这里稍等我片刻。”荀巷浑身已然湿透，事不宜迟飞身上了宫墙。

　　雨夜的紫禁城灯火辉煌，有几个路过的行人，无一不是艳羡地往里头看着，羡慕着里头纸醉灯谜的生活，羡慕着永远无法企及的权利的巅峰。

　　这堵高高的墙，像一条界线，隔开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谨渝感慨间，忽听得宫门那头一句呵斥：“这冰糖葫芦是何物？清单里并没有得！”

　　“是...是小人自己贪吃...方才往宫中带的...”小橘子已是记得满头大汗，那去了青楼的小太监真是自己的冤家，枉自己抽时间替他把清单上东西都买齐了，想要回宫时送还给她的，怎晓得队伍排到了头都没见到那冤家，还让点数的崔公公给搜出了东西来。

　　不过也是她不够谨慎，那冰糖葫芦隔着纸袋也粘糊糊的，她怕弄脏了衣服，方才想混进自己的货物里，想着也不会点那么清楚。

　　“混账，你可知这是大罪！”崔公公勃然大怒，“依照昱朝律例刑法第三百五十六条，私自携带未在置办范围内物品进宫者，初犯者，杖五十大板！”

　　两个守卫闻言就要来架人，小橘子吓得脚都软了：“崔公公饶命，这东西确在清单之上！”

　　她将那捡到的清单双手奉上，头都不敢抬起。

　　宫中置办之物多位布料食材，因运输中杂乱，少有制作完善的民间小食，所以崔公公才会格外注意，现在小橘子给他的这章单子，虽字迹模仿的很好。也有内务府公章，但内容实为诡异，实在让人怀疑：“来呀，先把这混账奴才拉下去关着，这份清单速速呈送内务府比对！”

　　糟了！

　　谨渝旁观一切，知道那小橘子就是白天醉梦楼外头的小美人。
　　她虽未杀伯仁，却不能让伯仁因自己而死。

　　看来只能揭露身份了，谨渝才走出两步，就被荀巷挡在了前头。

　　荀巷耳听八方，在城墙上就听得下头的插曲，知道公主定不会坐视不管，遂急急忙忙又飞身而下将她阻拦：“公主，我已打点完毕，那哨兵只会当你是皇上派出去监听大臣的铁己太监，你快随我从偏门悄悄进去，莫要再引人怀疑。”

　　“可是...”

　　“没有可是了！”荀巷几乎是拎着谨渝，强迫她一同跃过了那群太监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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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有一事还未找你打听。”澹台音这才想起此番进宫的目的，“你可见宫中最近有哪位异常俊俏的小太监。”

　　宫中俊秀太监可多，奈央不知澹台说的哪位。

　　澹台也自顾自笑了：“也是，那小太监约莫十五六岁，跟公主身高相当，盈盈羸弱似风一吹就倒，又有种绝尘的气质。那眼睛闪烁有光彩...”

　　描述间房门质押推开，后劲太足加之谨渝一直在反抗，所以谨渝几乎是整个人被摔进来的。

　　“公主殿下，微臣多有得罪！”荀巷顿地而跪，掷地有声。

　　头冒金星的谨渝气得跺脚：“荀巷！！！”

　　“时候不早了，还请公主早点歇息。”荀巷起身，这才看见旁边的澹台音和奈央，使了使眼色，示意澹台跟自己一起出去。

　　澹台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随荀巷一起出去了。

　　“公主为何如此焦躁？”合上门，澹台便看到荀巷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外衣下厚重的铠甲流下，额前散乱的碎发散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微阖的薄唇还喘着气，狼狈地很。

　　平日所向披靡的荀大侍卫何曾这样落魄过。

　　荀巷却也是累坏了：“门禁时间已过，想必宫中嬷嬷也不会让公主随意出去了。我送你回家吧。”

　　“送我？”澹台奚落地看他，“你这个样子，谁送谁还不一定呢。”

　　荀巷这才注意到自己落汤鸡的样子，自嘲道：“反正学士府与丞相府顺路，我们也不说谁送谁了，双双把家还吧。”

　　又把伞撑起，目光炯炯地看着澹台音。

　　澹台音进了伞下，荀巷便刻意地将雨伞往旁边挪了挪。

　　注意到这个细节，澹台便再往荀巷方向挪了一点。

　　两个人如争执那般，谁也不让谁，竟成了风雨中的一道风景。

　　最终这场战争以荀巷失足踩到水沟里剧终。

　　澹台音莞尔一笑，伸手去将他拉上来：“让你再装什么正人君子！”

　　荀巷无奈地看着她，然触动了心弦，再也挪不开视线。

　　“你盯着我做什么？”澹台不再笑了，奇怪地看着荀巷，“我的胭脂花了？”

　　“没有。”荀巷摇摇头，“只是许久不见澹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