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牛肉炕饼

54、第 54 章

　　天色堪堪大亮，接人的马车就到了顾家知味小馆铺面儿门前。

　　文哥儿明哥儿俱收拾妥当，早早起来了。把刚煮好的鸡蛋给文哥儿塞了包袱里，瞧着文哥儿照常穿着半旧的宝蓝布衫，突然一拍脑袋，飞也似的跑到后面箱笼里去给文哥儿翻衣服去了。口中犹念念有词：“瞧这糊涂劲儿，居然忘了收拾衣服了，没个换洗衣服怎么行！”

　　文哥儿看的哭笑不得，看阿姐那急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却原来为着这个。忙上前拦着翻箱倒柜的悠然，轻声道；“阿姐，我自己带了的，都在包袱里，早收拾好了。”

　　“真的？”悠然半信半疑。

　　“真的，连鞋子都捎了两双，就是前些天阿姐给我新添置的那些。”文哥儿耐心解释道。

　　悠然松了一口气。

　　“那便好，总算没耽误你的事儿。”刚才跑的太急，这会儿额上都见了汗，风一吹便下去了。“快去吧，莫叫人家等急了。早些赶路也好。”悠然探头望了眼正往车上递包袱的几人，对文哥儿道。

　　两人一起往前头去了。赶车的老汉将旱烟赶塞了腰间系带里，瞧见他们出来，朗声道：“哥儿快上车吧，东西都摆好了。”

　　悠然牵着明哥儿的手看着文哥儿上了马车，少不得再上前嘱咐几句。

　　“不必勉强，尽力而为就好，好好顾着自己啊。”

　　“阿姐放心，我晓得的。”

　　马车终是越走越远了。

　　悠然叹了口气。

　　“咱们回吧。”

　　院儿栽着的杨柳儿已经抽了条儿，阳光晒的人心里都透着暖意。

　　“这里，针脚在向下一点......对了，就是这样。”桑钰看着低头改着行针的明哥儿，浅浅皱了下眉。啪的一声和了扇子，轻扣了扣石桌。

　　“先歇会儿吧，这会儿日头渐渐大了，别再累着眼睛，今儿不练手了，我与你讲讲其它的，能悟到几分就看你自己了。”端起桑伯刚沏好的花茶润了润唇。

　　“不过明哥儿，我瞧着你今日心不在焉的，似有些心事的样子，出什么事儿了？”

　　明哥儿闻言无力的趴了桌上，圆胖的小脸儿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与忧心。桑钰在一旁瞧着分外喜感。

　　“莫不是你家阿花做错了事儿，你又去顶包，叫你阿姐给训了吧？瞧瞧这小脸儿，啧啧，蔫儿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亲自端了一盘子山药枣泥糕来。

　　“品香坊刚出炉的，尝尝？”

　　“我阿姐做的比这个好吃多了。”

　　“那倒是，你家的点心都是独一份儿。”这个桑钰倒是赞成的。其它的先不说，单是那份儿新意就远胜了这些。吃了那么多年，还是那么几样儿。

　　“你那兄长去赴考还没回来啊？”

　　明哥儿更是泄气了，低声道：“原本说的大约十日便回了，如今都十几日了，还不见回转，阿姐也是等的急了。同路的几人都俱已回转，单单余了文哥儿。虽说托人捎了信来，说是府学一位老先生执意要他留下教导几日，又是吕先生旧识，到底不好推拒，便应承了下来，要我们放心。可阿姐哪里放心的下啊，她虽不说，我却看的分明。只是无法替阿姐解忧。”

　　说着更是难过了。当初文哥儿参加府试的时候，也是去的泉州府学。甚至比原先计算的时日还回来的早些。如今可好，文哥儿孤身一人在那里，同窗亲友俱无，莫说是阿姐，便是他一向神经大条，也觉得忧心。

　　瞧着明哥儿愁眉不展的样子，桑钰温言安慰道：“且放宽心吧，你那兄长的性子，又能吃了什么亏去，旁人断是算不到他头上的。府学里的那些老先生脾气一贯大的很，能对他青眼有加，兴许是他的机遇呢。再说了，明哥儿啊，与其担心你那兄长迟迟不作回转，还不如让你阿姐多想些新鲜吃食，待你兄长回来好好拉上一桌庆贺呢，到时我也好去蹭顿饭啊。”

　　明哥儿疑惑道：“庆贺？”等等，公子刚刚说什么？要到他家去蹭饭？

　　看着明哥儿因惊异瞪的愈发大的双眼，桑钰禁不住轻笑了起来。放了手中绣着兰草的帛扇，耐心道：“以你兄长的程度，不说案首，单单考个功名，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到时还是趁着他回来多亲近些吧。若是入了府学，除非你们搬了泉州去，否则，再见便是难了。”

　　“算了，你只把这话原样儿跟她说了，她会明白的。”

　　至晚间明哥儿回去，将桑钰的话依样说了。悠然听了心中到底松快了几分。店门早早关了，姐弟俩草草吃了晚饭，明哥儿兴冲冲的对着桌台上的烛火裁着料子。

　　家里积攒下的零碎布料多了去了，权当是明哥儿的“兴趣投资”。不过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有些料子花色材质都不错，只是略有瑕疵，正好悠然的裙子有些短了，干脆叫明哥儿裁些料子，得空了接上就好了。

　　非是她不舍得花钱。只是如今赚的比以往多了不少，开销却也大了不少。他们姐弟的衣服，惯常是自东祥记添置的。都长着个子，每年都要添置新的。于悠然而言，除了身量不同，其他倒也没什么差别。不是她不爱俏，一则她还在孝里，太过花哨自是不行。二则每日为生计奔波，哪里有打扮的心思。

　　自从出了年，她已经十五了。便是喜姐儿，家里已经开始给她托人物色合适的人选了。只是喜姐儿死活不松口。悠然自己突然有了危机感。自从出了孝，她也甚少穿颜色鲜艳的衣裳。其实便是市井民风开化，也鲜少有正当龄的小娘子每日抛头露面。多是成了婚挽了头发的妇人。因而悠然自己也是低调低调再低调。衣服虽不再是以灰黑居多，也大半是白蓝相间的素净面料。款式也是以方便简洁为主，都是年前新添置的，实在没必要另行购买了。

　　悠然坐了床边翻检着料子，冷不防听见阿花挠门的声音。

　　“阿姐，要不开门叫阿花进来吧？”明哥儿小心翼翼道。

　　悠然丢了手中的料子，叹气道：“算了，它这是想出去遛弯儿呢。毕竟这里不比乡下，便是不出去，咱们老房那院子够大，也够阿花撒欢的了。还是受委屈了。

　　说着起身道：“罢了，在屋里呆着也是烦闷，索性带着阿花出去溜溜。”

　　明哥儿忙道：“不若还是我与阿姐一同去吧。”

　　闻言悠然不禁失笑道；“把心放肚子里吧，阿花跟着呢，能有什么事儿，这个点街上也没多少人了，好歹还方便些，再说家里留个人也好。”

　　明哥儿只得应了，由着悠然独自开了门出去了。

　　阿花的眼睛在夜色下亮的吓人。蹲下来乖乖的任悠然给它套上项圈儿，绕着悠然的腿哼哼唧唧个不停。拍拍阿花的脑袋，感受手掌拂过阿花头上短毛的触感，悠然心情大好。

　　“出发喽！”

　　顾家通往外界的途径，出了前面的店门，只在后院开了一侧小小的角门，平时也不大用它。位置就在给阿花新垒的窝旁。从这侧角门出去，走不多远出了东街。再绕上一小段路，便算是郊外了。

　　严格来说，悠然他们住的地方并不是镇上居民聚集区。也不是客商云集晚上灯笼也通宵不坠的西巷。一至晚间，街面儿上便没有什么人了。便是流动摊贩，也是早早收了家伙什归家了。

　　因而阿花溜的这弯儿十分畅快。悠然索性松了链子，由得它自己随意跑。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市集。阿花在前面走走停停，始终没有离悠然太远。空荡荡的路上只有悠然一人，她却不觉的害怕，反而惬意非常。似乎很久，没有这般恣意过了。

　　啧啧，月黑风高......啊呸！如此良辰美景，不做些什么真是可惜了。悠然默默运着气。

　　“妹妹你往前走啊，哥哥我岸上走......！”高亢的女声没有一丝预兆的响起，惊得树上归巢的飞鸟不断从林间跃起。罪魁祸首却犹不自知，正皱眉苦苦思索着，嘴里嘟囔个不停。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无奈的挠了挠头，看来确实想不起来了。

　　好容易回了神，却见阿花躲了远远的，一副避之不及受了惊吓的样子，倒真是白瞎那一身的膘了。

　　抬手招阿花回来，这货居然犹豫了！犹豫了！悠然哭笑不得，干脆双手叉腰做指点江山状：“还不快过来！再晚明儿连热面饼都没了啊！”

　　阿花以与体型极不符的速度，闪电般窜了悠然跟前。

　　“嗤.......”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谁！”

　　悠然冷了脸厉声道。